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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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娘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还不退下!”权禹王命令幺娘道。
幺娘离开后,勤政殿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连四周服侍的宫人侍卫都觉得有些尴尬。
权禹王歉意地说:“这件事情确实委屈太后了,若是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无论是谁,决不轻饶。”
我苍白着脸,浑身无力地说道:“既然皇帝都如此说了,哀家还能说什么呢……告辞。”
晚上权禹王迫不及待地来找我,说尽一切好话,就是希望我不要将白天的事放在心上。
他甚至讨好我道:“雾儿和弘儿越长越大了,尤其是雾儿,没多久就窜得很高,身体也健壮得很。朕见他聪明懂事,以后一定能堪当大任,再过一些时候朕想昭告天下,册立他为太子。”
“是啊……孩子们越长越大,我这个生育两次、人老珠黄的女人,自然比不得年轻的女子讨你欢心……”
权禹王听出我语气不对,扳过我的肩膀,严肃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而此时我早已红了眼圈,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一直积压在心底的不安与委屈再也抑制不住,所谓的自尊也早不堪一击。
权禹王见我如此慌了神,问我:“奴兮,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你,你变心了……”
不愿承认,不愿承认,但是在哽咽中我还是说出了一直埋藏在我心里的话,说出口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没有那样的事,”权禹王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朕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吗?朕自问对你还像以往那样。今天的事朕不是严厉批评幺娘了吗,只是想饶她一命而已,难道你这么介意这件事吗?”
“你敢说,你对幺娘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我直视他的眼睛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权禹王被问住了,突然他泄气地放开我,沉默不语。我的心跟着沉到了底。
“她长得确实很像伊人……”不知何时,权禹王突然轻声说。
悲伤至极我反笑道:“这样说果然我是多余的人了……不妨哪天我搬出宫去,不妨碍你们俩过清静日子了”
“不不,”权禹王立刻否认道,“朕心上的是你,她只是长得像芙婉而已,朕刚开始也是过于吃惊所以才有些失态。后来想明白了,也从未亲近于她,这你应该知道。朕怎么会不明白呢,朕的眼前人是你,这么多年过来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你与朕还生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朕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而弃你不顾呢?朕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变心了……”我摇头流泪说道。
权禹王信誓旦旦地说:“你没有理由不相信!就这么不相信朕吗!你与朕在一起这么多年,朕对你的情意你应该清楚,朕在你眼中是如此轻易被人勾去吗。退一万步说,那幺娘哪方面可以和你相比?以往那个自信骄傲的人儿到哪里去了呢?!”
话虽如此,可是他以往一点一滴的细节引起了我的不安,连我都判定不出那只是我的多心还是果真如此。我根本无法详细说出问题所在,他更无法理解我的不安,甚至认为我是过于敏感了。
权禹王将我紧紧搂住,沉声说:“别哭了,你止不住的眼泪在一滴一滴地谴责朕,但朕却没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这真是让朕心伤。朕喜欢的女人是你,难道非要朕说明白吗,朕以为你是知道的……”
“可是你曾经答应过我废后的事情……”我突然想到这不安从何时开始。
“朕找过御史大夫,但他说……”权禹王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他拉着我问:“原来你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这件事。御史大夫说自古贸然废后都是昏君之举,不赞成朕这么做。这件事对于朕来说确实是件难办的事,但你若真的如此介意,朕就遂了你的心意。”
我没想到权禹王如此爽快答应,心里感觉好了点,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那么,你打算把那个叫幺娘的怎么办?”
权禹王愣了一下,然后回道:“随着她的姑姑还是要出宫嫁人就看她了……跟朕再无干系。”
第二天也不管御史大夫絮絮叨叨引经据典反对,我命令他即刻写下废后的诏书。诏书写好后,也不想再顾虑朝臣怎么说,直接谴遣人送到凤仪宫下诏。我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皇后落败后的表情,出了一个幺娘又能怎么样呢。
等我们一行人来到凤仪宫,就见凤仪宫忙上忙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和权禹王进屋时,皇后率众宫人一旁迎驾,不想还有太医院的两名太医夹杂其中。
我刚刚坐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直接对御史大夫吩咐说:“把皇上的意思给皇后念念。”
皇后见到御史大夫前来,不由得变了脸色,心里想必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趁御史大夫迟疑之际,皇后看也不看我,直接对权禹王跪下说:“皇上是否要废掉臣妾?”
权禹王不敢直视她,还没有作答,皇后颇心酸地咄咄问道:“请问皇上,臣妾所失何德让您下决心废掉臣妾?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任劳任怨,还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然后皇后凌厉地看向我,话中有话地指责说:“还是您受小人怂恿,才做出此等有损明君之事?”
我告诫自己稳住心神,对皇后喝道:“你以为狡辩几句就可以改变什么吗!作为国母,你未承担繁衍子嗣之职;作为皇后,你无统领后宫之能;你的家人尤氏在外飞扬跋扈,欺压百姓,难道你还妄想忝居后位吗?”
