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火-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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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洛沙矜持地点头:“在临死前能够见识到经过神力加持的‘圣辉战衣’,你应该没有任何遗憾了。其实我真的很难理解,像你这样的异端们都在想些什么?你再强,能强得过天么?!”
结界中的圣光遽然收缩了一下,随即烈芒大放!黑暗屏障瞬时便缩小了将近大半,撒迦的左臂直直暴露其外,大块大块的血肉逐渐鼓出气泡,消融分解,化为淡淡的白烟四散。
老默克尔猛然爆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手插入暗色光晕之中,竟是对袭来的道道魔法攻击完全不管不顾!
黑暗屏障缓缓恢复了原状,撒迦似是一无所觉,安静地悬浮其内,满头黑发飘扬四散着,就像是在静谧的湖底独自沉睡。
“小王八蛋,你再不醒,老子就要丢下你不管啦!”
薄薄的护身光罩之上撞击声密集响起,龟裂出数十道细纹。老默克尔咬牙切齿地嘶声咆哮,连带着黑暗屏障一同飞起,以脊背重重撞上高台边缘的结界壁体:“狗娘样的,给老子破!”
震耳欲聋的一声钝响,老人背部涌出的暗属性魔力直接与圣光结界相触撞,后者炸裂出一道尺余宽阔的缝隙,但很快就被各处涌来的光源所填补。
“还真是悲哀啊!就连伟大的卡卡洛特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会做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行了,让一切都结束罢。。。。。。”加洛沙忽垂目望向下方,侧身轻易地让过一柄掷来的战刀:“卑微的半兽人,你清楚现在的举动将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么?”
阿鲁巴摇摇晃晃俯身,拾起一张机弩,龇出獠牙暴吼道:“撒迦,你在听么?我不想再等,要先去那边了!”
一束圣光冷冷袭来,自他左胸没入,后背透出。半兽人腾腾后退几步,大笑着射空机弩内的箭矢方才仰天倒下。
“难以理解的勇气。。。。。。”枢机主教嘲讽地道。
观礼台上,一个接一个从昏厥中苏醒的士兵挣扎着站起,握紧身边的兵刃,向着空中的侍神者发出无力却固执的攻击。
“长官,老子没给你丢脸!”
“废柴长官,嘿嘿,这下可没人再打我耳光了。”
“撒迦长官,早点过来陪我们!少了你,机组可没办法在冥界横着走啊。。。。。。”
同时动作的,还有几十道窈窕的白色身影,她们俱是安静地飞离地面,掠向高空,就像是一群扑火的夜蛾。绝大多数宫廷法师都依恋地向着那团暗色光晕投去了视线,对于她们而言,那个男人曾经是残酷沙场中唯一的精神依靠,而现在,双方之间则滋生了一种奇特的,难以言喻的感情。
如若亲人,无可替代。
火焰的辉芒,熊熊亮彻了封闭的空间。枢机主教注视着掠动中略显滞塞的爱莉西娅,微微动容:“神弃一族么?天生的杀戮机器啊,可惜了。。。。。。”
此时此刻,高高悬停于结界顶端的加洛沙正是这块空间的主宰者。每个人的动作变化,都清晰地透过光线波折而传入他的意识深处。
士兵们正在开弓激射,怒吼着掷出兵刃;白袍法师已经开始吟唱咒语;火系神弃者看似意欲攻击,实则是在掩护那个体形臃肿的高阶武者;卡卡洛特仍然没有放弃冲撞结界,维持黑暗屏障所需的大量魔力成为了他沉重的累赘,看样子,这老而弥辣的圣魔导士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场舞剧的终结时刻,总是带着淡淡的伤感。枢机主教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在神经质的颤抖中抬起手臂,感受着潮水般累积的巨大快感。
手臂一旦挥落,高潮便会来临。然而就在这即将落幕的刹那,所有那些华丽的美妙的无与伦比的乐章尽皆戛然而止,加洛沙枯干的手臂僵直地顿在空中,耳边唯有那两声轻微的爆裂声响在久久回荡。
星星点点的纯黑色光芒自玫琳姐妹捏破的卷轴中飘出,缭绕着旋向半空。尽管在充满了强光的结界内,它们是如此微小而黯淡,但无论是教廷中人,还是皇家军士,都已纷纷停下手来,茫然投过视线。
这些黑芒隐隐散发的气息,或许并不邪恶,但却是赤裸裸的残忍嗜血,饱含着一股比死更可怕的凶戾杀机。
即使是老默克尔,亦已完全怔住。
“姐姐,我刚想到或许这个会有用,怎么你也。。。。。。”薇雪儿的脸蛋毫无血色,在卷轴爆开的那一刹那,她甚至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这些黑芒的狞笑声!
