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福春-第2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时,我发觉梳篦上繁花簇团的层层蝶戏花下有一片微露的红玉,温润明亮到出格。
依千狐那老头说的,舍利是舜息的大忌,有没有可能当年是他将收集的舍利残片做成发簪送于美人儿,让它无形间遗落于江湖。出神一想,这舍利比铁石还硬,要毁却是不容易,真不知当年在鬼水湖上是如何碎开的。
回程之后我想打探一下舜息与此女的关系,便道:“说起来惊香剑是怎么回事,分明是这个女人帮舜息造的,怎么在你手里?”
“你是觉得我没本事夺来一把自己看中的烂剑?”他毫不客气的扭转话题,“今夜发觉没,这种豪气又有情义的女子多是红尘中人。”
“有情有义?你哪一只眼看见了?男人就爱以貌断物,以为出水芙蓉就是天真无邪,以为胭脂红粉,就是污秽不堪,真笨,其实这等标榜卖艺不卖身又小心翼翼保身的女人才是心机算尽,玩世间情一物于鼓掌之间,真正有情有义肝胆相照的女子都该是另一副样子。”
他笑,“这么有见解?说来听听。”
“真正肝胆相照的女人都敢于无私着说小女子只卖身不卖艺。”
穆怀春从床的那一侧横过小豆子,将手按在我额头上试温,“脑袋是什么时候烧坏的?”
天起鱼肚白时才游梦境,一觉才到晌午,那婴宁便又来了,她见我与穆怀春之间只躺了个小豆子,便道男女授受不亲之礼,话里含霜道:“即使该瘦的不瘦该胖的不胖终究也算是女孩子,这样始终不方便,还是来舍下停留几日,等惊香锻打完毕后再走。”
我连忙屈膝笑道:“谢谢这位姨娘。”
直到跟着婴宁到了院门外,穆怀春才抬起手,静静看着我片刻才慢悠悠在我眉心弹了一下,不轻不重,带着凉风,“这次随你,下次我未醒时不要轻易做决定。”
他总是如此,边顺着我边教训我,其实他这奇怪的个性,我早就有些喜欢。。电子书下载
婴宁暂住的这间别院可谓处处玄机,每走过一层花叶都会见到几个没见过的女人,她们站坐盘卧,艳红的衣裙如流水攀爬在楼亭四处,每走一步都是一景。
“你看,我这点缀春/色的可不是百花,是人。”
我不喜欢婴宁用这样魅的口气与人说话,所以每次她要一表大论之时,我都冲过去扰乱氛围,抱着穆怀春的手臂喊:“爹爹,我要骑在你脖子上摸云彩。”
久而久之,婴宁果真烦了,有那么一日,她忽然在我窗前留步,面对远路只给我留下一个侧面,“谎话演化太多次就藏不住了,你不是他的养女。”
“姨娘在说什么?”
“每次我提起你,他的眼神可不仅是对养女的情绪,何况舜息不喜欢孩子,要不他不是舜息,要不你不是他的女儿。”
我冷笑起来,盯着她头上的梳篦,“姨娘还是早早修好我爹爹的剑,我们好上路走,用身外之物栓一个男人是栓不紧的。”
她细细勾画笑意,缓缓道:“那年我还是雪扇门的弟子,门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哪位弟子要接位可弑师而立名,我自以为一切妥当,连夜偷袭师父,却轻而易举被师父削掉一根小指,舜息他只因我对他说了一个疼字,便不惜两月之久只身而去杀我掌门,灭了雪扇。”她果然对我仇视,索性不说相识,开口便是重份量的,“我要他留着,他必定走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中,无事更文。
有人问起主角的年纪:
