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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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斯什么也没说,但对圣马尔斯赌了个咒:倘若使得他失去杰勒德的这个叛乱证明不是什么叛乱,他将射死勃艮第的安东尼作为报复。
那天下午,他们行到一个地方,看到一座牢固设防的城市。在这一小股军队当中传开了一阵耳语,说这是个叛乱地区。
当他们走近到可以看得清对方的地方时,城门打开了,两侧的棱堡仅各有一个卫兵守卫。这支前进的部队便约略打乱了队形,无所顾忌地继续往前走。
等他们走到只隔一浪远的地方时,横跨护城河的吊桥便咯吱作响地缓缓竖起,直到垂直地靠在城堡的墙上。一当这吊桥进入作战姿态,城门的铁栏便嘎嘎地落了下来,同时从棱堡和中堤伸出了一根根长矛和十字弩。
“杂种”的前沿队列顿时响起了严峻的嗡嗡声,很快就蔓延到后卫。
“停!”他喊道。命令传下队列,他们立即停止行进。“传令官快去城门通报!”一个使者策马奔出队列,在离城门二十码的地方停住,举起四周垂着传令官旗布的军号,吹起召降号。一个身穿黄铜铝甲的高个子出现在城门上。他和传令官交换了几句火气大的话;这些话虽然听不见,但含义是清楚的,因为传令官对着城墙只吹了一个尖锐而具威胁性的号音,便脸上杀气腾腾地奔跑回来。“杂种”从队列里走出来迎他。他们碰头还不到两秒钟,他就掉转鞍头喊道:“工兵到前面来!”马上人们把篱笆掀倒;部队进入阵地,在弓箭射程以外的地方扎营。骑马的军官随即奔赴东、西、南各方的友好城市,去征集石弩、栅栏、挡箭板、生牛皮、焦油桶。木匠、给养以及一切攻城用的物资。
这光明的前景大大地鼓舞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兵士。一听到铁门铿锵落下的声音,他便眼睛发亮,额角发红。当传令官眼中充满杀气奔回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要打仗,于是许多天来第一次喊道:“大伙鼓起勇气,魔鬼呜呼了!”
要是那位伟大的斗士听见的话,他会如何狞笑!
攻城者在距城墙一浪远的地方扎营,并开始筑路。他们把梭标手留在帐篷里,作为攻城时的后备力量,而把坑道兵、工兵、石弩手、弓弩手送上前去。他们填平护城河,挖坑道,或给城墙打开缺口,来着手攻城的准备。由于许多事得在长箭短矢、石头和小石块的密集火力下进行,上述的军事艺术家们就需要有一百只眼睛般的敏锐,并要求高度的警惕,以及一定的个人机智勇敢和技巧来配合行动。所有这些都使得攻城变成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当然是对旁观者而言。
他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滚动的挡箭板掩护木工前进,以便在护城河边上造一个又高又坚固的栅壁。这当中死了些人,但并不多,因为一支强壮的弓弩手队伍,包括丹尼斯在内,都把他们的挡箭板推上来,越过工匠的头顶射杀敢于把他们的鼻子露出来的被围者,并对准城墙上控制着木工干活的具体场地的射击孔、箭隙或其他孔穴不停地射箭。在他们密集火力的掩护下,这些木工很快就建起了一道高高的栅壁,挡住了城墙开口处射进来的普通箭矢对他们的袭击。
