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全传-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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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观看闲人许多。一个道:“阿哥,看他们这宗打法,必要打出人命来哉。”又一人道:“兄弟,勿要多管帐,开店的利害得势,搅脱了这丬酒馆罢。”一人道:“开店的好人,有何利害?”那个道:“勿瞒你说,我昨日同了几个人来吃酒,共该酒钞三钱半,因为无钱,难能转去。”一个道:“吓,也要吃白酒。”那个道:“妮子,吃白酒?不过叫他记一记帐,有了铜钱就来销账。这个!养说道,本少利微,赊不起的,无钱休想回家。朋友多一溜去了,单单丢我一人在他店中。”这一个道:“也奇了,那木尽脱身呢?”那个道:“说也苦恼,好人叫了千千万万,恩人叫了万万千千,又叩了七八个响头,方能脱身。”一个道:“哈哈哈,还算便宜的。”那人道:“便宜什么?”
旁人闲话少叙,再说金台一头打架,心中想道:“再不赢他,笑死人了。”便打一个猛虎爬山,双手拍去。一边是苍龙搅海,两拳轮起,望着金台抢过来了。贝州好汉就闪过身躯。王一掌抢个落空,向前一闯,金台乘势在他背上一拍,喝声:“跌了罢!”但闻“拍塔”一声合朴倒地。一众闲人大家称赞。张其等八人得意洋洋,说道:“不中用的东西,要想吃人白酒,打死这狗头,等这些吃白酒的看看榜样。”金台喝道:“休得动手。”宋三拳一见,顿然呆了,两手搓搓,暗想:“我们两个人想要打叙雄台,有这英雄在此,我与王哥只好回转蓬莱。”若讲山东人到淮安来吃白酒,原是犯打的。王一掌爬起来,对着金台拱拱手道:“不知英雄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乞道其详。”金台看见外面人多,若说真名,恐防有碍。回说:“俺姓张名文,江西人氏。”王一掌道:“小可不知,多多冒犯了。”金台道:“好说。”张其说:“你若高兴,再跌几交。”王一掌道:“哈哈,休得取笑。”金台问道:“足下何名,住居那里?”王一掌道:“在下姓王名环,与这宋彦多是山东登州府蓬莱县人氏,闻得淮安有叙雄台,所以相同到此的。吃酒无钱打店,原是不应该的。”小二官接口说道:“该的,该的,横竖无生意,要打打罢。”王一掌道:“混帐,你对店家说,把这些打毁的对象收拾拢来,算一算看应该多少,赔还便了。”小二道:“这句说话中听的。”王一掌道:“再取酒肴来。”小二道:“吃了再打呢啥?”王一掌道:“胡说。”宋三拳道:“啊,王兄弟,这位江西好汉我也打他不过,是个剔顶英雄,你来做个当中人,大家吃杯和事酒,相交相交,做个朋友何如?”王一掌呵呵笑道:“使得使得,不知张大哥意下如何?”金台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正是英雄相会英雄,大家谈心解寂。金台道:“酒东小弟的。”王一掌道:不敢不敢。这几位是?”金台道:“多是我的患难朋友。”王、宋二人道:“多多失敬,多多失敬。”便大家见礼毕,酒拼一桌,名姓通完,就催酒肴。小二忙忙送来,谈谈讲讲,日还尚高。饮酒之间,金台问起二位仁兄是何行业,多道:“不瞒张大哥说,我们二人出身本是樵柴趁钱,只因不够用度,做了犯法的事,打劫经商财帛。”