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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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站在树下,望天;
那晚,她站在楼上,望他。
作者有话要说:无论是商晟还是花少钧,他们都尽自己的可能给雪谣他们所能给的最好的东西,只是有些东西是给不了和放弃不了的,譬如商晟的欲望和花少钧的心。
请亲绵保持平和滴心态,人物是为故事服务滴,不是为某个主角服务滴,所以,呵呵,总之,和气和气,会有转机的:…)
初嫁了 四(总28)
雪谣坐在门槛上,肘主着膝,手托着腮,出神的望着天;璟安走过去,学她的样子坐下,托着小脸看天:一片云彩飘过来,一片云彩飘过去,什么有趣?!他歪过脑袋瞧雪谣,后者呆呆的样子仿佛在等天上掉豆糕。
“唉。”雪谣叹了一声,璟安也跟着提高嗓门,“唉!”
觑一眼装模作样的璟安,雪谣皱眉道:“你叹什么气啊!”
璟安反问道:“那姨娘又为什么叹气?”
“我有叹气吗?”话无意识的出口,雪谣随即看到了璟安鼓鼓的小脸上愤愤的神情——大人为什么总爱睁着眼睛说瞎话?原来自己真的是叹气了呀。
“唉……”
雪谣无精打采道:“已经冬天了啊,可天还这么暖和,要在玄都的话,早就下了好几场大雪了。”她长这么大,可从没过过这么没滋没味的冬天。
“不下雪是很了不起的大事吗?”璟安深不以为然,又不是没有豆糕吃了,就为这点子小事有什么值得唉声叹气?
哼,斜一眼璟安,雪谣心道:小鬼,你才几岁,没见过就乱说!
“那,不过,下雪是什么样子呢?”璟安呼扇着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黑黑的眸子里满是孩童的好奇。
下雪的样子啊?雪谣抬起头,这儿跟玄都,该是同一片天吧……
“在玄都,八月就飘起盐粒儿大小的雪,打在脸上沙沙痒痒的,渐渐的,就变成了杨花、棉絮,比梨花还白,比鹅毛还轻,有一丝沁人心脾的清冷香甜。它飘落下来,一层叠着一层,铺满厚厚一地。有时候雪会整天整天的下,时大时小,时紧时密,随着风,时而汹涌,时而轻盈。下雪的时候,人们都不出门,围在火炉旁,男人们烧烈酒烤鹿肉,女人们拉家常做针线,噼啪作响的热气熏腾着油滋滋的香味儿,让人觉不出寒意;雪晴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除了天的蓝和雪的白,世上再没有别的色彩。孩子们跑到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雪地像厚厚的棉垫,即使跌倒也觉不出疼;还可以扫出一块空地,支上箩筐,撒些谷子箩麻雀……冬天,湖上结起厚厚的冰,孩子们乘着冰橇玩耍。如果在冰上凿个洞,就会有大大小小的鱼儿从湖底蹦出来,支个架子就可以烤鱼了。”
雪谣说着,不由嗤嗤的笑,仿佛诱人的香气已经从冰雪中的火焰上徐徐腾起,惹人垂涎。
璟安巴巴的听着,不由砸吧了砸吧小嘴,雪谣瞧着心里得意,炫耀道:“不过这些也只有玄都才有。”
璟安原本听得热闹,听到最后却将两条淡淡的眉毛蹙在眉心,怨念着小脸,揉着肚子埋怨雪谣,“讲了半天,说得人家都饿了,却只听得见,吃不到,姨娘真坏。”说完从腰间“百宝囊”里掏出些东西塞进嘴里,细小白牙将虎皮核桃、玉带蚕豆嚼得嘎嘣嘎嘣。
雪谣呵呵的笑,揉着小家伙的脑袋,“璟安,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丈雪城看雪,好不好?”
