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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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着林未有,我心里竟是有一丝欢喜,为着一段与我无关的情,如了他们的愿,我竟也感满足。天下有情人之多,能携手白头的,少之又少。‘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许是她再也不会念出了,宫门即将为她打开,门外有等她的人,这才是一个女子一生的期盼,才是一个女子不枉此生所活。
路上听得一阵欢声笑语,我随着声音看去,四五个妙龄女子在园中谈笑,看着装并不像宫里的宫婢,也不像新进的秀女。我轻着脚步走了过去,一个女子侧着头笑声不断地朝我跑来,我还未看的清样貌,她即硬生生地撞在我身上,我脚下不稳,天旋地转般,一个踉跄被她撞到在地。
腰间刚好撞到一处石阶上,骨肉隔着衣料摩擦到坚硬的地面,痛感随即袭来,我微闭了闭眼,强撑着腰身,欲站起,却无奈伤口疼得厉害。随我一起跌倒的那女子倒是悠哉,竟扑倒在我的身上,她应该是毫无损伤了,因为我为她垫了背。
一旁的几位女子有些许是认出了我,急忙俯身扶起我,大呼道:“太子妃您没伤着吧?”绾儿接过我的手,对那几个垂手维诺地女子叱喝道:“你们是哪来的姑娘?走路也不长个眼睛!”
撞到我的那个女子不慌不忙地给我下跪认错:“太子妃息怒,民女贺怜君不是有意的。”
贺怜君?与裴煜有婚约的贺怜君?当日花朝宴会上那个娇艳欲滴、含羞瑟瑟的女子?突感揪心般的疼,眼前这个女子,还如当年那般小家碧玉的模样,可是似乎内里已变,谈笑间不输气质,即便是在认错时亦感觉得到她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傲气。
一双杏眼之上,高挑娥眉,唇润如粉桃、脸若白玉般无暇。身穿湖色齐胸襦裙,裙上绣翩翩彩蝶,仿若她亦是随风而飞的蝴蝶般绚丽,髻上的樱花银钗滴落的流苏珠子随着她一动一静格外精致抢眼。
“起来罢,你是贺统领的千金么?几位小姐在这里作甚?”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地处变不惊,故作不识得她是何人,假意看了几眼周遭的人。
贺怜君极其优雅地姿态起身,从容不迫地说道:“家父正是禁卫军统领。我们奉贵妃娘娘之命,十日后观册封大礼,今日前来谢恩。”
宫中一向是有这规矩的,高官的夫人以及未出阁但已有婚约的小姐,若遇册封大礼,或者皇室婚宴,都可进宫观礼。
我对她颚首点头,腰间突然又感一阵灼痛,心里知道需回宫上些药,面上仍是浅笑着
“那各位小姐请自便吧,但是切莫这样莽撞了,伤了自个儿可不好。本宫就不扰各位的雅兴了。”说完,我亦不等他们回答,扶着绾儿的手,强忍着痛感一步步走向玉辇。
才回到寝宫,我实在支撑不下去,即瘫倒在绾儿怀里,微微呻吟了一声“唔……绾儿,扶本宫到内室,宣御医。”说完这句,我再无力开口,死咬着下唇,腰间的疼痛却是丝毫不减。
我平躺在榻上,一动亦不敢动,生怕触动了那一丝紧绷的痛楚。徐御医很快就到了,垂手站在榻前细问了我一番疼痛的症状,再叫绾儿试探了一下我撞伤的部位,即一边开方子,一边对我嘱咐道:“太子妃近日不可触动伤患部位,尽量静养一些时日。此伤的影响可小可大。”
我紧抓着手中的锦被,额上都渗出了些许冷汗,缓了一口气才费力说出一句:“徐御医此话怎讲?若然静养不当,有什么后果么?”