张其是个莽撞汉,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也是同行,众朋友有幸有幸。”金台按不住张其的口,把着头摇了几摇。这莽夫天下少的不知好歹,喊声甚高,倘然外人听得难免无殃。王环听说,哈哈笑道:“原来列位也在江河上的。”张其道:“岂敢岂敢。”王环道:“啊,张大哥既住江西,到此何干?”金台道:“也为叙雄台,特来助助兴耳。”王环道:“妙啊,正该如此。但不知小辈头儿到不到,还恐他不肯出手呢。”金台假作不知,笑玻Р'问道:“那一个小辈头儿,叫何名字?”王环道:“难道诸位不知道么?那贝州好汉名唤金台,拳法精通,四海扬名,多晓得的。”金台未及开口,莽汉张其会发松说道:“住了,你们既在江湖上做这个勾当,怎么这个名功马快多不认得的么?”王环道:“但闻其名,未见其人,实不认得。”张其道:“喏,这个不是金台么?”未知怎生打退斑兰豹,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老苏云街头逢婿 勇何其台上称雄
话说王环听了张其之言,即忙立起身来说道:“吓,这位就是贝州金二哥么?”郑千等七人多道:“认得迟了。”金台叉手答曰:“小弟何德何能,多蒙二位如此爱慕,倒觉惶恐。”多是哈哈笑道:“金二哥,我辈真正枉做人,若非这位张哥说穿,险些儿错过英雄,那里去寻呢?”便重新作揖,恭敬起来了。又再添酒吃了三杯,王环说道:“啊,金二哥,闻得你身犯王法,处处查拿,为什么没有三分介心,公然托胆在街坊上走呢?倘遇官差怎生是好?”金台道:“啊,王大哥,你说那里话来。小弟是自作逆不可活,岂能怕死贪生”若有官差拿捉,我就挺身而出,也没有粉骨扬灰的大罪名。为人在世,那里怕得许多风火呢;怕风怕火枉为人了。”王环道:“金二哥果然像个英雄豪杰,我王环万不及一也。”金台道:“好说。”
那金台与王环一头吃酒,一头讲话,所以吃得慢些。姓宋的与张其等八人没有说话,只顾吃酒,别的酒客进来吃酒,多把他们呆呆观看,暗中评论:一定多是打擂台的朋友,所以多是这般气概的。有几个衙门里的朋友说:“大哥,这个瘦弱之人面貌与图上的金台相像,何不盘他一盘,你道如何?”一个道:“这个使不得,那金台也是我辈中的同道朋友,况且又是小辈英雄,闻名天下,与着奸臣作对,故而如此。我们与他水米无交,并无仇寇,这个空冤家结他怎么?倘然像了,从前丹阳捉住,解也解出了,忽然间飞砂走石,被他逃了去如何是好?”那个道:“这也说得不差。伙计啊,自古道,公门里面好修行,须要广积阴功,好有子孙。”一个道:“是啊,头儿说得用理。”
闲文少说,原表一众英雄吃酒谈心,大家多说不完,一言难尽,不必说与列公听了。吃酒已完,酒家算账,共二两三钱半,扯去零头五分,连王、宋二人吃的五钱二分,贴还碗盏七钱银子,一齐多是金台出的。大家一齐出门。王环叫声:“金二哥,深扰之至,明日奉答。”金台道:“岂敢,岂敢。”张其说:“你们吃白食的本事很好,那个传授的?”王环道:“哈哈哈,休得取笑,来日会了。”金台道:“请啊。”列位,那金台结交这两个朋友,日后金山大拜,也是有分的。两边拱手分路而行,回归下处,天色已晚。
