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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花重锦官-第14章

小说: 花重锦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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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侍女守在里间门口,小湄轻声问道:“王妃醒了吗?”

“王妃还没有传唤。”侍女道。

小湄又问:“那我进去看看?”

“好,你动作轻些,别吵了王妃。”侍女嘱咐。

“知道,知道。”小湄应着,轻轻挑开帘子,进了屋。

屋内没有点灯,外面微弱的光透过窗纸映进来,更显无力,可隔着珠帘,小湄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妆镜台前的人影,消瘦单薄的身子,长发披肩。她静静的坐在暗淡的光线中,像隐在乌云之后的月。

小湄卷起珠帘,道:“王妃,您已经起了?”

季妩回头看是小湄,遂笑道:“睡不着,就起了。”

“是因为王要回来,您才睡不着的吧?”小湄笑着,就要点灯。

“先别点灯!”

小湄手一抖,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季妩,不明所以。

“先别点灯……”

“王妃……”小湄试图看清她的表情,可屋里,真的太暗了。

“你过来给我梳头吧。”

“可是……”小湄皱眉,为难道,“我看不清啊。”

季妩却道:“没有关系,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用眼睛看的。”

小湄摇头,“王妃,我不明白。”

季妩笑了,“不明白没关系,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小湄点点头,将信将疑的走过去,拿起梳子——果然,当你对一个人,一件事太熟悉、太了解的时候,就是闭着眼睛也都知道了。

商晟军人作风、北人性格,素不喜繁文缛节,进入丈雪城,队伍严整,犹如行军,路人自动避退,不敢触犯。到达宫外,军队由专人接管,负责指挥调度,王辇则由左护护送回宫。

到云池时,王妃季妩盛装朝服,领云池宫人在殿前跪候。商晟疾走两步,上前扶起季妩,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责备,“大冷的天,这是干什么?!”一双温暖宽大的手紧紧焐住妻子的柔荑。

季妩低眉,温柔而不失端庄道:“恭迎王上。”

商晟揽过妻子的肩,携她一同登上台阶,侍女跑上前掀开门帘,两人一起进了云池宫,帘子又被放下。

端着脸盆、手巾、温茶、热汤的侍女鱼贯而入,商晟洗了把脸,温茶漱口,又喝了口汤。季妩挥退侍女,亲自为丈夫宽衣,边娓娓说道:“你先沐浴更衣,解解乏,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接见臣属的事也都安排妥了……”

商晟猛地抓住妻子的手,热切的注视着她。

“怎么了?”季妩抬头,一双眸子明亮清澈。

商晟欲言又止,松了手,道:“没什么,你不用操心我,去看看雪谣吧。雪阿宫连雪谣带侍女,一群小丫头,我怕她们照顾不周,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好。”季妩微笑。

“雪谣如果不累,你就留下来陪她聊聊天,不用急着回来。”

“好。”

“聊聊她在钰京所见之事,所见之人。”

“好。”

“如果她累了,就算了,让她好好休息。”

“好。”

“有没有什么是不好的?!”商晟再次猛地握住她的手。

“王……”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想对我说?也不想知道我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季妩微笑,摇头。

商晟皱眉,一把拽过妻子,翻身将她压在床上。

季妩红了脸,微微侧过头,避开丈夫急切的眼神,“王,现在……是白天……”

商晟缓缓支起身子,专注的看着妻子:她的美,不够绝世,不够脱俗,但足够让他在刀光血影、虞我诈之后,得到内心的平和。

轻轻吻了妻子的发,商晟起身道:“我先去沐浴,你去看雪谣吧。”

“好。”

玄都多温泉,云池宫的云池、雪阿宫的融池都是依天然温泉而建。融池内,身着儒裙、一色打扮的侍女们忙着降下三重纱帐,两人抬一架屏风,内外各竖了一道;池上笼着氤氲的水汽,沁得人肌肤滋润、骨头酥软。

“在钰京,他们会把新鲜花瓣放在浴盆里。”雪谣从水里冒出来,说了一句话,又潜下去,从水底看池边的人。

荇子坐在水边,笑道:“那一定很香很美很舒服了。”

雪谣浮上来,瞪大了眼睛,细小的水珠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一颤一颤:“才不!”

