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遗恨-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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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正接到前线的军报,在病房外踟蹰许久。陆致洵早有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可情势危急,他不得不推门进去。
微雨正倚靠在病床上,陆致洵则在一旁静默相对。
“司令,前线急报,长崎军已经突破嘉定,太仓一线设防,兵分三路直逼金陵而来。”
“知道了。”他挥了挥手,严正只好又退了出来。他转头对微雨温柔的道:“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微雨置若罔闻,只是在那里发呆。顾晴的遗体已经被送回了北平家中,不知道她父亲该有多心痛。她于是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父亲临终时要自己好好的活着。可是她这样,算是好好的活着么?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一无所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轻轻的哭泣,慢慢成了呜呜的低嚎,最后成了波涛汹涌的海。
陆致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在门外听见她的哭声便止住了脚步,等她的哭声渐渐平息了才进去。他闲扯了几句,见她依旧不愿意说话,出去打了一盆热水。他将她扶起来,而她不配合也不抗拒。他蹲下去把热水放到微雨面前,在她膝盖上盖了毯子,又试了试水温,将她的脚放到水中,边问道:“水烫不烫?”她还是不回答,也不去看他。
谭月华走进病房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心里吃味,酸酸的道:“姑娘可真是好福气,能得司令这样体贴照看。”
陆致洵一边替微雨将脚上的水擦干,一边冷冷的道:“谁让你来的。”
谭月华道:“司令的朋友出了意外,我这未来的司令夫人过来瞧瞧也是应当。”她这话是说给微雨听的,她要她认清楚彼此的身份,她只是司令的朋友,而她才是司令的夫人。可微雨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自觉无趣。
“谭月华,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我真的拿你没辙!”他本就心烦意乱,微雨怎么都不肯理他,若谭月华还要在这时候搅混水,他绝不会放过她。
“我不清楚自己身份,呵,我看是司令大人您不清楚自己身份吧!身为总司令,居然为了个女人撤回沿江口的防御,如今长崎大军沿江而下,金陵已经危在旦夕了!”她说着从包里抽出一卷报纸,扔到微雨面前。
陆致洵对门外喊:“严正,把这个女人给我弄出去!要是再敢随便放人进来,你们都别活了!”
严正连忙带人进来,也不敢放肆,只是对谭月华做了个“请”的姿势。谭月华气的摔门而去,嘴里还在一路叫嚣。
微雨想去拿那报纸,陆致洵抢过报纸阻止:“没什么,还是别看了。”
微雨固执的看着他,他只好把报纸又给她。她看那报上写的,字字句句都对陆致洵不利,说他因私废公,为了个女人撤回沿江口防御,不顾百姓的死活。
她问道:“你真的为了我,撤回了沿江口的防御?”
他知道如果他说是,那她或许会心软,会有一丝机会原谅他。可是他不要叫她背负上如此沉重的包袱,于是道:“这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她就知道,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她这样做。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那样失落,难道事到如今,她对他还是有期待么。或许,真的只有彻底的离开他,她才能解脱。她幽幽的道:“我想离开。”
他出乎意料的没有挽留,道:“这样也好,只是还需等上几天,到时我会亲自送你离开。”金陵已经不安全了,她能平安离开,也是好的。
她兀自埋着头睡去,听到她要离开,他竟然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他早已准备好了将她送走。他口口声声说没了她,一切都不会完整,可是做的却是另外一番样子。她走了正好,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娶别人家了。
白天的时候,陆致洵不得不回官邸忙碌。到了晚上便到医院照顾微雨,夜里就睡在床对面的沙发上。一次给膝盖换药的时候,医生不小心弄疼了微雨,陆致洵连忙夺过来,从此便都是由他亲自换药。有时候他会在一旁絮絮的说些什么,也不管微雨听不听。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的脸色也一天天难看下去,却是只字不提离开的事。
直到十四日后,长崎军队已经向金陵外围发起了进攻,远处的枪炮声历历可闻。汽车穿过几条曲曲折折的窄巷子,来到老江口。汽车停在下关渡口。
陆致洵走下汽车,把微雨抱出汽车。寒冷的江面上,一艘英国渡轮徐徐驶来。船身在江面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白线。离别也在内心里划出长长的伤口。他的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
“小姐。”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微雨回过头来,竟然是初一。
初一开心的跑过来,拉着微雨的手道:“小姐,我终于见着你了。”微雨没想到能见到初一,心中一酸。为了方便照顾微雨,陆致洵特地派人去北平将初一接了来。有初一在她身边,他也能放心了,至少她不会太孤单。
到了头等舱的包厢里,陆致洵将微雨放到沙发上。从身边的侍从手里接过一包东西交给初一:“这里是一些草药,你切记每天给你们家小姐熏蒸膝盖,千万不可忘了。。。。”他又叨叨的交代了好些事情,最后看了一眼微雨便出了门。他不敢多看她,他怕只要再多看一眼,他就会舍不得她走。
江边的寒风象小刀一样割在人的脸上。望着浪涛滚滚的江流,凛冽的江风把他的头发吹得肆意飞扬起来。他静静的站了许久,终于转身,在两边近侍的护卫下朝码头外走去。他的身后,风夹杂着汽笛声呼呼而来。他很想回头再看一眼,他一再的停下脚步,可终究是没有回过头去。
三日之后,崎岛国军队冲破金陵外围阵地,集中步、炮、空协同的威力向金陵各城门展开猛烈的进攻。
西风凄惶,大地苍茫,枯叶从窗外乱飞进来。严正紧走几步,去关窗子。窗子关上了,手却扶在窗框上,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乱成一团。战势很不容乐观,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陆致洵负手而立,看着金陵的地形图,道:“去叫通讯员来。”
通讯员闻讯赶来,听陆致洵道:“传我的命令,全体守军,誓与金陵共存亡。停泊在港口的船只一律撤走。如有守军撤退,可以开枪射击。“
陆致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冷峻的平静。
通讯员听令行礼,快速走出指挥室。
谭月华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对陆致洵大吼道:“你疯了么,金陵根本守不住了,你这是要送死么?”
