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难自已-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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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头一仰，便靠上了树干，脸上的神色，既哀又痛。
因为想得出神，连到这里的目的都忘了。所以，皇帝走过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嘤嘤哭泣。
可是看在皇帝的眼里，她的脸颊上，泛着瓷器一样幽冷的光泽。眼睛微闭，哀痛的表情真真实实，一下子就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不舍得的情绪，泛滥成灾。
想来她入宫才不过几个月，倒在冷宫里过了一半的时间。心里怜惜，不由得走近了去。
曹公公暗赞秦可儿眼精目明，这番姿态做得再自然不过。
看来，自己的殷勤也是献得对了。看皇帝这番表情，恨不能立刻把她搂在怀里，叫着“心肝宝贝”。
她只静静地坐着，一向的活泼伶俐，这时候都化作了忧伤，随着月光，流淌了一地。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会看得心软。何况皇帝对她，本就未能忘情。
“可儿！”皇帝轻轻地叫了一声，竟然没有惊醒秦可儿。她想到梅妃越来越消瘦的身子，越来越苍白的脸颊，心里愈痛，竟把今夜的目的，忘了个干干净净。
可正是这样根深蒂固的哀痛，把皇帝看得既爱又怜。
“可儿！”他走近了些，低头想要抱起她。
“咚！”秦可儿摸着自己的脑袋，苦着脸暗叫“糟糕”。梅妃和自己设计了一整个黄昏的计划，在她的神游太虚里，被破坏殆尽。
偷眼看到皇帝苦着脸，摸着自己的下巴，更觉得脑袋“嗡”一声，炸了开来。
完了完了，这下全给她搞砸了！按着她和梅妃的戏本子，如今该演哪一出？
第29章 还好，戏份不少
“可儿…莽撞”秦可儿仰起了脸，一脸的苍惶，让铁石心肠的人，看得都会心软下来。
皇帝苦笑：“可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我…不是，臣妾…病了一场，前儿才好些，在里面闷得紧，透不过气来，就出来吹吹风”秦可儿小心地用眼尾看着皇帝的神态，看他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心里顿时舒了口气。
还好，看起来还有戏呢！
她脸上的哀怨，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地令人心动。
皇帝忍不住伸出了手，把她半蹲的身子扶了起来：“傻丫头，病才刚好，怎么出来吹风呢？”
秦可儿低头敛眉，把设计好的神态做到十足。
“皇上…冷宫里很潮湿，坐得久了，关节都觉得隐隐作痛。”秦可儿小声地抱怨，反正她在皇帝的心目中，就是个有啥说啥，没半点城府的小女孩。皇帝见惯了后妃们的勾心斗角，不就是觉得她这么着新奇吗？
皇帝凝神看她：“你还这么年轻，就觉得关节痛了么？那是风湿病的前兆…唉，本想再苦你一段时间，既然这样，朕倒是舍不得了。”
秦可儿被他半拥着，顺势用胳膊搂住了他的胳膊：“皇上…若是皇上觉得为难，可儿再呆上十年八载的，也没有怨言。”
皇帝笑骂：“胡说八道，谁让你呆那么久？如今还是一片沾了春天露水的花瓣，在这里呆上十年，可就成了枯叶子。”
秦可儿听他言语轻松，知道今天的这步棋，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走对了。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一双眼睛，便溢彩流光。那几分幽怨还没有褪去，更觉得风情动人。偏又染着三分天真率直，让皇帝更是看得心动。
“再委屈两日，朕就让你回晓清殿，可好？”皇帝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不像是对妃子，倒像是哄小孩子。
