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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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长皇孙是如何掉进冰窟窿里的。至于那奶娘余氏,二十年前进的宫,伺候过多位公主皇子,也查不到有什么亲人,应该是一个孤人。出事之后,殿下派人去寻这余氏。哪知在她自己的屋子里悬梁自缢,发现时,已气绝身亡。本该当时在场的禁卫,殿下审问时,突然吐血,还未说出什么,全都丧了命,御医说是身中剧毒,没有及时解毒,因此丢了性命。”
奶娘平白无故自缢?怕是没这么简单,多半是被人灭口,毕竟当时只她一人看见到底发生了何事,又或许,她本就是一颗棋子,派上了用处之后,就该弃用销毁。至于那些禁卫,应该是被收买,命令他们当时不去掖池巡视。只是富贵险中求,太多人知道的秘密就不算秘密,所以他们会死,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点点头。要解开这些谜题,只能循循诱导,千万不能急于求成,一旦惊动了在暗处的人,只怕会伤及更多的无辜。那个人,无非就是奔着廷曦的储位而来,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除掉了廷曦的子嗣,接下来,就该是会对廷曦下毒手,如此缜密的心思,如此精心设计的阴谋,到底谁是最终得益者?
“本宫叫你带来的东西呢?”
绾儿自袖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卷,放在桌上。“太子妃此时要金刚经作甚?”
我随意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窜入我的眼睛,‘说诸法断灭,莫作是念。于法不说断灭相。’
“本宫说过要罚抄一百份金刚经,正好这几日在佛堂里安心抄写。”合上经书,扑起蒙蒙尘灰,看来这经书甚少有人翻阅,不知被放在角落里,遗忘了多久。
“太子妃此时还顾着抄**?您若是不抄,贵妃娘娘也不会怪罪啊!”
绾儿疑惑着追问,我摆手不耐地回道:“她怪不怪罪是她的事,本宫只知道待到这份**抄完,说不定有些没弄明白的事,就此会一清二楚。”
也不再理会绾儿,遣了她回寝宫,我便坐在桌前。铺开一面白纸,研墨执笔,平心静气地抄写**。
从白日抄到黑夜,若是累了,我就去看看靖涵,自问自答地说几句话,又匆匆回到自己屋里,继续抄文。夜里挑灯,昏暗的烛光随风摇曳,偶尔爆出几个火花,‘劈啪噼啪’打乱我平静的思绪。
‘若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即生实相。若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有入暗,则无所见。若菩萨心不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
算算明日就是靖涵入土的日子了,我的金刚经也是在抄最后一份,今夜一直陪在靖涵身边,我一边抄**,一边滴泪,绽开的水渍坠在薄薄的宣纸上。沁染出一层层水晕。
明日之后,靖涵这个人就只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活在我的心里。我感受不到他的温度,握不住他的小手,听不见他的呜咽。我舍不得又能怎样呢,伤心落泪都只能停留在此刻,一旦靖涵入了土,争斗、算计才真正开始,我才能拼尽权利和那个人斗个你死我活,我才能狠下心去做瓮,只是不知道。那只鳖会不会入瓮。
笔下勾勒出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恍然发现,一张白纸上大大小小都是我滴下的泪痕,绽在文字上,开出彼岸之花。
窗外射进第一缕日光,我站在身子木然看着靖涵的牌位发怔,直到身后进来一排排身着素服的宫人,我没有回头对他们摆了摆手道:“送长皇孙上路罢。”
看着他们一脸哀莫地抬起灵柩,目送靖涵一点点远离我,心也想就此跟着去了,漫天飘舞大雪,视线所及都是一片惨白,终于那最后一点留恋消失在尽头,望穿了秋水,也寻不到踪迹。
“太子妃,奴婢来接您回宫。”绾儿撑着伞,手腕上搭着狐毛披领递给我。
接过披领系在脖子上,手指着那一百份金刚经,“带回宫去。”吸了一口冷气,缓缓走出佛堂,踏着积雪一路走回寝宫。
雪是越下越大了,不敢盯着雪地看太久,幼时曾经犯傻过一次,致使雪盲几日,什么也看不见。刚要走进殿,忽然在墙角边发现一簇嫩绿,生机盎然地在这冰天雪地里生存,冬末了呢,春天又不远了。
我脱下素服,净身沐浴后,芳馨满体,也不愿换太过艳丽华贵的衣裳,挑了一件藕色无纹合襟襦裙,烟罗纱绕腕,蛾眉淡扫,薄施傅粉于双颊,实在无心多加粉黛。看着镜中的我,不过几日,下颚已削尖,眼窝深陷略带疲惫,无论多少胭脂水粉都掩盖不去。
隐藏好内心的伤痛,一副淡漠泰然的表情应对所有,吩咐绾儿带上我抄写的金刚经随我一道去合欢殿。
现下正是各宫主子午睡的时辰,我刚进殿,就被惠贵妃的婢女拦住,低头回话道:“太子妃,娘娘正在午睡,您稍待片刻。”
我点头坐在位上,自顾自地翻起了**,殿内燃着熏香,撩人迷离,是很淡雅的香气,细闻之下才发现,就是惠贵妃最喜的茶花香。
坐了不知有多久,却是一句**也没看懂,反反复复盯着那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良久发怔。
听见内室传出动静,大概是惠贵妃醒了,正在梳妆打扮。我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润润喉咙,不多时,就看见惠贵妃姿态优雅地走了出来。
我起身向她作礼,手捧着**,说道:“臣妾已抄写完金刚经,还请娘娘过目。”
她惊愕地看着我,接过我手中的**,随意看了一眼,浅笑道:“太子妃有心了,本宫早已把这事儿忘了,难得你还记得。”
“娘娘是贵人事多,自然记不得这些繁琐小事。”我退让到一边,她走上殿中,坐在软榻上,许是才醒的缘故,目光有些朦胧惺忪,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太子妃今日来,不仅是送**这么简单吧,有话不妨直说。”
她一来便开门见山,倒正好如了我的意,也没那心思和她多费口舌,拐弯抹角的说话,不适合用来对付她。
“娘娘是否该告诉臣妾,那个人是谁?”
