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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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异的“嗡嗡”低啸声遽然划响,一道夹杂着淡淡暗黄的赤红光芒疾闪飞射,在空中蛇一般扭动着身躯,狞然横斩莫达鲁的腰身!
莫达鲁促不及防,急忙横转手臂,将前端气刃迎上已经斩到近前的来袭物体。锵然一声闷响震起,那物斜斜坠落,他的整个人也失去平衡,向侧旁斜斜翻下奇书com。双足放一接触到地面,莫达鲁就霍然抬头,上身略略伏低,面色阴沉地冷视前方。
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鬼斧神工般虬结肌肉的卡姆雷,正拦在老莫克身前,漠然注视着被自己斩落的少将。六尺长的斩马刀直插在他的脚边,刀身仍在微微颤动。
“斩马刀?”莫达鲁恍然。这种可怕武器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刀的范围。除了匪夷所思的长度,为它在对攻中带来的强大优势以外。比同样体积精钢要沉重三倍的黑铁,更是使得它融合了无坚不摧的锋锐和难以折损的韧性。在不久之前,少将的炎气突破瓶颈,幸运地迈入了第七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用手无法斩断的兵器很少,但斩马却正是其中之一。
“不错,大人,斩马刀。”卡姆雷行了个军礼,神色间却并无几分恭谨之意。
莫达鲁全身骨骼“噼啪”作响,一张黝黑脸膛上狞态毕露:“你是谁?以为炎气练到了第五阶,就能够横着走了吗?”他抬起手臂,森然指向卡姆雷与老莫克:“摩利亚军规,凡是辱骂、殴打长官者,鞭笞八十,终身贬为奴隶。企图谋害长官者,当场格杀!”
新兵队列中爆发出一阵响亮却颤抖的低吼,阔剑锵然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面对着天神般魁梧冷厉的卡姆雷,他们的傲慢与鄙夷瞬间不翼而飞。当注视着那把长到恐怖的马刀时,勇气,又在悄然无息中消逝殆尽。
“大人,您没有权利处决我们。”卡姆雷拔起斩马,直视着莫达鲁的充满杀气眼神,淡淡地道:“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处决这里的士兵。如果您想尝试,我们愿意奉陪。”
“今天还真是热闹啊!让我想想,这么一大票人,怎么着也应该够我们吃上一个月的了!”马蒂斯阴恻恻的声音从新兵方阵的后方响起。
他的话音刚落,十几个强悍冷漠的汉子从要塞外的树林中现出身形,围住了空埕上的新兵方阵。朝阳的光辉已经照耀大地,而在他们手中幽幽闪动的,是排排箭头上妖异的黑。
“他妈的!老子做梦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再杀一次人,就算是死也甘心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有这么一天!”一个野人般的独臂汉子倒提着马刀从要塞中走出,双眼因为亢奋而变得通红。
一阵奇异的响动过后,要塞各处的粗陋建筑体中陆续行出了几十个汉子。他们尽皆身带伤残,面目狞恶,每个人的手里都执着弓箭,或是马刀。最后的几个人,竟然是背负着强弓,用嘴叼着箭束,以双臂支地一分分地爬了出来!