皇后凄楚地笑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皇上,你我夫妻一场,臣妾在您身边劳苦了半辈子,现在一把年纪,反倒要沦落为废后吗……”
“御史大夫,你还愣着干什么?!”我对御史大夫严厉说,权禹王因为之前就答应过我,怕引起我的不快,所以也不敢阻拦。
御史大夫慌慌张张打开圣诏,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皇后尤氏无嗣,且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无《关雎》之德,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还没有念到一半,就看见幺娘跪着出来阻止道:“别念了,别念了……”然后她挪到权禹王的膝下,哭着禀告说:“皇上,别念了,即便您不废姑姑,她的时日恐怕也不多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凤仪宫不少宫娥转过脸悄悄抹起泪来,皇后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表情,但还是厉声说道:“幺娘,你胡说什么!”
幺娘回头看皇后,哭泣道:“姑姑都到这番境地,您还隐瞒什么呢……”然后她对一脸震惊的权禹王说:“皇上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在场的两位太医,他们今天正是来为姑姑看病的……”
两名太医慌忙出列说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前段时间就发现胸口肿块疼痛,可是皇后娘娘却坚持不让臣等近身诊治,只靠天竺葵压制疼痛,拖到现在病已入深,怕如幺娘姑娘所言已无法诊治了……皇后娘娘为皇上此等忠心圣洁,下臣亦不免斗胆为皇后娘娘求情啊……”
我吃惊地听完两名太医的陈诉,皇后竟得了隐疾?
此时皇后躲避着都不敢看我的脸,我突然想起她前阵子取缔医女院时大义凛然地说,女子得了隐疾,必定是因果报应,不可医不该医不必医,非人力所能为。
啊,那么皇后,你到底是得了什么因果报应,导致现今这般田地呢?
这是多么讽刺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啊。
事到如此,废后和不废后还有什么区别呢,皇后若是因隐疾病逝,是不会允许她入帝陵与丈夫同墓的。
权禹王有些不忍地看向我,我此刻何必扮演那狠心人的角色,心底带着得意对皇后说道:“皇后,哀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追究的呢?你就一心好好养病吧”
皇后的脸上满是羞愤,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幺娘再给权禹王磕了一个头,又是为难又是羞愧地说:“皇上,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借太后手下的苗医女过来为姑姑看看……奴婢实在不忍心再看姑姑受苦……听太医说若不再处理,过一段时间恐怕就要溃烂了……”
“幺娘,住口!”皇后厉声喊道,“乞人尚不食嗟来之食,本宫岂能出尔反尔!一切听天由命,岂可逆天而为!”
我冷笑道:“皇后说得是,皇后哪会容得医女污秽之手碰及她高贵之躯呢,就这点而言,幺娘你恐怕就比不上你姑姑了。说起污秽,哀家觉得现在这凤仪宫最是不洁,皇上你也不宜多待,我们还是先走吧。”
出来后,权禹王感慨地说:“朕怎么也没想到会弄至如此田地。”
我敏感地沉下脸来,说道:“这与我何干?”
“朕并不是说与你有关,只是皇后如今也颇让人感慨。你也知她一向固执,但她时日不多,你又何必与她计较,不如就把医女借于她,也向后宫显示的你大度。”
“那恐怕办不到。你替幺娘向我求人,我告诉你,这恐怕如不了你小情人的意。”
权禹王变了脸色,说道:“好好地突然提起她干什么?朕只是实事求是,若是换了别人依然如此。奴兮你何时变得如此了?”
我见权禹王动了真气,也暗中检讨自己未免过于多心,权禹王与皇后毕竟夫妻几十年,现今她生了病却不能医治,想必他此刻心中并不好受,我何必说话刺他。
也许我不该争这一时之气……于是我换了一副柔和的语调,对他解释说:“今天看见皇后这般,同是女人,我怎能一点不动怜悯之心。刚才说的只是一时气话,我本打算回去就派苗医女过去看望她的。”
权禹王神色缓和下来,“看来是朕误解你了……”
“只是……皇后这病肯定是医不好了,我若派人过去,这期间发生三长两短,怕有人会嚼我口舌,反说我害死了皇后,我怎能不顾忌。”我担忧地对权禹王说。
“朕绝对不会怀疑你,更不许他人嚼口舌,放心吧。”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皇后如所有人意料的那样,因隐疾而病去了。刚开始她多次拒绝苗医女,直到后来疼痛得连意识都不清了,哪还顾得上是否近身和是谁为她诊治呢。
我心里清楚皇后死得比应该的早了点,但谁能说这不是我造福于她呢,让她早点从这无边无际的痛苦中解脱出来。皇后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我该安排邵禾登上后位了。
皇后死之前还挣扎在痛苦之中,但是她还是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拉着权禹王的手说有单独的话要对他说。
我甚至能猜出她到底要说些什么,然而这个请求是我不能阻止的,而权禹王也答应了与她单独说说话。
皇后说的事,第一一定是要权禹王与我分开,第二一定是要交代他照顾幺娘。
权禹王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他应该知道什么答案才是我想要的。我竭力装作镇定,却低头不停地摆弄我手腕上的镯子,就听见屋里面有动静,权禹王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沉痛的表情。
“皇后去了。”权禹王沉声说。
众人纷纷跪下,后面还传来了后宫妃嫔和凤仪宫宫人的哭泣声。
权禹王抬头看着我,他的神色有些难以启齿,而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答应了,他答应了。
果然权禹王趁人不注意走到我身旁,解释说:“皇后临终时拉着朕的手,说让朕好好关照她的侄女,说她在宫外已经无依无的了……她走时实在可怜,朕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那么你就忍心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吗?我无声地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