邵爵:21
穆怀春:30
骆福如:18
卫小川:23
骆生:32
☆、六
我觉得婴宁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因为有一股不自信的优越感。这几年我看过许多门生与恋人的分分合合,觉得情之一字,其本身就是由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两人再一起扛起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最后由微不足道的小事终结罢了,在最终托付之前一切都是浮云,所以中间的桥段并不值得歌颂,或许还添加了结局的几分凄凉颜色。
她讲着那样的事,在几天中总在我脑海深处浮为阙如的画面,一个男子成为浴血罗刹,只为红颜一颗滚烫的泪,这本是个值得口齿相传的故事,我却忍不住将穆怀春的脸联想进去,不禁觉得一阵发慌,十分生气。
整个清晨春雨绵湿,小豆子不知去了何处,大致是被漂亮姑娘拐走了,他昨夜还抱着我的腰说:“娘最好看了娘最好看娘最好看了。”谁知今早就滚去别人的温柔乡,最后剩我惆然满怀无人疏解。
唉,小男人啊……
环屋一绕,墙上挂着一管紫竹箫,箫尾悬着一对白玉兔,实在是件美物,我取下来对口一吹,这声色浑然绵长,比起玉笛更有深意。
一股寒雾漫出墙头,细雨与绒雾相融挂上绿枝头,空院在箫声里成了极有情调的一景,我独吹独赏,已打算自暴自弃自娱自乐,抬头却在视线内发觉了穆怀春,他一身乌衣垂坠,微曲的头发高束,笔挺的站三个圆形院门之外,隔着层层空间,像是画框中画匠手下画出的人,朦胧的让人要探究,我看的出神,箫声以一个直率的滑音结束。
“不吹了?”他坐在我身侧,轻拍肩头,冷水弹起在我眉心。
“来了个讨厌鬼,不吹了。”
我扬着下颚起身要走,却被他适时的抓住,“看来你兴致有余,可我听说你不开心。”
“在小豆子嘴里他这个后娘就没开心过,我此刻的心情与三年前的相比已好太多了,现在有余兴吹奏真是谢天谢地,庆幸还来不及,哪里还不开心。”
我眨了眨眼,脸颊一线热,以为是眼泪,摸着却是空,还好还好。
我从不知道埋怨他这么久,从三年光阴到如今,我想做坦然洒脱的人,所以对于失落怨恨都要小心翼翼藏着掩着,那些受伤像酒曲渐渐发酵,膨胀开来,变成只有我熟知的负担,我从不让自己觉得委屈,这就是最大的委屈。
“小福。”
我猛然一惊,回头瞪着他,他却兴致斐然,“别紧张,我是姓穆的那个混球,也会有要放弃阿福这个没心肝姑娘唤唤小福这个傻丫头的时候,明日出去之后混球去买个狼牙棒,给小福姑娘出积怨已久的那口气,怎么样?”
每次他放低声线,声音都让我想起高山峡水,他没有像三年前一样说要教训我,已经是太好了。
我放低声音,“姓穆的混球有没有觉得阿福和小福一直很任性?”
“不,刚刚好。”
我看见他耳垂上的水滴落地。
骆生曾说男子最可怕的力量是情话,我想穆怀春若愿意说一句情话,必然比一切都可怕,他的话语会在舌尖温热后吐出,虽然时时刻刻都显得满不在乎,却正是不烫不冷。
他将我拉下,蹲在我面前,眼神往路尽一移,突然沉声道:“有事和你说,这几天看来,婴宁和舜息关系匪浅,一时半会儿中她们不会把惊香还来,我想问问你,想尽快走还是……”
“我不喜欢一个美人遍地的地方。”
他古怪的笑了一下,“恩,那今日午后你带小豆子出去,暂且别回来,在永福客栈里等我,我取回惊香就来带你们走,能找到出去的好理由吗?”
