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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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么可笑又荒唐的想法,没有了神龙教,没有了圣姑的身份,那些她曾杀过的人,曾结过的怨,肯定会铺天盖地的找上门来吧,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她记得从前有个老和尚,吟诵过这么一段经文——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从不怕死,但她怕霍斩言会死。
漫天的飞雪中,萧萧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不知不觉泪湿了脸面。
麦药郎正在屋里收拾药材,听到外面传来突兀的敲门声,打开门时看到眼睛通红的萧萧,顿时吓了一跳:“小丫头,怎了啦。”
萧萧哽咽了一下,近于祈求的声音道:“麦爷爷,求求你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帮我救一救他。”
麦药郎将目光移到昏迷的霍斩言身上,不由一阵疑惑,还是侧身道:“你先进来再说。”
萧萧将霍斩言放在屋里的**榻上,扯过被子给他盖好,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这时候麦药郎走过来,简单耗了一下霍斩言的脉搏,心里就更是奇怪。
他站起来沉吟片刻,抬头问道:“你老实跟我说,这个人是谁?”
萧萧被问得心虚,不敢去看麦药郎的眼睛,只是望着霍斩言小声嗫喏了一句:“朋友。”
麦药郎微微蹙眉:“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萧萧一愣,抬起头不明所以:“什么来历?”
麦药郎招呼她走到外室,神情之间似乎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人身上并无半分内力,看上去不像是练武之人,可是受这么重的伤,却能撑到今日,真是奇怪。”
萧萧一听他这样说,顿时翻脸,一把扯过麦药郎的衣领,冷冷道:“你还待怎么着,想让他死么?”
她把短剑压在麦药郎的脖子上:“我告诉你,你要是救不了他,就休想从我手上活命!”
“哎呀呀……”麦药郎拍了拍她的手,皱着眉一阵头疼:“果然是你师父带出来的好徒弟,说变脸就变脸,简直跟他当年一模一样!”
萧萧嫣然的红唇勾起一抹算计的微笑,她松手放开了麦药郎,清冷的目光打量着他:“当年你没能救回祖师婆婆,欠下我师父的一个人情,现在我要你救活霍斩言,如果不能的话,我不仅会杀了你,还会刨了你们药王谷的祖坟。”
“你你你……”麦药郎气得直翻白眼,吹着胡须哼了哼,背着手气冲冲的走进内室给霍斩言把脉了。
萧萧强硬冰冷的神色中,闪现出一抹黯然,她低下头沉默片刻,也迈步跟了进去。
麦药郎侧身短坐在**榻边,一手捻着胡须诊脉,一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良久之后,他将霍斩言的手放回被褥中,看向萧萧担忧道:“这位公子身上所受之伤并无大碍,只消开几副药调养一些时日即可,可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不再说下去。
萧萧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和急切:“可是什么……”
麦药郎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这位公子体虚气亏,乃世间罕有,像是常年承受了难以承受的力量,致使身体损耗过大,但这个人又明明不会武功……真是令人想不透啊。”
萧萧闻言沉默了下来,霍斩言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连一点武功都不懂,如何会承受什么难以承受的力量?
然而此时的境况不容她多想,只是焦急的问:“那他,可还有救?”
麦药郎捻着胡须,沉声道:“可以说有救,也可以说没救。”
萧萧皱起了眉,猛然站起来将短剑压在他的脖子上:“你再不说实话,我立刻就杀了你!”
麦药郎连忙说道:“我说得并非谎话,说他有救,是因这世上有可以救他性命的东西,说他没救,是因为那些东西极为珍贵,实在难求啊。”
萧萧望着**榻上静静躺着的霍斩言,下定决心问:“什么东西?”
麦药郎不紧不慢的答:“麒麟角,火云芝和菩提子。”
萧萧闻言笑了,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麒麟角已经有了,不就是火云芝么,又不是什么求之不得的药材,我去龙虎山上寻来便是。至于菩提子,我记得这东西是长在少林寺的后院吧,等我打上少林,看那帮臭和尚敢不给我!”
麦药郎望着萧萧,苍老浑浊的眼睛中,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位少年,一样桀骜不驯的性子,一样执迷不悟的痴情。
他摇头叹了口气:“单有这些东西还不行,火云芝和菩提子药性相克,若是想把它们炼成救命良药,还得取回天狼血当作药引。”
一听到天狼血,就连萧萧都惊了一下,她只犹豫了片刻,低下头淡淡道:“没有关系,几只野狼而已,我还能应付的了。”
麦药郎微微皱眉:“你可曾想过,以这位公子目前的情况,可能撑不到你回来?”
萧萧望着霍斩言的目光满是哀伤,她握紧了手里的短剑:“三天之内,我一定会回来的。”
☆、蹁跹惊鸿影(四)
麦药郎闻言站了起来,他语重心长道:“念在我与你师父相识一场,有些话还是要跟你说个明白,这位公子身体已近油尽灯枯的地步,纵使你救得了他一时,他也……活不长久。”
萧萧的心里猛得一沉,仿佛被钝器击中了心脏,生疼不已,她知道霍斩言的身体不好,但是没想到竟然病重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这样悲痛的宿命偏偏降临在他的身上?为什么要她一点点看着他的死亡,看着他的音容笑貌逐渐消逝,陷入冰冷的无奈和绝望?