“希望能帮到他。”玫琳面无表情地抛掉卷轴,明亮而野性的眸子里现出冷酷神色:“杀他的人,只能是我。”
略显惊愕的普罗里迪斯凝视着飞舞的妖异暗芒,沉吟良久,渐渐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无声无息间,流转的星芒于空中绽放出一个黑暗矩形,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结界内部,地面上每一具尸体都在干枯缩水,大蓬大蓬的乌黑血液自人体各处伤口间喷射而出,掠过半空,直直投向那矩形中去。
“毁了它,这是一道传送门!”枢机主教如梦初醒般咆哮起来。
所有射至的圣光束犹如泥牛入海,消失在门内隐现的深邃虚空之中。伴随着一阵沙哑的低笑声,两名全身包裹着严实黑袍,就连面目也为头罩所掩的瘦高身影相继掠出,高傲地飞临结界顶端。
“黑巫师?!”加洛沙干涩地低语。
枢机主教宁愿这扇魔法传送门中钻出一头龙来,也不希望看到这两个被教廷追杀了近百年,却一直活得好好的煞星。因为前者至少还是个生灵,而黑巫师,完全就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魔物。
“你是谁?啧啧,看样子我们这次遇上大人物了。”
昆沙冷笑,目光掠动间触上老默克尔身边的黑暗屏障,不禁神色微变,口中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与另一名黑巫师旁若无人地掠下地面。
“撒迦他怎么了?你又是哪位?”昆沙面罩下的两簇碧芒骤然大亮,拢于袖袍中的手掌已有黑色火焰燃起。
老默克尔让过几道袭来的圣光束,低吼道:“老子是瞎子,你他妈也是瞎子?干你娘的,也难怪你们这帮子黑巫师死得就剩了两个,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泡妞么?!”
“呃,知道我们的人可不多啊!”昆沙聆听着身后同伴邪异的“嘶嘶”低语,毫无怒意地道:“亚察说你是朋友,我想,我们可以暂时合作一下,为了这个孩子。”
枢机主教的咒语低诵声已然响起,圣裁修士的远程攻击早就从四面八方不知疲倦地连连袭来。老默克尔耳听着黑巫师慢条细理地表态,几乎气得快要发疯:“怎么样都行!别再罗嗦了,把这些家伙全都杀光!”
“乐意效劳。”昆沙根本就对敌袭不屑一顾,缓慢地回身。
两名阴气冲天的黑巫师齐齐飞离地面,与老默克尔排成了一个“品”字形。
这是银衣圣裁们最常用的战斗阵形,一般来说,它适宜于小规模的法师空战,普通得不值一提。
而现在,加洛沙看着这三个凑到一起的老妖怪,却觉得口中隐隐发苦。
他们组成的阵形,在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第十五章 他乡
灰蒙蒙的苍穹之下,整个世界都是阴暗的。没有风,没有降雪,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息。
萨姆早早关闭了旅店的门,坐在大堂里那张他最喜欢的楠木椅上,捧着杯早已冷却的麦稞酒望向窗外怔怔出神。屋子里很黑,就只有从窗外透入的微弱光亮,朦胧映射着老人饱经风霜的脸庞。
每逢变天,他右腿上的旧伤,都会开始隐隐作痛。而现在,那处曾经断裂的腿骨正宛如被食尸鹫大力啄啮一般,裂痛直透心底。
在这个气象异常的清晨,一场蕴育中的雪暴,即将到来。
“吱吱”的靠椅摇晃声,回荡在整个寂寥厅堂内。萨姆早已习惯这单调的声音,就像是习惯躯体上难以抹灭的伤痛。天空中的积云愈发低垂黑厚,仿佛触手可及。镇上的居民早已关闭了门户,合上窗扉,于忐忑中等待着风雪摧袭的降临。
就在那杯香醇的麦稞酒即将见底的时候,旅店门前悬吊的残破风铃,倏地微颤了一下,低低清响瞬时划破了笼罩小镇的死寂。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咆哮声自远方沉闷震起,每幢建筑的窗棂都发出了战栗的呻吟,屋顶上积雪簌簌地掉落下来,马匹的惊嘶瞬时响彻了整座小镇!
