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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患难与忠诚-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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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嚎叫着钻进桌子底下,从另一边爬了出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狂怒的老人已绕过桌子截住了他们。凯瑟琳只是尖叫着,搓着两只手。在这种场合,平时不错的人往往也一筹莫展。要不是玛格丽特和乔里昂抓住狂怒的老人两只胳膊,使尽他们全身力气抓住不放,让两个家伙逃出去,那肯定会酿成流血事件。等两个坏蛋跑掉以后,他们才放开伊莱。但这时他只能怒冲冲地追到街上,眼望着他们逃之夭夭。

他们跑得像兔子一样快,这时已经跑了一浪远的距离。

他把写有他们名字的牌子砍下来拿进屋里,扔进壁炉当柴烧。

凯瑟琳把围裙蒙在头上,摇来晃去地坐着哭;琼跑到他男人跟前。玛格丽特用胳膊搂着凯瑟琳的脖子,脸色苍白,喘着气,仍然尽最大的努力来安慰她。

但她的努力毫无效果。“啊,我可怜的孩子!”她哭道,“啊,我这倒霉的娘!幸好凯特病在楼上。真没想到,我会活到现在为这种事情感谢上帝!”接着是一阵抽泣,然后又继续边哭边说,“要是凯特在场的话,准会把她吓死。与其跑回来诅咒他的骨肉兄弟,搞得全家不和,还不如他呆在意大利不回来。”

“婆娘,住你的嘴!”伊莱生气地叫道,“你还在袒护作恶的人。我看这报应对你还不够厉害。要知道,正是你的溺爱使得两个孩子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坏蛋。我本来主张年轻时就好好管教他们。治重病就用厉害的药。但你总是护他们的短,拆我的台,使得我经过明智的考虑要采取的严厉态度遭到了挫折。玛格丽特,你别去安慰她,本应该是她来安慰你,她的痛苦比起你的痛苦算得了什么?这婆娘身上没有丝毫正义感,永远也不会有。你认我作爹好了。我要从现在起就把自己看做你的父亲。”

伊莱的话听来像是对她发出的命令。她吻吻凯瑟琳之后,便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跟前。他让她坐在他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她把疲乏无力的头靠在他那诚实人的胸脯上。但她并没有落泪,因为感情是那么深厚,眼泪会显得多余。

“你是个可怜的羊羔。”他说道,“来吧,好心的街坊,”过了一会儿,诚实的伊莱转而声音断断续续地对乔里昂夫妇说道,“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们碰到了一点麻烦。但不能因此让你们挨饿。看在圣母的分上,大伙都来吃吧。可别叫我伤心还不够,还得背上小气鬼的名声。嘿!”他忽然装出一副叫人害怕的强作镇静、强打精神的样子补充说道,“我有幸清除掉的坏家伙越多,我就越需要诚实的人们帮我吃光桌上的菜,用他们诚实的面孔使我高兴起来。要是没有他们,岂不周围都是空缺?所以我得恳求你们快动手吃。”

凯瑟琳抽泣着附和他的邀请。唉,两口子都是多淳朴好客的老人啊!乔里昂病后胃口特别好,正打算听从这一殷勤好客的邀请大吃起来,但琼对他耳语了一下,他便马上缩了回来。“不行,我不能吃神圣教会诅咒过的食物。”

“对不起,我都忘了,”伊莱抱歉地说道,“在我餐桌旁养大的儿子诅咒了我的食物,听起来真有点奇怪。好吧,既然是上帝的意旨,我们就不能不服从。”

说罢他把满桌饭菜都扔进了院子里。

乔里昂带着他老婆走回家去。那天晚上,伊莱家里笼罩着一片沉重而忧伤的气氛。

此时此刻,克莱门特又在哪儿呢?