她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花叫作昙花,只会悄然绽放在午夜之中,不待黎明来临,就会凋萎在夜晚的寂静里,皎白的花色犹如霍斩言的一阕衣袂,甚至若有若无、冷冽寒凉的幽香,都像极了他傲然独立时,遥望天地的落寞和伤情。
她不想他孤单,于是排除万难的想要陪在他的身边。
她不想他落寞,于是飞蛾扑火要为他的人生增添一抹亮色。
她不想他做昙花,她只要霍斩言能够好好的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萧萧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短剑,她看向了麦药郎倏忽笑了,艳丽的容颜像是凄然惨烈的夕阳,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诡异幽凉。
她淡淡的说着:“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多留他一刻,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只要知道他现在还是活着的,我这心里……总归还有些安慰。”
麦药郎长喟一声:“纵使你愿意为人家上刀山,下火海,人家也未必会领你的情,这又是何必?你师父不就是个例子,没想到有这个前车之鉴,如今你又重蹈了他的覆辙。”
萧萧摇了摇头:“我没觉得师父有什么不好,相比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不知心归何处的人来说,他能在心里想着祖师婆婆,还能每天看到她,同她说话,便已是莫大的幸运了。情爱之事,不就是如此么,旁人看了觉得心酸,觉着不值,然而个中滋味,如鱼饮水,冷暖寒凉,只有经历之人自己知道。”
麦药郎望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从前只以为她还是个任性胡闹的小丫头,可是现在,看着她说话的神情,听着她所说的话,竟有一瞬间恍然原来时光如刀,刀刀催人老。更新最快最稳定
人生在这个世上,总有一番苦痛需要自己去尝,纠结迷惘,贪嗔爱痴,或是大彻大悟,或是万劫不复,然而最终都会尘归尘,土归土,那些曾经的执念,那些过去的守望,就像红了的樱桃,绿了的芭蕉,抛掷在往日的流光中,蓦然回首时,方才发现,自己的一生也就那么过去了……
他自己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么?
麦药郎点头承诺道:“你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会尽力保住他的性命。”
萧萧道了一声谢后,将目光定格在霍斩言身上,一向活泼灵动眼眸中尽是担忧和留恋,她倒退着脚步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内室,朝向外面纷飞的大雪,坚定不移的走了出去。
麦药郎的木屋中,云皎望着萧萧远去的背影,看向云初末道:“原来讨厌鬼和萧萧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几天前,他们借助长空之境的力量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江月楼,发现当日来抢夺骨笛的鬼魂确实是江月楼主霍斩言,同时他们还发现,霍斩言命人暗中散播神龙教主萧孟亏要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以及卓鼎天跟随一位女子学武,并欺师灭祖将其杀害的消息。
可笑的是,那些自以为是最后赢家的武林人士,被霍斩言耍得团团转,竟不自知。甚至还有人妄想趁此机会把江月楼拖下水……
棋是霍斩言所摆,局也是霍斩言所设,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他心里可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人机关算计的最后,什么都不会得到,只是凭白给人当了棋子和挡箭牌,即使死了,都不知道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
只是,霍斩言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由于事先隐了身形,所以麦药郎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存在,云初末迈步走到**榻边,注视着昏迷中的霍斩言,微微蹙起了眉。
他与霍斩言交过手,所以知晓对方的武功和实力,纵使那时霍斩言已有了三十年鬼魂的修为,比现在要强过许多,但没道理如今会是这副弱不经风的模样,这个人安排了这么多的事,几乎搅乱了大半个江湖,肯定是要达成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他不可能这样轻易的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既然如此,他这样做的意义究竟何在?
云初末正思考时,忽然听到旁边的云皎一阵惊呼,她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抖着手指着**榻上的霍斩言:“云初末,你快看……”
此时,麦药郎已经出去为霍斩言准备伤药去了,屋子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原本因为昏迷躺在**榻上的霍斩言,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的望着木屋的房顶,清润淡漠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唇角处却逐渐勾起一抹幽凉的笑意。
他的容颜如雪,精致姣好,即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都能令人感到绝代风华的优雅来,温润谦和的气质中,恍若三月的春风,温暖却也有些莫名的寒凉。一袭素白的衣衫,映衬着眉目中的点点漠然,像是温良无害,**凡尘的谪仙。
在萧萧以为他性命垂危,带着他跋涉千里辗转来到苦寒沼泽时;在萧萧以为他命不久矣,担忧害怕几乎流尽一生眼泪时;在萧萧为保住他垂危的性命,不顾一切为他找寻药草之时……
霍斩言,他居然欺骗了她!
回想起萧萧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的模样,云皎心里一阵生疼,不由升起一团怒火,咬牙愤愤道:“这个人……他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如果说他和萧萧的相遇是偶然,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便是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酒楼那两个人的出现,正好促成了他蓄谋已久的计划,意外冲突,重伤昏迷,他算准了萧萧会带他来求避世沼泽中的麦药郎,也算准了萧萧会出生入死为他采来另外几味药材,还有那味令神龙教圣姑都感到心悸恐惧的天狼血。
而他,在这一场算计之中,连话都没多说几句,便已轻易俘获了神龙教圣姑的芳心。他只是演了一场戏,天下医者梦寐以求的麒麟角,生长在龙虎山上,百年才成熟一次的火云芝,以及少林寺后院中,被四大禅僧看守的菩提子,那个性情耿直乖张的姑娘,都会一一为他取来,双手呈在他的面前。
云皎突然觉得有些悲凉,为萧萧感到难过,在这个世上,有什么会比被心爱之人算计利用,更能伤透人心的?
天真无邪的少女,虽然手上曾经沾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