怒吼的风潮推动下,白与黑交织的灰暗巨浪从天边现出狰狞身躯,张牙舞爪地涌过平原,轻易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冰屑雪粒与木墙之间连绵不断的触撞声响,宛如无数恶鬼在摇撼着这家简陋的旅店,欲要将它拆成碎片。粗阔的屋梁上不时会有灰尘散落下来,似乎随时都会因为不堪重负而连带着房体坍塌成一堆废墟。
凝视着窗外狂乱的飞雪,萨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慢悠悠起身,走到大堂的酒台前续满了杯。
来到斯坦穆西部的这座边陲小镇经营旅店,已经快要二十个年头了。每个冬天他都会经历数场挟卷着天地之威的雪暴,有时客人会被困在店里长达月余,有时就只有短短几天。
这里离摩利亚和巴帝的边境都不算遥远,这两个国家前来斯坦穆的商队便成了旅店最主要的客源。萨姆不算是个贪得无厌的老板,在雪暴肆虐的日子里,他常常会希望商人们能够早日启程,平安地完成所有贸易。
如果还有别的路可走,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萨姆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这一点。
与以往不同,今年他再也不需要为雪暴何时停止而犯愁。因为自从那场战争爆发以后,旅店的生意就变得萧条无比,到了冬季,更是冷冷清清没有半个客人前来投宿。
由于巴帝国的借道突袭,很多斯坦穆人都在担心摩利亚总有一天会采取报复。他们无法理解国王当初做出的妥协决定,但却十分清楚摩利亚的强大与可怕。
然而小镇上的居民所忧虑的,并不仅仅是可能袭来的战争。另一种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于生活中的威胁,才是恐惧的真正来源。
“笃笃!”
维持了大半日的风雪呼号中突兀传出两记剥啄,躺在靠椅上睡着的萨姆立时惊醒,转首望向大门,没好气地道:“老杰瑞,如果不想被冻死,就早点回到自己的家里去,我是不会再赊给你哪怕是一滴酒的。”
“请您开门,我们想要住店。”一个柔和的女声在门外低低响起。
萨姆微怔,起身道:“来了,马上就来。”
粗长门闩被老人费力地取下,大门开处,一股酷寒的疾风立时就卷着冰雪劲袭而入,迫得人喘不上气来。
“你们从哪里来?这种天气还敢出外,不要命了么?”萨姆抬手遮挡着把脸打得生疼的冰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齐膝深的雪地里,密密麻麻地站着百余人。敲门的是个身着亚麻长袍的女子,容色极为秀丽。她的周身似乎有着一层无形而奇异的屏障,漫天纷扬的飞雪在隔开尺许的距离便已然纷纷融化,情形甚为怪异。她的同伴里有着三分之一是女子,俱是单薄的麻袍打扮,如出一辙的貌美而冷漠。
人群的外围,多为拥有着强悍身形的大汉。他们或抬或负着几十名不省人事的伤者,眼神顾盼间流露着难以掩饰的焦躁与煞气,似极了一群刚刚从血腥博杀中脱出的狼。
“听前面的人家说,您这儿是方圆几十里以内唯一的旅店,所以就赶了过来。”先前出声的那名女子掠了眼店内,道:“我们前几天遭遇了马贼,货物都被掠劫了,幸好在暴风雪刚开始的时候就找到了这里,不然可真是难以想象后果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