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眼警探之尸骨成谜-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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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身边是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年龄与杨传堂等人相仿,一双满含沧桑、忧郁的眼睛因酒气上涌而微微眯着,上身穿着一件满是破洞的黑色背心,露出的胳膊精黑如炭却筋肉虬结。
他的面前单独摆着两个白酒空瓶,而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醉意,只冷然地望着杨传堂,声音微嘶地说道:“你现在心里不惦记你瘫在床上的儿子吗?想着他的时候,你能开心的起来吗?!”
“这,,”杨传堂愕然语塞,低头看了看黑瘦男人,摇头苦笑道:“以你老曹的意思,咱们这有可能是今生最后一次的同学聚会,就在相拥痛哭中结束吗?”
黑瘦的曹伯清略显不屑地一笑,冷冷地说道:“人嘛,痛哭而来,痛哭而去,也没什么不好!活着的时候不开心,难道到死也要带着咧嘴傻笑的面具吗?!”
“啪。”曹伯清对面一个满面胡须的粗豪男人咧起大嘴,圆睁着充血的双眼,拍打着桌子,大声笑道:“和以前一样,我支持曹国舅的观点!面具这个东西,上学的时候带一半;上了班就实实在在地完全扣在了脸上,面具越多的人混得越好!象我这种天生一张脸的傻逼,也只配过这种猪狗不如、狼狈不堪的日子!”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嘴里“吃吃”地笑:“生活,可怕的不是选择!可怕的是你选无可选!!一只脚踏出校门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结果浑浑噩噩傻熬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他妈的发现,象我这个德性的人,根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雷停母亲擦去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着对那粗豪男人笑道:“陈德君,我们都已经这个年纪了,何必要把自已余下的时间都放到对往事的追悔上呢?!过好剩下的晚年,对自已有个交代就好了。”
陈德言不屑地撇撇嘴,冷眼乜斜着雷停母亲:“梅芬,如果我象你一样,有个刑警队长的儿子,有个二百多米的小楼住着,每个月拿上将近两千块的退休金,我不管怎样说话都是不会腰疼的!当你象我一样蹲在终日不见阳光的小黑屋里,睡在蚁爬鼠窜的凉炕上,每天用两只手翻捡破纸烂书换块把毛钱苟活度日的时候,不知道你这个大才女还能不能说出如此从容、悠然的一番话?!”
雷停母亲咬住自已的嘴唇,看着陈德言有些扭曲的面孔,脑中闪过的却是陈德言当年在校园里睥睨一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无以复加的酸楚,“啊”的一声轻呼,掩面起身跑入里屋,房门都未及关上,抽泣之声就已大作。坐在一旁,一身休闲打扮的孙晋枝急忙起身跟了过去。
“咕嗵”一声闷响,胡伟华双手一松,上身猛地栽向桌面,额头重重磕在桌子上,却浑然不觉疼痛,没片刻工夫,震耳的鼾声随之响起。
杨传堂叹了口气,坐到座位上,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曹伯清看了看雷停母亲跑去的方向,侧目瞪了陈德言一眼,冷声说道:“就算她说的不对,你也用不着说那么狠的话啊!每人际遇各有不同,她过的好,却也不是她的过错!!”
陈德言哼了一声,仰头喝掉面前杯中残酒,冷言说道:“际遇各有不同,这话我承认。也许刚才的话我确实有些说重了,可我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啊!象你,当年全校的文科状元,无论人品、学识都是名列前茅,不也还是要在码头做苦力?!这世界对你就公平吗?!”
曹伯清淡然微笑:“苦尽甘来,杯酒人生!如果人的一辈子一眼就看到了底,那就算活得再舒服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雷霆雨露,皆为天恩,冷暖自知,不必怨天尤人。”伸手拿起桌上一整瓶白酒,将严封的瓶口塞在嘴里,“啵”地一声咬掉瓶盖,起身倒满陈德言、杨传堂的酒杯,也不和两人招呼,径自就瓶狂饮,“咕嘟咕嘟”几声响,大半瓶的白酒已是涓滴不剩。
陈德言和杨传堂对望一笑,仰头喝光杯中白酒。
曹伯清放下酒瓶,抬腕擦去嘴边的酒水,拍拍肚皮,冷然笑道:“有梅芬的这碗酒垫底,以后什么样的酒我都能对付!”