她趴在池边,对荇子道:“那儿的水有一股烟熏的味道,而且……很硬。”

@奇@“怎么会?”荇子不解。

@书@雪谣又潜下去,游了几圈才上来:“是真的。”

“那是为什么?”荇子问。

雪谣撩着水花:“我也不知道。”

“薪柴烧开的河水当然比不得我们玄都的温泉。”

侍女挑开淡粉纱帐,换了常服的季妩款款走了进来。

“王妃。”荇子行礼。

雪谣见是季妩,游到池边,高兴道:“嫂嫂,你怎么来了?”

季妩看一眼荇子,荇子领会,退下。季妩轻提群角,在池边坐下,笑道:“我不能来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哥哥呢?”雪谣问道。

“他离开玄都五月有余,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呢。”

“哦。”雪谣点点头,又道,“嫂嫂,我从钰京带了礼物给你。”

“我听你哥哥说了,”季妩微笑,“雪谣,跟我说说,钰京好吗?”

雪谣却卖起关子,“钰京啊,新鲜事太多了,等我理清头绪再讲给嫂嫂听吧。”

季妩扑哧笑了,“也好,那你就先跟我讲讲你见到的人吧,陛下、海都王、锦都王、凤都王,他们都是怎样的人物?我只曾耳闻,不曾见过,很是好奇呢。”

雪谣想了想,道:“陛下年轻英俊,有君王气度,不过有的时候我会害怕看他的眼睛,觉得不够真实,因为他连为难人的时候眼睛都在笑。”想着常熙那似笑非笑的眉眼,雪谣不由暗暗点头。

“海都王呢,是个和蔼的老人,很有智慧又有些老糊涂,总爱打瞌睡,在陛下面前,他都能睡着,呵呵,对了,他还送了我一个护身符,回头我拿给嫂嫂看。”雪谣笑得眉眼弯弯,如月出雪山,明亮皎洁。

“好啊。那……凤都王呢,她们姐妹像传说中一样美吗?”季妩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又有些害怕问的问题。

“嗯,姐姐的确很美,但妹妹一直蒙着面纱,我看不到她的样子,不过……”,雪谣皱了眉头,撅嘴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姐姐。”

“为什么?”

雪谣不满道:“她总对哥哥眉来眼去。”

季妩脸色微变:丈夫与凤都王颜白凤十年前的一段邂逅她早知情,从前她很自信,不仅因为丈夫对她的感情足够深挚、足够专一,也因为商晟与颜白凤的地位使他们无论如何永远走不到一起。可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了……

雪谣看季妩紧张,笑得银铃一般,“嫂嫂,你放心吧,哥哥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的。”说着撩起水花往季妩身上泼去,而后一转身,逃到水中央去了。

季妩赶紧提着裙子躲开,可身上还是溅湿了一片,看着在水里笑得正欢的雪谣,却也无可奈何,对这鬼丫头真是哭笑不得,又恨又怜。

“还有锦都王呢,你还没有说他呢?”季妩又问。

雪谣没有立即回答,她潜进水里,抬头从水底望向屋顶,从中间向周围扯开的彩色绸缎随着水光晃动,色彩梦幻,良久,她缓缓浮出水面,细腻的水珠顺着她鬓角的头发流下,滴答滴答,“他……是个君子。”

除了嘴角的笑,再无别的评价。

那份淡淡的娇羞,幸福的怅惘,或许雪谣尚不自知,但季妩知道:多年前,她第一次见过商晟,就是这个样子。

季妩看着雪谣,着了水的轻纱紧紧贴在身上,人比小时候略胖了些,初初显出其丰肌玉骨,美丽的锁骨下,胸前更加饱满,少女的身形已是渐渐发育长成。

忽然有些惆怅:怎么那个印象中还很小很小的小妹妹突然就长大了呢?再过两年,甚至也到了谈论婚嫁的年龄!可花少钧……她暗自摇头:这世上有种花,叫做“无果”……

见季妩沉默,雪谣歪着脑袋问她:“嫂嫂,你怎么了?”