不过被围的人已经预料到这点。他们在夜间把板墙或木屋推到中堤顶上。中堤在顶部附近有方孔来承受支撑这些构筑物的梁木。这些构筑物是中世纪城堡可靠的防御工事,要比中堤的固定斜射孔,甚至较高校堡的倾斜城谍使被围者具有大得多的灵活性,从而可以选择各种不同的射程来发射他们的飞弹。见到这一情况,围城者便把他们的射石机推来,对准这些木制工事投掷巨大的石头将其砸碎。与此同时,他们赶造了一个与中堤等高的三角形木塔,准备好随时能用,并正好放在敌方射程以外。
这对被围者说来真是个很可怕的庞然大物,因为这些木塔已经拿下过好些城市。他们开始挖空木塔下面那一部分护城河的底部,并进行其他准备来给它一个热烈欢迎。攻城的人也在地下挖,不过是在另一部分,其目的是钻进方形堡的底下,把它搞垮。丹尼斯一直和另一个弓弩手躲在挡箭板后面,掩护木匠干活,同时做了若干精彩的射箭表演,赢得了敌方一个隐蔽的弓箭手的钦佩。这弓箭手不时给他一个展翅飞来的礼品,颤动着扎进他的挡板。其中有一个飞到离丹尼斯眼睛瞄准的窄缝不到一英寸的地方。“该死的!”他叫道,“你射得好哇,我的朋友。走出来接受我们的祝贺吧!像您这样的本事还把头藏起来干什么?伙计,这是个使用半尺箭的该死的英国人。在我没有向伦敦墙射中一箭之前我死不瞑目。”
在被围的一方,有个人在战火底下来回漫步,因而很快吸引了人们极大的注意。这是个高大的骑士,全身黄铜锁甲,拿着一支轻而长得出奇的长矛,用它来指挥被围者的行动。每当攻城者遭到不幸,这高大的骑士及其长矛在这当中肯定是插了一手的。
我年轻的读者会问:“丹尼斯为什么不射死他呢?”
丹尼斯的确射过他,而且时刻都在射他;其他的石弩手、弓箭手也射过他;每个人都射过他。他在那儿显然就是为了让人射的。不过讨厌的是,他并不在乎被人射。更不妙的是,他最后变得如此恶劣,以至他似乎被射中了也感觉不出是什么时候被射中的。他在战火底下漫步于城堞之上,就像某些勇敢的船长,穿着一身弗拉辛式样的服装,安详地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全然没注意到四月的雨点正落在他的羊毛马甲上。最后攻城者只好赌气,不再把好钢浪费在他身上,只是诅咒他和他那射不穿的铠甲。
他也像接受其他飞矢一样接受这些诅咒的飞矢。
火药败坏了战争。战争对人类的切身利益一直是有害的,但在古代它也有某种好处。人们可以把它描画得很美,把它歌唱得很神妙;它还提供了《伊利亚特》。然而,在一浪厚的烟幕底下进行的看不清的厮杀当中,谁能得到一点好处呢?拿着笔记本的诗人会念念有词地说:“看到宏伟的战斗场面,真是令人赏心说目。”但他的感情是空洞的,有杜鹃叫的味道。除开可怕的骚乱,你什么也看不见。诗人并没有说:“通过壁障重重的战场朦胧看到的战斗是一种愉快的奇观。”
在中世纪人们要处理得好些。
这个围城还只是个小规模的行动。不过,要像它这个样子,作家或行吟诗人才能看得见,并通过歌唱它而赚一点老实钱。就这一点而言,这场游戏还算有点道理,还能有助于达到一个目的。
这是个晴天,万里无云,也不寒冷。攻城部队的精力都集中在一段二百五十码的距离上。这段距离包括两个中堤,还有两个梭堡,其中一个是方堡,另一个具有凌驾其上的尖屋顶。尖顶是支在一个石砌的突廊上,这样一来,在尖屋顶和石头构筑物之间便有一排危险的城堞俯瞰着较近的攻城者,看起来有点像几乎每个舱门都关着的现代快艇的臼炮群。中堤之上是一些木屋,已经被围城者的射石机、弹石器及其他投射武器略微毁坏。在护城河的攻城者一侧,是个乍看起来像个巨型武器库的场所,呈长方形,挤满了蚂蚁般的人,充满了老老实实辛勤干活的忙碌气氛,展示出正在充分发挥作用的当代各种机械科学。只见这儿一个杠杆,那儿一个绞盘和滑车;这儿一个平衡轮,那儿一个卷索机。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石头,大堆大堆的柴捆、挡板和一排排的掷火桶。