陈德言粗声笑道:“曹队长,那就让我们踏着朝阳上路吧!!”
杨传堂昂然挥手:“同志们,出发!”
三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嘻笑成一团,方才沉抑的愁情烦思顿时淡去了不少。
三人笑闹之际,趴在桌上昏睡半晌的胡伟华蓦地扬起头来,双眼仍紧闭着,大声说道:“我到背道岭,到站喊我啊!!”说完,嗵地一声又趴倒酣睡过去。
曹伯清等人对视而笑,陈德言更笑得捂住肚子蹲下身去。这时,雷停母亲悄然从内屋缓缓走出,手扶门框,眯起红肿未消的双眼,脸上露出微涩的笑容。
窗外华灯初上,夜静而风轻。
第一百四十章山雨欲来
10月29日,与10月中的任何一天都没有明显的区别。天空不算晴朗,有点多云的阴郁,风中带有一丝沁凉的寒意,树上枯黄的叶子落得更加多了。
在下午的时候,一场细碎如丝的中雨光临白江,带来了清新如洗的空气和秋意更浓的轻寒。街上的行人与车辆稀落,整个在雨中变得有些凄清的城市在一片阴郁不明中被悄然的夜色垂降遮蔽。
晚九点四十七分,市局看守所内大部分的监犯都躺到平板的大铺上进入了梦乡,各种充满创造力的鼾声在监仓里此起彼伏。
雷停斜靠在所在监仓的铁门旁,借着从铁门上小窗透进的一丝灯光,细致地翻看着手里书页呈暗黄色、硬壳厚本、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这本书是他当年在省厅上班时在旧物市场花八块钱买来的,是台湾中华书局1963年的繁体版本。
铁门上的窗边灯光一暗,一个低低的声音在门外说道:“雷公,你还不睡吗?”
雷停微仰起头,笑笑,低声说道:“睡不着,看会儿书。”
“看见你手里的那本书就知道是你!我现在把门打开,你到旁边的小仓里看吧?!”
雷停摇摇头:“谢了,但是不用,这样就挺好,有点凿壁偷光的感觉,有读书的气氛。”
门外不再说话,脚步轻响,渐行渐远。
不知为什么,雷停忽然没来由地轻叹了一声,随手翻过一页书页,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念着书页上的标题:“‘论作为社会总资财的一部门或作为维持国民资本的费用的货币。’唉,一切人性劣根的照妖镜!”微微仰头,看着对面铁窗外的暗夜星空,面色木然,竟有些出神。
一只飞昏头的流萤蓦然从铁门上的窗缝里闯进来,在黑暗的监仓内划出一道淡绿色的优美弧线,落在对面墙角定住不动。
那一点点绿光,忽明忽暗地闪,象一只倦极欲眠的星眸。
景东仁站在市局刑警队的玻璃窗前,目不稍瞬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和映在玻璃上的自已。那是一张疲倦的脸,从深锁不展的眉头,还能读出心中的倦意。
他身后是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冷清的大房间。
脸色也有些灰暗的孙超站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忽然望着景东仁的侧脸,低声说道:“明天下午天路考察团就回省城了,我们也能松口气了!奶奶的,这两天这个天路集团考察团好象疯了一样,尽他妈的找些安排之外的地方去,他们倒没什么,却把咱们这些负责安保的弄得疲于奔命!要不是有武警兄弟部队撑着,这两天还不定出些什么乱子呢!!”