他直直地躺在修院教堂的地板上,嘴唇贴着祭坛的最低一级台阶,感到难以形容的恐惧、不幸以及悔恨和自卑。但在这一切当中,挣扎着一线喜悦的光芒:玛格丽特还活在人间。

夜已来临,但他仍然躺在教堂里哭泣和祷告。很可能他会这样一直呆到早晨。但他忽然想起,由于他只考虑他和玛格丽特的冤屈与不幸,除开过度的愤怒以外,他又犯了另一个罪过。他竟把一个临终的人完全置诸脑后。

他马上站起来,为自己积累下的罪恶发出沉痛的呻吟,随即动身去弥补这一严重的疏忽。天气变了,正下着大雨。当走到城外的时候,他听到了狼的嗥叫。这吃人的野兽已开始活动。克莱门特虽已清醒过来,或大致清醒过来,但他并不怎么考虑路上的危险和行路的困难,因为他必须弥补疏忽宗教职责的可耻过失。他在凄风苦雨的黑夜中勇敢地向前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不时捶胸顿足地喊着:“我有罪!我有罪!”

第八十九章

敏感的头脑、稚弱而柔嫩的良知和爱心,以及充满宗教情操的灵魂,在如此突然而可怕的情况下所受到的刺激,尽管只有几小时,也是言语难以形容的。

你可以在脑子里想象这样一个人,然后设身处地来体会体会他的处境。

即便我要写上一厚本书来描写它,最后我们还是得来个设身处地。

我将首先叙述他后来的两个公开举动。它们能说明他开初的内心风暴平息之后,心灵是怎样一种状态。

他和那临终的隐士一起过了一夜。他一方面向临终者施以圣洁的安慰,一方面自己也领受了这种安慰。尽完职责以后,他没有回鹿特丹,而是前往特尔哥。他去的目的是找他的死敌——特尔哥的市长当面算账,并通过那张羊皮纸契据(附带说说,这张纸本身的历史就算得上一篇传奇小说),让他把财产吐出来,使玛格丽特获得她应得的权益。

由于满身灰尘,又渴又热,他便在井边停下来吃点黑面包,喝些井水解渴。正当他吃着便餐的时候,一个女仆人跑了过来,求他去听听她家主人进行临终忏悔。他把面包放进行囊,二话没说就跟她走去。

她把他带到了市政厅。

一看见她走了进去,他便微微发颤地缩了回来。

但他马上就镇定下来,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市政厅,上了楼梯。他看见他那不共戴天的仇人正躺在床上,枕着一堆枕头,看起来活像一具僵尸。

克莱门特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往事一一闪现在心头——高培。森林、假信……他低声说了一句“祝你平安”,一边微微颤栗了一下。

病人尽他虚弱的身体所能办到的急切地向他表示欢迎。“谢天谢地,神父,您来得正是时候。您可以及时为我解除罪孽,为我的灵魂祈祷——求您和您的师兄弟们为我的灵魂祈祷。”

“我的孩子,”克莱门特说道,“免罪以前你得坦白悔罪。既然你珍惜你灵魂的幸福,坦白时就不得有任何保留。趁我祷告上帝给我智慧来指引你的时候,你好好想想,你在哪些方面对上帝和教会犯了最大的罪过。”

克莱门特跪下来进行祷告。等他站起来的时候,他故作镇静地对盖斯布雷克特说道:“我的孩子,坦白你的罪恶吧。”

“是,神父,”病人说道,“我的罪恶很多,很大。”

“这么说,我的孩子,你悔罪的程度也应该很大。只有这样,你才能看到上帝宽宏大量,给你宽恕。”

盖斯布雷克特合拢手,貌似无限悔恨地开始他的坦白。

他承认他在中斋期吃过肉,还经常在主日和圣徒纪念日不参加弥撒,并草率地对待过一些宗教仪式。这些他都非常认真仔细地一一讲了出来。

讲完之后,神父安详地说道:“很好,我的孩子。这些都是过失。现在谈谈你的罪恶吧。你最好先谈罪恶。”

“嘿,神父,要是这些不算罪恶,还有什么别的罪恶能算在我头上呢?”

“是我向你坦白,还是你向我坦白?”克莱门特有点严峻地说道。

“原谅我吧,神父。当然是我向您坦白。不过,我不知道哪些东西您才算做罪恶。”

“七大罪恶你都沾不上边吗?”