“嗒嗒。。。。。。”
轻微的撞击声从一个新兵手中逐渐响起。他愕然低头,却看见手中所执的阔剑与精钢盾牌正在互撞不休。这清脆的声响迅速蔓延了整个新兵方阵,每一双手都如同着了魔一般,在自行簌簌发抖。
当这些年轻骄傲的士兵看到了一个老莫克时,他们感到了轻蔑和可笑。而当几十具残缺的躯体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唯一存在于意识中的,就只有本能的恐惧。这深入骨髓,渗透灵魂,占据了全部意识之海的巨大恐惧,并非来自于边云汉子们手中的武器,而是他们的眼神。
移动中,一个右腿齐根而断的汉子突然失去平衡,向前绊了一跤,拐杖也脱手飞去。这颇为狼狈的一幕,并没能让新兵们感到滑稽可笑。相反,他们抖得更加厉害,就像是一群寒风中挤在一起的鹌鹑。那汉子脸颊已经被另一只手中紧握的箭尾划破,鲜血流了一地。他在地面上挣扎着想要爬起,眼神一刻不离地死盯着前方的新兵方阵,唇角边带着无声的狞笑。所有缓慢涌向大门处的边云士兵,都有着和他完全一样的眼神??幽冷而残忍。直至这一刻,新兵们才战栗着发现,他们正在面对的,是一群肢体残缺,却仍然嗜血如命的狼。
相较于士兵,方阵前的几个蓝袍人则要镇定得多。他们身材修长,低垂的头罩遮掩了面目,只是漠然站立在方阵前列,拢在宽大袍袖内的手掌隐约可见光华耀起,流转不休。
莫达鲁的脸色,已沉得犹如铅云密布。当他看见马蒂斯等人手中的集排箭矢时,脸部横肉微微地抽搐了一下:“披雨箭?”
马蒂斯冷笑:“大人,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有一点我倒是很肯定。只要一次齐射,你和你带来的这帮蠢货,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二十人。”
“你们想造反!”莫达鲁厉声喝道。
马蒂斯歪头想了一会,迷惑地道:“造反?造谁的反?难道无缘无故地把头伸出来让您砍,就算是对帝国的忠诚吗?”
莫达鲁怒极反笑,手臂上猛然膨起两道极之耀眼的金黄色炎气。这一次,少将的整支臂身被完全包裹,唯一可见的,就是这璀璨纯粹的猎猎金黄,“就算是真正会披雨箭法的弓箭手,我今天也要把你们这帮叛逆杀得一个不留。。。。。。”
“等一等。”蓝袍人簇拥下的那名青年低声道。
莫达鲁威态立敛,恭谨地向后退去。与此同时,卡姆雷顿住了手中逐渐扬起的刀锋。
“你是这个要塞的最高长官吧?”即使是朝阳初起,气温已逐渐回升,年轻人仍然裹紧了皮裘,似是极畏寒冷。他并没有在意周围剑拔弩张的边云士兵,而是直接走到了卡姆雷的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有意无意间,一直悠然负手而立的麦迪布尔斜斜跨了几步,站定以后,他与卡姆雷之间仍然不存在半点阻碍物。
“是。”卡姆雷简单地回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斩马。他并不畏惧流血,只是在犹豫杀戮将会带来的抉择。
“我是普罗里迪斯?凯萨,摩利亚的二皇子。”年轻人轻咳了几声,脸上升起一片病态的潮红,“很高兴能认识您,边云是个宁静的地方。”
卡姆雷微微一怔,点头道:“我叫卡姆雷,军衔是中队长,殿下。”
“大胆!还不跪下!”莫达鲁几乎快要被怒火烧沸。
“去你妈的!”马蒂斯掉转箭头指向少将,杀机毕露地低吼道:“老大!别再犹豫了!这些家伙绝对没安好心!”
普罗里迪斯回身,带着淡淡的笑意,望向莫达鲁道:“将军,我在和中队长说话,请您不要再打断了,可以吗?”