人们滚动着挡箭板,整天敲打着铁锤。马儿嘶鸣,车辆嘎吱,川流不息地运来各种物资。只是更仔细一些地观察这忙碌的蜂房时,你才会看到箭在不断地飞来飞去。吊车并不是轻轻地卸下一堆堆的石头,而是把财产毫不爱惜地扔下来,尽管是根据的科学原理。在装满箭的木盆、柏油桶、梁木、柴捆和其他一些器物当中,你们还可以看到这儿一个工匠,那儿一个士兵,比在平常有限的午休期间睡觉时躺得更平一些,同时有个羽状物插在他们身上,血液以及其他人体的精华正从他们身上缓缓溢出。
在木塔对面的护城河边上,可以看出有个人们称之为“猫”的坚固的木屋正在悄悄地移向城墙上的中堤。工匠正用从其口部抛出的柴捆和垃圾来填塞护城河。它是通过两套绕过滑车的绳索来推进的;每个滑车则由离“猫”一段距离的绞盘来操作。那位骑士投掷燃烧的柏油桶烧掉了第一个“猫”。因此攻城者把这第二个“猫”的屋顶造得很陡,并在它上面盖上生牛皮,使柏油桶无法对客观存在造成损害。这时,那位骑士又用他的矛发了一个信号,一个小弹石器便从城墙后面开始投射石头,越过城墙落在护城河里。最后,他们终于找准了射程,接着便有一个石头正中“猫”的屋顶,戳了一个难看的大窟窿。
勃艮第的鲍尔德温见到这情况大发脾气,命令正在袭击对面中堤工事的大弹石器转过来斜对着那刀枪不人的骑士。丹尼斯和那个英国人都吃午饭去了。这两位能手由于不断地监视对方,可以说已经远距离地结为相识,并通过手势来交谈,特别是在一个平时和战时都保持着同样重要性的话题上进行对话。有时,丹尼斯会把一片面包放在他的挡箭板上,而另一个弓箭手则会用根绳子也吊出一块面包。邀请的轮次也可能倒过来。不管怎么说,他们总能想法同时进餐。
这时,攻城兵已着手采取向单独一个骑士投射五十磅石头的非凡步骤。
弹石器是个简单、科学而又美观的武器,在当时用于短程直射是非常有效的。
你们可以想象一棵砍掉的枞树,在高高的柱子上围绕着一个水平轴旋转,但并不平衡,四分之三的树在这一边。在树较短较粗的那端,系有一个半吨重的物体。这个粗端在刚要放射之前是对准敌方的。通过一个强大的绞盘的作用,长而尖细的那段树被压倒在地面上,用一个螺栓拴牢,然后在拴在树梢上的套索上放上石头。这个动作当然会使带有巨大重锤的粗端高高地升在空中,并使它保持在这个位置上,尽管它挣扎着妄想下坠。这时螺栓被拔出,而重力这一即使在当时也被倍加利用的物理学的重要因素便又发挥支配作用。只见短的一端猛地转下来,长的一端同样猛地转上去。当它处于最高位置时,便剧烈地一震,将巨石从套索上抛了出去。不巧,这次抛出的巨石并没打中那个骑士,而是落在了他附近的木屋上。通过地板的洞掉下了两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个是石头本身,另一个是被石头击中的某位攻城者砸碎的尸体。它们从高高的中堤边上下落,下落,几乎同时落到了护城河郁积的水面。只见水起着泡,淹没了它们,从而使得石头和骨头保留在那儿两百年之久,直到大炮捉弄那些经常受到骚扰的积水,文明时代的到来使得积水干涸为止。
“啊哈!打得好!”勃艮第的鲍尔德温说道。
那高大的骑士撤退下去。攻城者赶忙向他喝倒彩。
他又出现在外堡的平台上,头盔隐约地露在短墙上面。他显得很忙。很快就有个巨大的“土耳其”射石机被拉上平台,利用它居高临下的有利条件,向空中抛出了一个投射二百四十码远的重二十磅的石头。石头着地后蹦了一下,把些土扬进了安东尼大公的眼里,使他骂了起来。第二个石头击中了一匹拉来一车箭束的马,把马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