至于璟安满嘴果仁豆子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什么,雪谣并没在意,她只是在想,这辈子,是不是还有机会回到玄都,到丈雪城看雪?还是只有在梦里才能一解思乡……
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鸟兽的踪迹,美的、丑的、嗜的、杀的、血的、腥的统统不见,只剩白茫茫的雪地,白茫茫的阳光,干干净净……
又梦见故乡的雪了,每当这个时候总舍不得醒来,可今天这梦竟出奇的真实——雪谣已将两床锦被都裹在了身上,却还是抵挡不住入骨的清冷,冻得瑟瑟缩缩;扰人清梦的还有外面唧唧喳喳的说笑声,往日清晨总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花瓣醒来的声音,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桑,小桑……”她迷迷糊糊的唤道,心想得加床被子,再让她们安静些才好。
小桑急急从外面跑进来,脸涨得通红,也不顾雪谣是否睡醒,便兴奋的喊道:“王妃,下雪了!”
雪谣围着被子坐起来,半梦半醒。
“下雪?”
“是啊,下雪了,锦官城都有五六年没下过雪了,而且,我从记事起也没记得有过这么大的雪……”
下雪了!雪谣惊醒,完全没听到小桑后面的话,她唰的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散着发跑到窗边,猛地推开了窗户,迎面扑过一阵凛冽的寒意,眼前一片耀眼的白色——真的,下雪了!
“姨娘,姨娘。”璟安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楼下使劲朝雪谣挥手,还故意呵出大团大团的白雾。
雪谣也朝他挥挥手,回头对小桑道:“快叫茉、莉来,我要赶快梳妆。”人已迫不及待的坐在镜前,自己梳起头发来。
“是。”小桑兴高采烈地应着,飞也似的跑到楼下招呼茉、莉姐妹。
雪谣锦衣轻裘梳妆完毕到楼下时,璟安已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塞了两个大核桃当眼睛,正四处找东西做雪人的鼻子。
雪谣把璟安叫到身边,憋着笑,“站好了别动。”
也难得璟安就那么乖乖的站着,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雪谣;雪谣取下他紫金冠上的大红茸球,笑笑,转身摁在了雪人脸上。就好像雪人的鼻子是被冻红了似的,惟妙惟肖的很,璟安看了,。电子书笑着拍手称好;廊下站着的花少钧也不禁会心而笑。
“爹爹,你看好不好?”璟安大喊。
他也在?雪谣转过头去,见花少钧正朝他们走来——他却只穿了一层单衣。
璟安扑到父亲身边;花少钧用手暖着儿子冻得冰凉的小手。
璟安开心道:“这个是雪人爹爹,爹爹,我堆的好不好?”
这个,是我吗?花少钧看看那张红色鼻头尤其生动醒目的大脸,说“好”也不是,答“不好”更不是,真是哭笑不得。
雪谣望望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的雪人,再看看长身玉立、仪容俊逸的花少钧,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璟安却没让她得意多久,他抽出小手,叫道:“我还要堆个雪人姨娘。”说完便招呼侍女们和他一起滚雪球去了。
我也要吗?雪谣满脸错愕:不要吧。
或许是相处日久,也或许是知道花少钧并不喜欢她,雪谣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反不觉得拘谨了,只是让她在人前和璟安一起疯玩疯闹,王妃的身份,终究已成了顾忌;可看着璟安,雪谣心里是真的羡慕啊。
“姨娘,你也来啊。”璟安远远地招呼。
雪谣皱了皱眉头,面露难色:还是端庄一点的回绝吧;可身后却传来了花少钧的声音,温柔的只要一片雪花就载得动,“去吧,只当是哄孩子好了。”
雪谣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善解人意”呢。
不管雪谣再怎么不乐意自毁形象,绾芳宫的院子里还是出现了一大一小和一更小的三个雪人,微笑着,一个挨一个亲密的站在一起。
“是你吧?”他看着蹲在雪地里攒雪球的璟安,唇角的微笑驱散了寒意。
雪谣看着他朗如雪霰天晴的眸子,不知花少钧所指是何。
“是你这北方冰雪的精灵把雪带来这里的吧。”他道。
那明媚的微笑和明媚下如诗的赞美让雪谣充满了莫名的情绪:他不喜欢她,她也不怨他,毕竟那是陛下的旨意,又非他自愿,可恼人的是,她的心却早已开始为他疯狂,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赞美而心跳不已。
“我应该感谢你,我从来没有见过璟安如此开心。”他的笑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欣慰。顿了顿,他道:“我该走了。”
“不再多留一会儿吗?其实你只要站在一边看着,璟安就会很开心的。”
“不了,我还有事。”他淡淡的语气竟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到底有多少大事?多到晚上在院子里看月亮也没有时间陪我,多到难得一场好雪也不能多陪璟安一会儿?!