“没什么,”季妩微笑,“雪谣,你长大了,也越来越漂亮了。”

……

“君子?雪谣这么说?”商晟唇角带着一抹讥诮,将酒饮尽。

季妩跪坐在商晟对面,中间一张小几,摆了几样酒菜,她为丈夫斟上酒,笑道:“是啊,不过小孩子的话能信几成?”

“小孩子的话?”商晟摇头,“虽她说来无心,却是句句中的,常熙年轻有为,笑里藏刀;傲占老奸巨猾,倚老卖老;花少钧,也确实是个君子。”

“当然,”商晟一笑,“我还不至于天真到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左右自己的判断,我只是想印证一下”,他叹了口气,问道,“季妩,我跟你说过海都王曾说雪谣‘生有心目’,你还记得吗?”

“记得。”季妩深深低下头去。

商晟起身走到季妩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抬起她的颌,看着她略带忧郁的眉眼,轻轻抚平她的眉心,“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对吗?”

季妩默默点头:她的丈夫,她怎能不知?

“你不赞成?”

季妩看着丈夫的脸,英气的眉,是杀伐决断的魄力,深邃的眸,是主宰沉浮的睿智,她坚定的,摇头。

“王,我从嫁你那天,就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英雄,一个不平凡的人。我知道,我不仅嫁给了他的人,也必定要嫁给他壮阔的一生,玄都的天地太小,我知道……”目光柔柔,脉脉含情。

惊讶,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商晟紧紧拥着妻子,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那你为什么皱眉?你还担心什么?”

“可我不知道你的对手有多强大,我担心……”季妩贴在丈夫胸前,双手紧紧撕扯着他的衣服。

商晟感觉的到她的颤抖、她的挣扎:对于男人,人生就是一场豪赌,赌要赌得尽兴,赢要赢得精彩,即使输了,也不后悔。可女人不同,她所求不过是她那个喜欢豪赌的男人活得好好的、好好的……

将手张开□妻子温柔的发,商晟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常熙城府虽深,内心却扭曲阴暗,任何时候,一颗苗儿要是长歪了,绝不可能凌云参天;海都王虽然睿智精明,却是老之已至、行将就木,而其子傲参则太过仁厚,妇人之仁,不足为惧。”

“那花少钧呢?”季妩担心道,“锦都历来是帝君的智囊,况且花少钧又与新君有兄弟之谊。”

商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至少有两点决定花少钧必败无疑!”

“什么?”

“第一点,是雪谣说的,花少钧是君子。我不会轻视任何人,但比起老锦都王,花少钧简直不像是锦都的后人,而刀剑之下,最不怕的,就是君子;第二点,”商晟微笑,吻了妻子的额,“是你说的。”

“我?”季妩不解。

商晟续说道:“你说‘花少钧与新君有兄弟之谊’。知道吗,季妩,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得下‘兄弟’,从来没有。常熙,也不会例外。”

听了丈夫的话,季妩本该宽慰,可她此时的心境竟是悲凉——为花少钧!他是她丈夫的敌人,她本不该如此,可或是许女人天生有用不完的同情心,也或许是因为雪谣吧。

季妩斟了两杯酒,嫣然一笑,“王,我敬你一杯。”

商晟接了酒杯,却没有饮,将杯置在几上,注视着季妩,问她:“我还没有跟你分析凤都的形势,你不想知道?”

季妩回避丈夫的眼神——当你对一个人太了解的时候,不用看,不用问,就已经全知道了:丈夫要拉拢凤都,必要开出对方满意的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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