晚景丢开,且谈次日金台与弟兄们上街闲玩,偶见一个所在,拥上百十余人。张其说:“又是那个戎囊的在那里打架?待我来帮输家打赢家。”金台恐怕张其闯事,上前喝住张其,自己去看个明白。原来一个老人家失足绊翻了一付卖油担,一边要贴,一边贴不出,苦苦哀求,旁人观看。金台顿起善慈之心,便上前来问,卖油的人答道:“失足绊翻的。”金台道:“这他莽撞不当心。但是看他年老贫苦,料想身边没有银子,该赔多少?须要说的,切不可以少抬多哄人,待我替他赔了罢,你今不用吵了。”卖油人道:“吓,客人代赔。”心中打算廿斤油待我多报十斤,拿回家去买酒吃。便道:“客人,我的油是三十斤足称。”金台道:“果然三十斤么?”卖油人道:“妮子说谎。”金台道:“时价每斤多少钱?”答道:“四分半银子一斤。”草桥花三想道:“这个里头那里盛得下三十斤?必定多说了。”便问:“你用多少银子买来的?”答道:“九钱银子买来的。”草桥花三道:“呀呔,我把你这戎囊的,这等放刁,既是四分半一斤,九钱银子只买得二十斤,怎么说是三十斤,这个油不是你的,一个钱也不赔,怕你怎样!”张其说:“照啊,照啊,还不走你娘的路!”便提起拳来打了。卖油的唬得战兢兢,连叫:“大爷,大爷,小人该死,真该死!实在虚头多报十斤。”郑千说:“这个狗头刁得很,一个钱也不要赔他。”华云龙说:“赔了一个钱不为好汉。”浦大、浦二、杨家弟兄多说:“不要赔他。”金台总不动火,笑迷迷说道:“他是经纪人,不过贪多而已。多报十斤甚是有限。”便解开银包取一锭约有一两光景付与卖油的说:“拿了去罢。”卖油人道:“多谢大爷爷,大爷爷。”接了银子挑了担子,得意洋洋转弯去了。旁人个个称赞,各自分开。那老者上前来谢金台,正一正旧衫,说道:“恩人啊,老汉苏云,只因满心悲苦,绊翻油担,无力赔偿,若非恩人代赔,叫我如何是好!此恩此德没世不忘。恩人请上,受我一拜。”金台道:“啊呀呀老人家,些须小事何必如此。”便双手扶住问道:“老人家的大名苏云,不知贵居何处?”答道:“武林人氏。”金台道:“呀,武林人氏到此何干?”苏云道:“恩人啊,承蒙不弃,下问端详,为寻小女到维扬去的。那晓得到得广陵,人又不见,这一晚在招商店中被窃,可怜偷得我干干净净,好一似鸟失栖巢,没有投处。”金台道:“到此何干呢?”苏云道:“老朽无计可施,有个朋友住在山东,意欲前去借些盘川,好归故里。”金台道:“令爱姑娘不在扬州,那里去了呢?”苏云道:“啊呀恩人,这里不好讲话,寻个幽僻地方才好实言告禀。”金台明知其故,便叫众弟兄左近等等,自家同了苏云而去。张其是个莽汉,不知其意,说:“老头儿,鬼头鬼脑,什么意思?”郑千说:“可见你这个人心粗得紧,他叫苏云,住在杭州,不是苏小妹的父亲么。”张其道:“照啊,照啊。”浦大说:“既是苏小妹的父亲,就是金二哥的丈人了。有话应该当众说出,明言直道为君子,鬼计多端是小人。”郑千接口说:“自古人人要面,树树要皮。他不晓得我们是他女婿的朋友,女儿做了小娘,说出来有何面目,故而如此吓。”众人听说,笑哈哈道:“这句话却不差,我们莫怪这老人家。”一头谈论便一头走七碗轩中一同吃茶,就在外首拣个坐头,大家坐下,当心等金台到来。
此话书中少讲,且说苏去同了金台行不多路,只见路旁有个庙宇,四顾无人,一同进内。金台动问来由,苏云以直而告:女儿不幸,身为下贱,在扬州院子为娼,名叫维扬苏小妹,父女三年不见了,故而特到扬州去寻。那晓得小妹无踪,没处可寻。金台道:“那里去了呢?”苏云道:“老朽细细打听,多说有个贝州金台,同了两个朋友在着院子里边杀了澹公子,连夜把我女儿并同貌多花、刘小妹姐妹三人拐到别处去了。可怜老朽时衰命苦,那晚又被小人把我的铺陈盘费偷得精光,流落他乡,难归故里,好不苦楚人也。”金台道:“吓,如此说来,就是我的岳父也。”苏云道:“住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