徐御医一直不语,我看出端倪,仍继续问道:“徐御医有话但说无妨。”
一声轻咳之后,徐御医缓缓开口:“太子妃是清楚自己身子的好坏,本已留下了病根。这段日子太子妃在药力的作用下,又未多操劳,已大好了一些。只是今日一伤,恰好伤在腰际,女子若生育,腰际部位则最为重要。所以……所以……臣才说此伤可大可小,务必请太子妃静养。”
我还能说什么呢?好像老天总是这样,给我希望又让它破灭,让我饱受无子的折磨。世上真有诅咒一说么,当日秦妃的话似乎又萦绕在耳畔,我全身冰凉无法再说出一句,报应来了,真的是罪孽太深,连一个孩子都负担不起。
是啊,我有资格祈求一个孩子么?我那么脏,双手沾满了血腥,是踩着一条条人命活过来的庄子夫,我凭什么拥有一个纯真善良的孩子呢,那是天的恩赐,我配得到么?
我竟然一点也不怪贺怜君,是我自己造下的因,当然是我自己来尝这个果。眼角溢出一滴滴泪水,沁透了锦被,瞬间渲染开来,我伸手抚摸上去,如我此刻的心般凉透身骨。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三十五章 逆变(一)
第三十五章逆变(一)
三日后,册封大礼就要如期举行了。我因身子受了伤,许多大典上的琐事都是全权交给惠贵妃和辰妃处理,我则安心的呆在寝宫里,静养身体。
所有名额大致已经拟定好,只差几个皇上的妃嫔和太子的一个侧妃暂未确定,这些名额是要留给册封礼当日皇上与太子亲自选中的人。
腰部的伤患时而还会隐隐作痛,我按着徐御医的药外敷内服了七日,见效太慢,甚至最初几日我连榻亦下不了。太子问起,我嘱咐过绾儿不可说出贺怜君,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失足,不想牵连其他人。
我斜靠在软垫上,静静地看着书简,仅有几声鸟儿和春蝉的鸣叫声,绕满整个宫殿。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当中进入了新一个轮回。皇宫依旧死气沉沉,似乎永远是这个样子,即便它吞噬掉了那么多美好,那么多快乐,却还是抵挡不住那些想方设法想进来的人,全都心甘情愿的被磨灭,到头来得到的远抵不上失去的重要。
绾儿轻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食盘,还未走进,我已闻到那股刺鼻地酸涩味,这药是外敷的,用完之后即服下药丸。
我放下书简,换了个舒适易上药的动作,对绾儿招手道:“轻些,这药每次上去都有点儿刺疼。”
绾儿为我解开中衣的系带,小心翼翼地撩起腰部那截的衣料,一边搅匀药膏,一边回道:“太子妃,您可得好生养着,别再伤了身子!”
一阵清凉感袭上腰际,那股酸涩的味道越来越浓,偶有轻入雨水滴落的感觉,说不上疼,却能融入骨肉中,那股凉气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
我安静地随绾儿上药,我若多说一句,她必有百句回赠我,她知道我身子的毛病,常常躲过人前黯然流泪。我心里明白她为我着想,不愿再说多了引她伤心。
大概过了一阵,绾儿为我放下衣裳,遮住了裸露在外的雪玉肌肤,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我晕晕乎乎地睡意来袭,躺在榻上,没过一会儿,就入了梦乡。
脸颊忽感一阵温热,轻抚着我的不安,我微微睁开了眼,太子坐在榻前,对我爽朗一笑:“身子好些了么?”
他边说边为我掖了掖被子,我亦懒得动身子,免得触碰到腰伤,将手搭在他的手心道:“这个时辰,殿下该是在长乐宫里与皇上共议国事,怎来臣妾这里了?”