秦可儿破啼为笑：“皇上，您真好。”
皇帝得了她一句最平实不过的赞许，倒像很高兴。抚着她半斜的云鬓，才怜惜地问：“在这里，没有服侍，不习惯了吧？”
秦可儿摇头：“我以前也没人服侍的，就是吃穿用度，也不见得就以前更为如。旁的倒真没有什么，只是冷清得紧，又很无聊。”
“嗯，朕知道。”皇帝看着她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一时间忘了正事。只顾着和秦可儿谈天说地，月上中天的时分，还恋栈不去。
“皇上，贵妃娘娘要久等了。”曹公公在一侧轻轻提醒，倒让皇帝皱紧了眉。
“你不提，朕几乎忘了。可儿，你先回去，不出两天，朕一定让你出来，好不好？”对着秦可儿，皇帝就忍不住放轻了语气。
“好。”秦可儿目的达到，心里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但记着梅妃的话，对着皇帝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梅妃曾说，她的笑容，是最好的武器。
果然，皇帝心满意足地握着她的柔荑，又交代了两句“不要心急”之类的话，才带着曹公公走了。
秦可儿回去一五一十地跟梅妃说了，梅妃倒很替她欢喜。
“这下好了，只要回到晓清殿，便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可儿，你要切记，在宫里头，谁的话都不可信，明白吗？”
秦可儿叹了口气：“要是谁都不能信任，这样的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前世虽然活得跟梅妃一样大，但也是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就跟养在温室里的小花一样，斜风细雨倒还罢了，哪里经得起**里这些狂风骤雨！
梅妃苦笑：“这宫里的事，总是这样的。看着是身边顶亲近的人，却不知道会为了什么原因出卖你。如果这一回，不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投了别人那里，怎么会一败涂地？”
秦可儿还是第一回听她这样表露心迹，看着她苦涩的笑容，忍不住替她痛心。
这个人，想必是与她极亲近的，所以一向眉眼清淡到极处的梅妃，也忍不住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她叫什么名字？我出去以后，一定要替你出气。”
梅妃忽然摇头：“可儿，我说这个，只是希望你以后引以为戒，切莫胡乱信任人，并不是要你替我报仇的。”
“梅妃姐姐，你待我这么好，我们不如就结为金兰姐妹吧？我听戏文里说，感情好的两个人对月盟誓，就像亲姐妹一样的。”
梅妃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只是这个情份，留在心里就可以了。出去以后，你万莫对人说，我是你的金兰姐姐。”
“为什么？”秦可儿不服气地反问。
“你明知道原因的，还要问…傻丫头，你有这份心，姐姐就已经心领了。记住，你千万莫要想着替我做什么事，把自己变得更强大，才是王道。”
“可…可是我这么想出去，就是想让姐姐的病治好呀！”秦可儿失望地看着她，咕哝了一句，“要不然，我急着出去做什么！”
梅妃感动地揽住了她的肩：“在深宫里头，能得着你这样一个好妹妹，我就不算是白来过一场了。”
“我真的可以出去？”
“当然，皇上既然一早就存了心要赦你的，自然会有旨意下来。你出去以后，把姐姐暂时先忘记了，等自己站稳了脚跟，再想想姐姐，知道吗？”
这怎么可能呢！
秦可儿摇了摇头，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姐姐，我们对月盟誓，今生结为金兰吧！”
梅妃失笑：“这只是一个说头，但有感情，何必弄这些！”
“不行，总要有一个仪式的，才比较虔诚。”秦可儿却很固执，拉着梅妃走到窗前。两个人跪在地上，月亮的柔辉，落在两人的肩上，如下了一层霜似的。
两人一本正经地背完了秦可儿从戏文里听来的词儿，秦可儿兴高采烈地一把抱住了梅妃：“姐姐，我们是姐妹了！”