“她可巴不得我早滚蛋。”我觉得这甩人的计划绝好,末了清嗓道:“刚才那些话小福姑娘还记得,你出去要给她买狼牙棒,她要揍你来出气。”
他拍拍直襟走了,“我是让小福姑娘找她儿子出气,如果她下的了狠心。”
骆生说小女子永远算计不过大男人,此乃名句。
没有什么比离开婴宁那更顺利的,我和小豆子出门时,本是常开的院门被轻巧带上,一路找到永福客栈,客栈老板是个大胡子,一见我立刻上前探问我是否姓骆,穆怀春早在此定了天字房,我坐在可谓富丽堂皇的屋内有些诧异。
小豆子卷着蝉丝被笑道:“真好真好,爹现在好舍得,一定发财了。”
我对忽如其来的阔绰十分之不安,这种赐予就像是夫君进了窑子,心有愧而带胭脂送于夫人,又像是与夫人道别离,赠予最后的一滚夜明珠。这个感觉在夜深阑珊后更加强烈。
小豆子也有了坏预感,“娘,我身上有盘缠够我们买马回浔阳。”
我假装听不见,“啊?哦。”
“别怕,爹要是再走了还有我呢。”
竹木筷从指尖落到脚畔,我咽了咽白饭,却像在咽一口鱼骨,其实我本就算计着会回去一次,一路都想趁着半夜天暗去偷婴宁那支梳篦,但走前还是莫名对小豆子说:“我去把你爹偷回来。”
小豆子说他从未听我说过如此气吞山河的话。
此时婴宁的院子重楼紧锁,但是花枝攀了墙,所以我顺利攀藤条进了深院,此时花树之外没有游妓们蹁跹的身影,仔细凝听,她们都聚在更深处,重楼玉宇,笙箫为伴。
很庆幸我无需找穆怀春,他已坐在池边巨大的青石上,左腿屈起,单手持牛角杯,脸上有轻笑,而婴宁正应景应歌跳反弹琵琶,一颦一笑学的都是敦煌飞天的仪姿,四周花叶偏偏刁钻,交错着挡住我大半片视线。
看见梳篦已不在婴宁发髻上,我便忍一口气去了她屋内,上至房梁下至榻底,终究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再回桃花池边,乐声也歇了,婴宁说:“姑娘们今日都累了,先回去歇息吧。”女人们叽叽喳喳,用琵琶半遮面,散了。
我躲进一间空屋,透过镂空窗棂隔着池水正见穆怀春的背影,婴宁跪坐在他面前,衣裙占据了大半个画面,她将琵琶平放在身前,紧着弦道:“一直心不在焉,你在想谁?自家的女儿这么夜却还不回,做爹爹的不怕她跟着哪家俊少爷走了?”
穆怀春笑了笑,聪明的没有接话,婴宁又说:“我知道你今夜要走,我都知道,还以为六年前的来往相随,会被今日洗刷的更加清晰,其实你我都之间都被你忘记。”她用那么孤独落寞的声音说着,“只有我还记得。”
穆怀春点了点头,“我必然会回来看你。”
婴宁苦笑两声,叫几个姑娘去取惊香来,她果然还是洒脱,看尽了人世间分离,大致觉得事已至此,无需强求了,便道:“天下之大,下次寻寻觅觅,只怕也难再见你,不如走前抱抱我。”
我觉得这实乃女人的伎俩,那些故事里是怎么描述的?无非是离别相拥,相拥时禁不住生离死别忘情一吻,若是死别也罢,我不计较,若是生离只怕大事不好,一时忘情,两人便滚进被褥,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枕到天明了。
婴宁不顾其它果然攀上他肩头,低声不知呢喃什么,从我这里视线只看见她在穆怀春肩上露出的半张脸,她眉眼微颤,脸上忽然挂上凶狠的笑,随后的举动,让我十分错愕,她从袖里极缓的抽出一把半臂长的铁锥,微微对月举起,对着穆怀春后颈就要刺。
得不到就想毁的心态我十分了解,但我一直不相信面对眷恋之时能真的下的去手,只能说婴宁若不是足够绝望便是够狠。
我不及推窗,惊叹着大喊了一声,桃花池水边突然出现艺妓,均拿着刀剑,其中以拿着惊香剑的女子为首,向穆怀春攻去,我顿悟,这已不是一个女人的泄愤,井然是预谋,从一开始,她们就算计着要有人丧命。
人影交错将穆怀春紧紧围在其间,然而下一秒艺妓们却如被落石溅起的水滴向八方弹开,穆怀春此时已将惊香握在手中,将剑身横在身前。
我松下一口气,扭头去看婴宁,她立在人前,嘴角有狠毒的弧线。
穆怀春收势垂剑,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