他用拇指摩擦着我的手背,动作轻柔、不着力气,仿佛一用劲我即消失了一般:“父皇打算择日送南宁世子回封地,一来离乡太久难免思故里,二来贺怜君亦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早一日回南宁,亦好成全一对璧人。”
我知道他此番话内里的意思,不过又是试探我的反应而已,我心里再是天塌地陷的苦、千分留恋、万分不舍,我也不能表露分毫。裴煜早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与他共结连理、白头偕老的女子是贺怜君,从始至终都只能是她,这已是不可改变的宿命。
我面上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真如听得一个与我无关的消息般,说道:“恩,是该回南宁了,一直呆在宫里,总归是不好的。”
他突然侧身正对我,一手紧扣住我的下颚,一手着力紧抓住我瘦弱的肩膀,眼神凌厉,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忽又变得温柔无比,眸子如秋水般柔静,就像是一股清风掠过清荷,激起淡淡荷香。
我不明所以地与他对望,下颚一阵酸痛,他手上力气不减,我没能忍住轻哼了一声,他却瞥了瞥眉,语气带一丝戏谑地问道:“疼么?是哪里疼了?”
我似乎都能感到额骨捏在他的手指间即将玉碎了般,抬眼茫然地看着他,眼中干涸,倔强地不愿落出一滴泪水:“殿下认为该哪里疼?”
他始终不愿放手,就如他始终纠结在我与裴煜之间,即便我再怎么做,他心里都有一条永远跨不过的沟壑,这也许会成为我与他之间最大的障碍,心怀芥蒂,我不对他诚实、他亦未完全信任过我。
“我只想要你一句真话,到底是要他走,还是要他留?”他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丢下一句,好像我怎样说都是万劫不复。
我痴笑两声,明明想流泪却是笑声不止,我悠然看向他,眼底到底流露出怎样的情愫我已不想去探究,呵,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如你所愿,该离开的留不住,殿下何必庸人自扰?”
他大怒,甩开挟持着我下颚的手,一瞬不移地盯着我良久,似在极力克制着一发不可收拾地煞气。我只是安然看着他,答案我已经给出,裴煜注定是留不住的人。
他仰天大笑,笑声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地怒气,他起身背对我走出内室,撩起珠帘那一刻,他回头看我:“好一个庸人自扰!我倒是想看看谁才是这庸人!”说完,头亦不回地踏出了内室,留一抹冷酷萧瑟地背影渐渐远去。
我已没了睡意,脑中尽是回响太子走时那句琢磨不透的狠话,庸人是谁?总感觉有何等大事要发生了一般,似乎皇宫又要再次被惊醒,沉睡的**又要铺天盖地席卷这片难得的安宁之地。心上涌出的那股不安与慌忙,越来越难掩盖。
我走出殿外,在院里驻足停留,那些娇艳的芍药花儿又叱咤嫣红地开满了整个天地。一朵朵争奇斗艳,就像这深宫里的女子一样,整日尔虞我诈,争宠夺势。可是终有一日要凋零落地,终有一日要碾为尘土,终有一日会新欢替旧颜。
天边划出一抹残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宫殿的金砖碧瓦被渡上一层赤金艳黄,仿佛一切都沦陷在纸醉金迷之中。我俯身摘下一朵含苞待放地芍药,它正欲展示绝色,我却已将它摧毁。
绾儿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中的芍药,面露忧色地道:“太子妃进屋吧,虽过了冬,但仍有滞留的寒气,您身子受不住。”
我对她怅然一笑,手指着面前一片芍药花田道:“来年种植白芍药罢,清素淡雅点儿好。”我走入殿内,晚膳已上齐,坐在桌前,却不知从何动筷。
抬眼望了望殿外的天空,阴云瞬然密布,遮过最后一点残阳的余光,狂风欲来,山雨轰至。果然,世间变化最快的,是天。
“太子妃,又要下大雨了。看这儿天多吓人。”绾儿感叹一声,点燃红烛,走到窗前拉下纸窗。
我实在没有胃口,起身走向内室,借着昏黄的烛光看了殿外最后一眼‘轰隆!’一道惊雷打破了平静,随之而来的即是瓢泼大雨,视线可及全都是朦胧一片,被雨水升起的雾气所蒙蔽,合着泥土的味道,沁入任何一个角落。
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睡。睁着无神的双眸,周遭似乎都盈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氛。绾儿虽一直站在珠帘外,我却感觉只我一人,孤身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