生死锁-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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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青道:“如果我现在参加,要多久?”
金维摇头:“没有人能知道,可能很快,可能永远不能,我已经说过,没有起步,永不能达到目的。”
陈长青向我望过来,显然他要听听我的意见。我一直没有出声,因为我并不打算去修练这种异常的能力。
我当然知道没有开始,就永远不会有结果的道理,我之不打算有开始,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开始了,也永远不会有结果。
或许我对自己的估计错误,也或许在某些时日之后,会改变主意,但现在,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我也十分确切地知道,在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情形之下,单是静下来沉思,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别说会有什么进一步的进展了。
陈长青的情形,本来也和我相类似,他的性格,和我一样是那样好奇而不安份,他的杂念和各种各样的想法,也绝不会比我少,但是在这件事上,他有一处胜过我的,就是他想那样做,而且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得到,对自己有强烈的信心。
当他向我望来的时候,我心中正在最后一次问自己:应该怎么办?而几乎是一瞬间,我也有了决定,所以我的心情相当平静,也可以帮助他解决一下心中的疑难。
我以十分平静的语气道:“世界上许多许多事,在开始做的时候,都是无法预知确切结果的,问题是决定这样做的人,必须对自己能做到这件事有信心。”
陈长青和我交往了那么多年,他自然一下子就听懂了我话中的含义:我自己准备放弃,而我却并不反对他有开始。
他仍然望著我:“为什么我们不一起──”
我不等他就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我想,这是一件极端自我的事,整个历程,完全是自我中心的,一直到达到灵魂和身体可以自由分离的结果,旁人所能给的助力十分少,所以不必要有人作伴──”
我讲到这里,顿了一顿,转问金维:“我的话对不对?金维先生?”
石屋静坐记忆前生
金维略欠了欠身:“自然,那纯粹是个人的事。”
陈长青站了起来,在黑暗之中,来回走了几步,在金维面前,停了下来。
金维抬头望向他,缓缓地道:“我要提醒你一点的是,你将要进入的领域,是如此神秘,如此没有止境,简直可以把人吸引到生命的结束,那并不是过了几年之后觉得无趣,就可以退出的事。”
金维的话,再明白也没有了。
他是在告诉陈长青:只要一开始,就再也不会有了结。我在一旁听了这样的话,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觉得那是一桩相当可怕的事。
可是陈长青的反应,显示了他和我的不同。他根本一点也不觉得金维的话有什么可怕,微笑著:“那正是我所要的,要是忽然觉得无趣了,想退出又不可能,这才是烦恼事。”
金维又凝视了陈长青半晌,才笑了起来:“你可以加入我们。”
陈长青高兴之极,向我望了过来,我道:“恭喜你,祝你有朝一日,能到达新人类的境界,我相信,大突变最初必然是由极少数的人开始发生,然后再推广开去的。”
陈长青的口唇掀动了几下,看来他还是想劝我几句,但是他终于没有出声。
这时候,我和陈长青两人,分别有了自己的决定,气氛也就轻松得多了,和金维的谈话,使我们对人生的领悟,有了这样飞跃的进展,所以我们的精神,都处于一种异样的亢奋状态之中,一点也不觉得疲倦,所以谈话继续下去。
金维道:“为了帮助转了世的五散喇嘛,更好地回忆起前生的一切,所以我们建造了这间石屋。外面的圆形部份,对于声波的折射原理了解之透彻,运用之巧妙,当然是天池老人智慧的结晶,举世的建筑物之中,大约只有中国北京的祈年坛中的回音壁,可以与之比拟,但也如同小巫见之大巫。”
我问:“那有什么作用呢?”
金维道:“在静寂之中,在那里,人可以听到发自自己体内的各种声响,在通过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之中,可以更容易进入冥想的境界。”
我刚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回想起来,的确十分奇妙,我又问:“每个转世者,都能通过在那里冥想而记起前生的事?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有前生,莫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那里得到前生的记忆。”
金维笑著:“应该是这样,可是对于转世,一定还有许多我们不明白的地方,连天池老人的智慧,也未能达到这一点,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我就曾在石屋圆形部份,静坐了三个月之久而一无所获。”
跃跃欲试溢于言表
他一面说,一面望著我,大有问我是不是想试一试之意,我倒有点怦然心动,如果能够通过在那里静坐,而达到使自己有前生的记忆的结果,那未始不是一桩很有趣味的事情。
但是我在想了一想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看我也不见得会成功──”
我的语气相当迟疑,那是由于我想到,就算知道了前生的经历,那又怎样?是不是在这个神奇的领域之中,我算是走入了第一步,以后就会不由自主,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再也不能回头?
这是我刚才已经郑重考虑过,而且已经有了决定的事,我不想改变我的决定。
金维对我的迟疑,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又向陈长青望了过去。
刚才,在黑暗之中,我已看出陈长青一脸跃跃一试的神情,这时,金维一向他望去,他就道:“可有什么秘诀没有?”