陆致洵笑着道:“是又怎样,我即决定以身殉国,司令夫人是否相陪啊?”
“陪个屁,人都死了,我还当什么司令夫人!你不走随你,我可不会在这里等死!”说完,她带着自己的几个人逃命去了。
到了江边,本来停泊在港口的船只接到命令正要撤退。她连忙大喊着阻拦。
因为司令有命令:若有守军撤退,可以开枪射击。所以岸边的士兵纷纷举枪对准了她。她怒吼道:“你们也疯了么,我是司令夫人,不是守军,难道连我也不能撤退么。”
领头的士兵道:“还请夫人不要为难我们,否则。。。。。”
绝处逢生1
谭月华气急败坏:“否则?否则怎样,杀了我么?你们敢!”
有勤务兵跑上来,在领头的士兵耳边耳语了几句,那士兵便放行了。谭月华一边登船,一边得意的道:“这就对了,我可是司令夫人,难不成你们司令还会杀了我么?”她笑的张狂,江风从她面上拂过,带着闷热的腥燥味。
她突然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金陵城,笑容收敛,神色黯然。她不是没有想过留下来,陪他守卫金陵,陪他生死与共。可是那一天她去医院,见他对微雨那样温柔体贴,小心翼翼的样子,尤其是他看微雨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半点机会也无。既然这个男人对她无情,她又何必为了他留下来冒险呢。反正她要的不就是个名位么,走与不走,她都是司令夫人,不是么?
江岸在渐渐的远离,她望着凌凌的江水,笑容四散开去,渐渐模糊。
指挥室里,严正不解的问:“司令,为什么要特意放谭月华离开?”
陆致洵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的道:“全体守军浴血奋战,司令夫人却不顾命令逃跑。。。。。。你觉得呢?”
“如果您是想用这理由来悔婚,那似乎太牵强了。”严正正色道。
“有理由总比没理由好。”他不是不知道这理由牵强,只是当下他也只能想到这么多。
严正见陆致洵的样子,是铁了心要推翻婚约。怪不得他不肯弃金陵撤退,若是这一仗险中求胜,他必定名声大噪,在军中的地位也再不可动摇。到那时,就算解除婚约,也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可这一仗若是输了,那。。。。。。
“我必须赢!”陆致洵喃喃道。复又看着面前的地图,红色箭头代表长崎军进攻的路线,三面围攻,几乎毫无破绽。可就算再艰难,这一仗他也必须赢。
想起微雨,他的心便是一阵阵的剜心之痛。英国路途遥远,渡轮又行的慢,微雨应该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不知她的伤是否好些了?海上风浪大,路途颠簸,若是触动伤口,她疼了怎么办?初一那个丫头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记得每天给她熏药。。。。。。。
哎。。。。一声无奈的叹息自他唇间溢出。世事难料,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她。那一日送她离开,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啊。千万分不舍,他还是不得不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他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跟她说,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回去的时候,每走一步他都想回过头去,哪怕是看看水面的波纹也好。可是他到底忍住了,只有高鸣的汽笛一声声传来。
半个月后,金陵保卫战正式打响。
城头的枪炮声越来越紧,敌军几次炸破城墙、窜入城内,又被金陵守军奋力打回去、修好被轰毁的城墙缺口。
教堂改建的战时医院里闷热难挡,到处弥漫着血腥、排泄物、汗臭的味道。这所距离阵地较近的临时医院,收容了大量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医院很快人满为患,伤病员超过了它能容纳的几倍数量,人手极度短缺,教士和民众纷纷加入了志愿者的行列。
有腿部中枪的小士兵被抬了进来,满身的血污,他却一脸满不在乎,还笑着对身边的人喊:“司令亲上城楼督战啦!。。。。我们一定不会输的!”旁边的人听了都纷纷点头,人群中有人应声道:“对,我们一定不会输的!”
不远处,坐着轮椅的女子正在给伤员包扎。听见这些,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拳头握的紧紧的。身边的女子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轮椅上的女子回过神来,继续刚在的包扎,可动作显然没有之前熟练。
经过一昼夜的激战,继续到翌日正午,雨花台关口已经岌岌可危。。。。城楼上,到处是硝烟弥漫,无数刺耳的枪声紧擦着耳边飞过。
“司令,您还是撤退吧,雨花台。。。。守不住了!”严正焦急的劝道。
“你留着这些力气,还是打敌人去吧!”他既然下令与金陵共存亡,那也包括他自己。这一仗,他决不能输。
一大群敌人又蜂拥着冲上来,陆致洵举起枪,率领身后的士兵一齐冲下去,顿时迷失在硝烟滚滚里
“快!快!”走廊里匆匆抬过一副担架,“医生,医生,司令中枪了!”一身是血的严正紧紧跟在担架旁,泣不成声。陆致洵神智还算清醒,拉着严正的衣袖,吃力地道:“照。。。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