莫达鲁脸上突然变得惨白一片,根本就不敢接触他的眼神,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
卡姆雷冷冷地睃了马蒂斯一眼,转向二皇子道:“我的手下都是些粗人,请您不要介意。”
“我当然不会介意,你们是摩利亚的战士,是英雄!”普罗里迪斯优雅地摆手,略带不屑地道:“如果换了我,在被帝国长时间遗忘后。面对着一个突然冒出来,自称长官的蛮横家伙,会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
马蒂斯的表情凝固了,老莫克以及所有边云的士兵,都吃惊地看着这个病恹恹的二皇子。随即,一阵疯狂的哄笑骤然响起。莫达鲁的脸色在笑声中阵青阵白,极度的难堪与羞辱使得他整个人剧烈地打起了哆嗦。
“殿下,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是?”卡姆雷思忖着问道。
“这正是我想说的,中队长。”普罗里迪斯有些气喘的语声并不大,但此刻在边云众人的耳边却宛若惊雷,“士兵们,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知道有边云这么一个地方。它是摩利亚的前沿要塞,也是最难以生存的一块鬼域。光明历723年,也就是从十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军粮被运来边云。原因,是由于北方的战争,军部抽走了附近几个行省的所有魔法师部队,而军粮想要通过山下的这片大沼泽,就只能靠他们的‘驭风术’。所以,再也没有人愿意镇守这里。你们中间最老的一批,应该是从其他驻地调来的士兵。被调来的人,往往不是得罪了长官,就是犯过严重军规。”
老莫克垂下了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掌心早已被指甲刺破,流出了一缕缕温热的液体。当年小队长血肉模糊的脸孔,直到现在仍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同样难以忘却的,是旁边地上那个大声哭泣,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以及,她身下的那滩殷红。。。。。。
“光明历725年以后,死囚成为了边云唯一的兵源补给。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法术运送,所以地方军官就创造了另一种奇特的运送方式。过程很简单,死囚在弓箭的胁迫下被赶进沼泽,敢于回头的都被射死,能够穿过沼泽到达边云的就能活下去。”普罗里迪斯勉强笑了笑,轻叹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知道,在这些死囚中,究竟还有没有人能够活着来到这里。”
“当年我的运气真不错,嘿嘿,感谢光明神王!”一个执弓汉子惨笑道:“除了我,这里还有很多个从沼泽里捡回一条命的人,满意了?”
卡姆雷的目光骤然冷如寒冰:“原来你们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弥漫扩散,边云诸人手中的炎气相继燃起,唯一等待的,便是斩马刀锋挥动的那一刻!
普罗里迪斯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低促地喘息了一会,这才道:“抱歉,我的身体不太好,感觉有些累。。。。。。我可以坦白地告诉诸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是军部的高层人物、元老会,以及我的父亲??艾特蒙得?凯萨!”
恰似一个霹雳划过天际,隆隆震荡不休。边云汉子们面面相觑,新兵方阵也低低地起了一阵骚动,几乎是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个皇子,在指责他的父亲,摩利亚至高无上的皇帝?!
“当年调走魔法部队的那名中将,早就把法师们遣回了这几个行省。就在沼泽对面不到十里的地方,就有着一个兵站,那里驻扎着两千名左右的帝国士兵,其中包括了一小部分魔法师。在摩利亚和巴帝国交界线上,这样的兵站现在超过一百座。”普罗里迪斯提高了声音,环视着周围呆若木鸡的边云士兵,“能回答我,你们为什么没有得到补给吗?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吗?那么我来告诉你们,勇敢的士兵们,因为鬼域是不可逾越的,所以你们和这座孤单的要塞一样,早就已经被那些大人物刻意而轻松地遗忘了!”
卡姆雷心头一阵绞痛。虽然早就不再对军部有任何指望,但他仍然没有料到,魔法师部队已经重回奇力扎山脉地带,并且是离边云如此之近!难道,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法师的一点点魔力,真的比一些士兵的生命还要重要?!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马蒂斯冷冷地道。
普罗里迪斯迎上了他的目光,淡然微笑:“因为,摩利亚很有可能将和巴帝国开战。而我,一个借着这次机会,从宫殿走上战地的皇子,是唯一没有放弃你们的人。”
第六章 突变
跃动着千万道霞光的朝阳,缓缓地攀上了高空。天地间的万物被染成了灿然金色,温暖,祥和,跃动着勃勃生机。就连边云要塞的土墙之上,也有几株在风中摇曳不休的小草伸展了身躯,在一片黯淡的灰褐色中努力绽出微小却夺目的绿。
阳光,能够融化最寒冷的雪,最坚硬的冰,却消融不了人类心头的冷酷,目中的杀机。
普罗里迪斯并不意外地发现,周围的箭头依旧森然相向,并没有一只手中的马刀垂下。在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