“嘿嘿。”景东仁苦笑了两声,伸手用力搓了搓自已的脸,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不管怎样,总算挺过来了!明天送走这批大爷,我们肩上的千斤重担就轻了一半了。”侧头看着孙超:“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管怎么样,把明天的戏唱好才算真正的大功告成。”
孙超点头:“善始善终嘛!这个我知道,放心吧,绝不能到了最后弄得功亏一篑。”
“顾海蛟有什么动静?”景东仁问道。
孙超撇撇嘴:“今天下午我讯问了各个进城公路入口和省城往白江方向的出城口,没有发现任何疑似顾海蛟的人或与其有关的车辆驶出省城或进入白江。”
“他还留在省城?!”景东仁皱起眉头。
孙超摇头:“不知道,也许还在省城吧。顾海蛟现在处于我们的监控之外,我们对他无能为力!”
景东仁点点头,面色凝重。
孙超不再说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转身走了出去。
罗战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头也不回地向后伸手,抽出一瓶摆在身后酒架上的伏特加,高斟短滴,几滴晶莹的酒滴落入面前的酒杯中,杯中原本深绿色的酒液忽然呈现出一种略紫的蓝色。
“雨后黄昏!”罗战朗声叫道,左手轻推,酒杯平平地在吧台台面上直滑出去两米多远,准确地在一个酒客面前停住。
在酒客身后的酒吧里,爵士乐与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混杂在一起,几乎所有的桌边都坐满了人,连吧台边的吧椅都坐满了,还有许多人围站在吧台边,翘首等着罗战调制出的酒水。
罗战皱起眉头,低声嘟哝着:“这两天真他妈的是邪门了!”侧头问一个坐在吧椅上的男子:“卓森怎么好几天都看不到了?”男人张着散发着酒臭的大嘴对着他傻笑,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奶奶的。”罗战轻声骂道。
省城城郊处,空旷的四野虫鸣不断,冷风袭人,野草起伏如浪。一条几乎掩盖在野草荒丘间的土路上,停着一辆打着大灯的轿车,车前的灯光里站着一个身形瘦削、挺拔的男子。他嘴角咬着一支粗大的雪茄,扬手抬腕时,袖口的白金袖扣在灯光里闪动着眩目的光芒。
远处,亮起一道光芒,由远而近,逶迤而来。几分钟后,沙沙轻响声中,一辆开着大灯的轿车嗄然在路边停下。
车门开处,一位英挺、婀娜的身影从车旁闪出:“卓森,你到底想要怎样?”
耀眼的灯光下,满面怒意的萧缕羽直逼到男子面前,带着一种一言不合即会拔刀相向的悍然气势,厉声,娇叱。
依然西装笔挺、神采飞扬的卓森微笑敛去,好看地耸了耸眉头,扔掉嘴上的雪茄,探手到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忽地单膝跪地,仰头向萧缕羽说道:“缕羽,嫁给我吧!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去布达佩斯放风筝,好吗?!”
萧缕羽楞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卓森手里是一个打开的皮盒,盒里绒缎环绕下是一块拇指大的浅红色火钻。在四下里灯光的映照下,整颗钻石中闪动着晶莹闪动的光棱,仿似在一团轻燃的火苗在里面燃烧不止,连萧缕羽的脸上也被这光芒映得霞笼晕生、绯然欲滴。
“这是名震欧陆的‘奥匈火眼’,也是你当年最喜欢的钻石。你记得吗?在国安局时你曾经说过,你的梦想就是握着这枚象征至纯爱意的钻石,站在布达佩斯的水景广场上放风筝?!”卓森脸上露出少有的激动神情,动情地说道:“为了这块石头,我离开祖国,远赴欧洲,几经生死磨难,最后背着一个小偷的恶名但终于得手了!我说出这些不是想搏得你的怜悯,我只想告诉你,为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答应我,跟我走!!”
“你,,,”萧缕羽的面上泛起一抹激动的桃红,眼中有一种莹然的光芒闪动,雪白的贝齿咬着樱红的下唇,整个身体仿佛僵住了一样。
寒意凛生的夜风从荒野衰草间穿过,在僵然如木偶的两人间拂起淡薄如雾般的轻尘。
两个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明,景象恍然如梦。
夜空中乌云渐移,散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