雪谣为璟安委屈,也为自己委屈,甚至是气恼,她第一次对花少钧有这样的情绪。想质问他,却终是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淡入远处的白色,心底也茫然了一片。
转身看见璟安望着花少钧的背影,神情沮丧,雪谣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后者却朝她“咯咯”一笑,“嗖”的一个大雪球飞了过来,正中雪谣额头,碎成一片蒙蒙雪雾,扑头盖脸的哗哗落下,令她狼狈之极。
……
花、璟、安!
作者有话要说:亲绵用鲜花砸我吧,砸我吧O(∩_∩)O
初嫁了 五(总29)
“少钧……”
他一个转身,对她一笑,林花谢了一地;
“少钧……”
他对她一笑,一个转身,消如朝露无踪。
……
雪谣嘤咛着挣脱梦魇,醒来时已是满身冷汗,她围着被子坐起来,低低的喘着粗气,试图平复自己随他的消散而落空的心情。
夜很黑,外面昏天黑地的下着雪,不知是什么时辰。最近她似是被这个梦纠缠住了:他一转身便不见了,只留满地桃花,红得凄厉,风一吹,却又将一地鲜红翻成雪白,仿佛是抽干了全身的血。雪谣诧异为什么近来总做相同的梦,是花少钧有何不详吗?她已经三天没见着他了,不过王宫如常的平静告诉雪谣,是她多虑了。
刚准备躺下再睡,却听屋外“轰”的一声——积雪压断了树枝,这一惊让雪谣睡意全无。雪从一开始下就仿佛没停过,已经三四天了吧,在玄都这是见怪不怪的事,有时候连着十天半个月的下雪那也是常有的,可在锦都恐怕就是百年不遇的了。仿佛坐了很久,没日没夜的雪把天搅得没白没黑,总也不见亮;炭盆里的火烧的很旺,慢慢的又把人的困意催发出来……
雪谣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涨,她拍拍沉沉的脑袋,无力的喊了声“小桑”,却没人应答,细听之下仿佛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却也分不清究竟是风在呜咽,还是人在悲伤,只是这声音让人心底湿了一片,说不出的纠结。
“王妃,您起了。”正在雪谣出神的时候,小桑进来了。
“什么时辰了?”她没看小桑。
“已经过了巳时。”
雪谣惊觉,这白天竟是被睡去一半了。有些发怔。
“我去叫茉、莉来给您梳妆。”
雪谣点点头,小桑就出去了,她这才觉得小桑今天仿佛有些不同,语调平涩,似是刻意压抑着什么,苦苦的,咸咸的。
小桑去不一会儿就同众人一起进来,雪谣却是被她们的样子惊呆——素装单衣,神情悲戚,刚才在外面哭的,就是她们吧。
“你们……出什么事了?”难道那梦……少钧……
“王妃,什么事都没有。”强做出来的笑容。
雪谣心急,掀了被子下床,赤脚走到众人面前,而她们却都低了头,雪谣走到谁跟前,谁就小退一步,都不愿对上她质询的眼神。
“没什么事你们为什么穿成这样?”她走到了瑾跟前。
“王妃……”瑾抬起头来,两眼红肿,显是哭过很久了。她咬了咬嘴唇,才道:“这是王的旨意。”
少钧?为什么?
“王今早下旨,宫里多余的衣服食物木炭都要拿去接济灾民,在度过雪灾之前,在外边的百姓吃饱穿暖之前,宫内一日两餐,不得生火取暖,不得穿棉着裘,违者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