我站直了身子,一瞬不移地看着她,明知道看不穿,她眼里除了漠视就是虚伪。
“你还执着什么?一定要输到一无所有吗?”她不看我,语气中透着几丝无奈,几丝怜悯。
我轻笑一声,“执着?是不是我不执着了,你们这些觊觎储位的人就会善罢甘休?是不是我认输了,这场赌局就结束了?你何必说这些风凉话,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棋,输赢难定。”
“你走罢,本宫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如此,我们无话可说,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已由不得你选。”
她冷冷地放下这一句话,径直走进了内室,留一抹耐人寻味的背影给我。其实我很想回她一句,可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下,无论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都不是我的路,我的终点只能是通往地狱。
走出合欢殿,绾儿在门口等着我,见我一脸忧郁,想开口说什么又战战兢兢地磨蹭不说,我不禁莞尔,问道:“有事吗?”
她四下顾盼了一眼,低声道:“不知是否是奴婢多心了,刚才您进殿没多久,孝贤亲王的两位侧妃也正想进殿,后听说您在里面,面色突然很慌张无措,急急忙忙地转身就走,那婢女在身后叫了她们好几声,像是没听见,头也不回。”
惠贵妃怎么会和那两个西域女子扯上关系?她们来找惠贵妃是平常的请安,还是另有所图?若是心中无事,为何一晓得我在殿内,又匆匆离去?太多太多的疑问,归结到一起,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七十九章 南巡之旅(一)
第七十九章 南巡之旅(一)
第七十九章
廷昭!我怎么把他忘了?廷曦储位最大的威胁。孝贤亲王!那么所有的事就很容易串联到一起,丧子、夺储,这一切阴谋的最终得益的人,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耳边仿佛萦绕着廷昭的声音:“记住,不要恨我。”
当日这个恨字,也许并不只是对于想侮辱我那件事的抱歉,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惠贵妃口中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一步步接近真相,我却胆怯地不敢掀开这层纬纱。
的确,若然是廷昭做的,那么一切谜团都可以迎刃而解,他心里,当真埋着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吗?我原以为他对这些都是淡然看之,可是我忘了,野心怎会表露在外,聪明如他,就算想要探来消息,也只会是从她侧妃的口中得知,外人看来他与惠贵妃是怎样都毫无关联的。他更像是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让我看了这么久,也没能看透。
当日的遇见,也许不仅仅是巧遇那么简单,当日他的歉意,他的忏悔,也许统统都只是对一个正在实施的阴谋而说,而我傻的竟然一丝不详的预感也没有嗅到,直到现在,即使我幡然醒悟,为时晚矣,一切都已照着他的计划在进行,我突然感觉很恐惧这个人,我发现他伪装得太深,我甚至怀疑他守陵归来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夺储的打算,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我成了他计划中的一个意外,可笑至极,我闯入了他的心,他却没办法将我从他的心里抹去,而我,算不算是一个推波助澜的工具,更肯定了他夺储的决心?
雪突然停了,寒冷加剧,走着走着抬眼才发现,又走回了掖池。水面上又结起了新的冰块,有些冰块没有连接在一起,自然而然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冰窟窿。萦绕着丝丝冷气,乍一听还能听见冰面之下,池水静淌的波动声。
眼眶忽然就湿润了,我慌忙抬袖在脸上胡乱擦拭一番,不能哭了,现下不是我哭的时候,眼泪在佛堂里放肆流尽了七日,已经够了。我不想整日哭哭啼啼,悲伤已经随着一滴滴流出的泪水化作无痕,烟消云散。我不是不痛了,而是愿意承受这痛了,只有痛才会激励我走下去的勇气,只有痛才给恨加足了意义,也只有痛能让我义无反顾地想守护在廷曦身边,以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狂风暴雨?天塌地陷?都来罢,我受着就是,我本就是上天罚来尘世间受苦受难的,既然如此,那我还怕甚?还惧甚?
转身逃跑似地离开掖池,不敢多停留一步。这里每一片飘洒下的白雪,每一股寒冽的冬风都留有靖涵的记忆,这么冷……这么冷……靖涵在刺骨寒凉的池水中,有多痛苦,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不会想到我,叫出那一句心酸到底地‘母妃’。
我回到寝宫时,看见廷曦站在院中,不怒自威地俊貌也难得浮出一丝哀悯。他见我回来,转头对杨福吩咐午膳,我打断他的话,摇头道:“没有胃口,晚膳再食。”
他瞥了瞥眉,拉过我的手握在掌心,常年握剑拿弓的手掌生出了厚厚的茧子,摩擦着我白嫩的玉手,些微生疼。
“你若不吃,我也陪你。”他固执地目光紧盯着我的双眸,眼底是不容置疑的霸气。
我无奈浅笑,随即对一旁的杨福说道:“上膳罢。”
揽腰把我圈在他怀里,知道我冷,所以将我冰凉的双手放进他温暖的颈窝里,触及一瞬,暖流直达心底,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继而对我爽朗大笑,以表示他不冷。
十指连心,手都温暖了,心还会冷么?拿出手。头又顺势埋进他颈窝里,深闻那股他独有的男人气息,不着痕迹地印下一吻。
“廷曦,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一句,也许只是想证明决心,也许只是想告诉自己,眼前的人,必须紧紧抓牢,即便天荒,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