梅妃微笑着点头。
“对了，还要咬破中指，以血为盟。”
“你还把戏文都当真啊！其实，这只是一个心头的念想，不是非要中规中矩地照着做的。”
秦可儿看她的一张脸，雪似的白。再流掉一点血，简直怀疑她的血就要流干了。心里一酸，点着头同意了。
两个人联床夜话，谁也舍不得睡。
直到遥遥地听到三更的梆子声，才各自迷糊地睡去。
第30章 苦没白吃
结果，第二日傍晚，皇帝就传了一道口谕：
“秦容华自入宫来，品行端庄，深得朕心。又兰质慧心，身娇体弱，久积潮气，朕不忍其受风湿之苦，特谕秦氏容华，还居晓清殿。望容华善体朕意，日夜勤勉。钦此。”
秦可儿有点茫然，回头看向梅妃，她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缩在床的一角，发辫都散了下来。
只在两个小太监不注意的时候，才递过来一个温暖的笑意。
秦可儿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因此立刻就跟着太监出了冷宫的大门。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至少有二十个素衣女子，眼巴巴地看过来。
梅妃在房间里又唱又笑：“为什么有人能出去，却不是我呢？”
秦可儿心里微寒，梅妃这样说，是为了掩饰两人在冷宫里交好的事实。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帮梅妃洗去身上的冤屈，让她重新回到太阳底下。
“主子！”刚走到晓清殿的门口，就看到一道浅碧色的影子扑了过来，紧紧地扑在她的身前，泣不成声。
秦可儿把绿仪扶了起来，心情复杂。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秦可儿对绿仪却一向深为感激。
紫莞站在门口，虽然不说话，可是眼角微微的湿润，让秦可儿心里一暖。
“紫莞姐姐！”
“主子又忘了，对下人们，不要再称姐姐。”紫莞嗔怪着迎上来，依旧施了全礼。
晓清殿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模样，绿仪扶着秦可儿，嘴里叽叽喳喳的不曾停过。
“主子，虽然皇上新近也册了两个，但谁也没有赐居宫殿。这座晓清殿，皇上吩咐还按原样，不许动一点儿。奴婢就知道，主子迟早是要出来的。因为，皇上的心里还念着主子呢！”
秦可儿失笑：“绿仪，紫莞，你们最近还好吗？”
“不好，主子不在，宫殿就成了一个空架子。”绿仪噘着唇，很不满地嘀咕。
紫莞瞪了她一眼：“现在主子回来了，晓清殿只会比以前更热闹！”
“那当然了。”绿仪吃吃地笑着，“主子，别听紫莞姐姐说得轻巧，她可一直盼着主子回来呢！”
“谢谢你们。”秦可儿真心诚意道。
如果真如梅妃说的，这两人都不能够信任，她简直不知道在这个**里，还能够依靠耍
也许，唯一的依靠，只有这个**的主宰者，皇帝。
夕阳下，晓清殿的琉璃瓦，还是透出一点破败的影子，如淌着一点金色的华彩。
殿前却是新栽的两缸红莲，在巨缸里亭亭玉立。两株芭蕉，依然长得肥大。
“这莲”
“主子，是皇上今儿一早就赐来的。”绿仪喜孜孜的站在秦容华的身后，“所以呀，奴才们就知道，主子一定是快要回来了，一整天就把晓清殿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呢！”
余晖里，蕉影婆娑，如诗似唬微风掠过，拂开了莲叶，反显得两株红莲，开得像是要泣血一般。
“漂亮吧？”绿仪得意地笑，“除了皇后和司徒贵妃那里也赐了两缸，就只主子这里有。统共才贡了八缸，皇上自己都没有留着，还有一对孝敬给了太后。”
“嗯，漂亮。”秦可儿顺着绿仪的话头。
可是越看，越觉得那红，像是**里女人们莫名亡去而渗入这块土地的血。花看着是娇艳的，却总觉得带着一丝丝无法言说的伤。
“还不让主子进去，就知道在这里碎嘴！”紫莞嗔了一句，扶着秦可儿的另一边。
晓清殿，果然还是旧日的模样，连摆设都分毫不乱。可以想像，在她离开的几个月里，皇帝果然没有打算让晓清殿易主。
“主子沐浴更衣吧，兴许皇上会过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