金维道:“没有,只要你尽量使自己静下来,那里的特殊环境,就会令你进入另一境界,你的思想在感受上,就会大不相同,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这种情形一定会出现,至于是不是能因之唤起前生的记忆,那就不敢说了。”
陈长青一面听,一面点头,然后向我望过来:“你至少要等到我有了结果才走,你不想知道自己前生的事,听听我的前生,也是好的。”
我不禁有点骇然:“你要我等你有结果?你别忘了,金维先生静思了三个月,仍然没有结果。”
陈长青居然打蛇随棍上:“好,那你就等我三个月,有结果没结果,都不必再等下去。”
我自然不肯答应他等三个月,所以大摇其头,陈长青长叹了一声:“卫斯理,我认识你那么久,这是你第一次不想踏入一个神秘的领域。”
我也叹了一声:“我认识你那么久,我认为你应该可以了解我为什么有这样决定的。”
陈长青默然片刻,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了解了我的心意,他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那么,至少三个月之后,你来看我一次。”
想起他有了他的决定之后,我和他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他这个要求,自然不算是苛求,所以我立即答应了他。
陈长青搓著手:“我以后和金维有的是相处的机会,你们先谈谈,请恕我性急。”
他说著,已向那石屋的圆形部份走去,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他甚至不转过身来,只是背对著我们挥了挥手,就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我望著关上了的门:“他如果要在里面三个月──”
金维立时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要紧,我离开了,另外会有人来,总会有人照顾他的。”
十分不满转世形体
金维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你不想去探索自己的前生是对的,这神秘的领域,跨进了一步之后,根本没有退出的可能,卫先生,我看你是有著太多的东西要牵挂,是不是?”
我道:“你是说我‘放不下’?”
金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想了一会:“也可以这么说,我是一个相当世俗的人,有很多世俗的事,而且我不认为自己会有成就。新人类和旧人类的交替,我看不是一万年内能实现的事,所以我选择作为一个普通人,留在俗世,至少可以把这种道理,说给同是世俗的人听。”
金维没有什么反应,我又道:“我不留世俗,谁留在世俗?”
金维陡然震动了一下,发出了几下“啊啊”的声音,喃喃地道:“这……这就是佛祖所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意。”
我摊了摊手:“怎敢比拟,我的意思是,不同的事,总要有不同的人去做。”
金维道:“和你说话,真有意思。”
我真有点受宠若惊:“你太客气了,你是常和天池老人谈话的人。”
金维忽然道:“过两天我就要离开,会和天池老人见面,如果你有兴趣──”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连声道:“有,有,能和天池老人见面,实在太好了,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见我。”
金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十分神秘,尤其在淡淡的曙光之中,看来更具神秘感,他道:“其实只是带你去见天池老人──”
他话还没有讲完,我失声道:“天池老人已见过我了?用……用他的……”
金维接了上去:“用他的神通,就是刚才陈先生离开之后一刹那的事,我感到他来过,我可以有这种感觉的能力。”
我呆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天色越来越亮,我们已作了竟夜之谈,我望向积尘厚厚的窗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小女孩的母亲,有一次来看她的女儿,吓得自石级上滚跌下来,是不是在修练的过程中,会有什么异像出现,像灵魂离体,肉眼可见之类?”
金维道:“当然不是,这件事,真是遗憾。五散喇嘛对于他转世之后的形体,一直十分不满意,可是暂时又不能有什么改变,所以他在想像之中,一直把自己当作前生的形体──”
他略顿了一顿:“他前生的形体,十分高大粗壮,相貌看来有点凶恶。”
他说了这些,我还是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问:“一直想著,会使形体改变?”
随心所欲另寻法身
金维道:“当然不能,但是他今生的形体,是自母体中来的,在形体和形体之间,必然有一种联系,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别人看来,一无异状,可是那妇人和他今生的形体之间有一定的影响,所以受了感应,在她看出来小女孩忽然变成了一个高大粗壮的老人,自然吓得要跌下来了。”
事情的解释相当复杂,听了之后,要想一想才能明白,我道:“那妇人什么也没有说过,这种情形,自然也只是猜想?”
金维道:“是,是天池老人的猜想。五散喇嘛现在正由天池老人帮助,在西藏找寻另外的法身,再经过一次痛苦由婴儿阶段,自然,这是由于他已有了灵魂离体的能力,才能如此。最好,自然是有一个猝死的成年人,使他的灵魂能够有一具成熟的法身。”
我听得有点骇然,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这些人,竟然可以在生命上这样子随心所欲,虽然在典籍上,也曾有过类似的记载,但实实在在知道这样的异能存在于人间,总是令人震撼的事。
一想到这一点,我想见一见天池老人的心情更甚,我问:“老人现在在──”
金维淡然道:“他刚才告诉我,他在铁马寺附近,到那里去,一定可以见到他的。”
我吸了一口气,知道那是相当长的一段旅程,金维又像是知道我的心意一样,向我笑了笑,道:“有一大段路程,本来是十分困难的山路,但是我们可以利用一种十分特别的交通工具,卫先生,你的经历虽然丰富无比,但是我保证你一定未曾尝试过这种特别的交通工具。”
我大感兴趣:“什么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