“上帝保佑,我没犯过这些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

“许多人犯过这些罪,却说不出它们的名字。你就从导致说谎、偷窃、谋杀等的万恶之源开始讲起吧。”

“不管怎么说,我可没犯那个罪。您管它叫什么名字?”

“贪婪!我的孩子。”

“贪婪!啊,说到这个么,我可以说我一生都是个节俭的人。我的饮食向来很不错,但并没有完全忘记穷人。哎呀,我的确是个罪大的人。也许您下面要提到的罪就会说到我的点子上了。下一个是什么?”

“我们还没有搞清这一个哩。你考虑考虑吧。和教会开玩笑可是不行的。”

“哎呀,难道我现在还有能耐和教会开玩笑么?贪婪?贪婪?”

他显出一副迷惑不解和天真的样子。

“你有没有掠夺过无父的孤儿?”神父问道。

“我?掠夺无父的孤儿?”盖斯布雷克特喘着气说道,“这我可记不得了。”

“我的孩子,我不得不再一次告诉你,你是在藐视教会。你真的是个可悲的人!要是你再回避要害,我就要离开你,而魔鬼马上就会聚集在你的床铺周围,把你拖进无底的深渊,打进十八层地狱!”

“啊,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吓坏了的老人尖叫道,“教会无所不知,这么说,我肯定是掠夺了无父的孤儿。我要坦白。我将从谁谈起呢?我对人名的记忆太坏了。”

诡辩是很巧妙的,但碰到当前这个情况却不灵了。

“弗洛里斯·布兰特你忘了吗?”克莱门特冷漠地说道。

病人带着恐惧而可怜的样子撑着床半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他说道。

“教会了解许多事情,”克莱门特冷冷地说道,“而且是通过许多你所不知道的途径知道的。你真是个可悲的不知悔罪的人。你把教会叫到你的身边只是想要欺骗它。你说:‘我不想对教区神父忏悔,而想对某个不知道我罪恶的游行修士忏悔。这样,我就可以在临终时欺骗教会。我活着是这个样子,死时还将是这个样子。’然而上帝对你要比你对你自己更仁慈。他派了一个你欺骗不了的人来到你身边。他考验了你,对你一直很耐心,警告你切莫和神圣的教会开玩笑,但都是白费工夫。我看,你是不可能坦白的,因为你顽石般估恶不俊。你怎么活的,就怎么死吧。我想,你看见魔鬼正挤到你的床边来抓你,等我一离开它们就会动手,我这就走。”

他转过身来,但盖斯布雷克特极为恐惧地抓住他的袍服。“啊,圣洁的修士,饶了我!请你留下。我将把一切的一切都坦白出来。我掠夺了我的朋友弗洛里斯。天哪!但愿事情就此了结也就算了,因为他拿走他的并不多。但我侵占了他的田产,既不给他的儿子彼得,也不给彼得的女儿玛格丽特。我老下决心要把田产归还给他们,但总是不行,总是不行。”

“我的孩子,是贪婪在作怪,是贪婪在作怪,幸亏你坦白出来,还为时不晚。”

“还来得及补救。我将在遗嘱里写上把田产留给她。她用不着等很久了,最多一两个月。”

“为了再侵占这个把月,你将使你自己的灵魂万劫不复。真蠢!”

病人呻吟着,求克莱门特更通情达理一些。但克莱门特坚定。温和而又有说服力地坚持他的要求,非常耐心地做工作,使得这气息奄奄的老人松开他那紧紧抓住别人财产的黑手。他的耐心不时受到考验,他很想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专为这事揣着的契据。但在昨天大发雷霆之后,他十分小心,生怕再次发火。总而言之,他克服了厌烦情绪;他克服了对这人的个人厌恶,而这种厌恶是如此强烈,以致在为拯救这守财奴的灵魂而和他作斗争的整个过程中,他都感到肉麻。最后,他总算只字未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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