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谷-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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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红军获得了无价之宝,他对乔巧儿格外珍惜。他把她抱到炕上,让乔巧儿舒展开来,他要拿出行动,表达他全部的爱心。
乔巧儿被火光映照着身体,她确实迷人,美得像是一只火中的凤凰。夸她是宝藏,这并不过分。老红军霸占着这个无价的宝藏,他从上到下亲吻着乔巧儿。他亲她红润的脸,亲颈部,亲丰乳,亲腹部,亲大腿,亲她的脚,不落下一处。乔巧儿感到他亲她亲得很剧烈,身体抖动着,嘴唇哆嗦着,人很累,可他还是不停息片刻。而老红军这样亲着她,他样样都亲到,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舒坦,他才感到这是真的和美打成一片了。
“爱爱!”他亲着喊着。
老红军反复地亲吻,反复地舒坦。可他感到这样还不够彻底,他是眷恋着乔巧儿的那片青草地。
“爱爱,我还有个心愿。”
乔巧儿甚也未说,她的脸通红通红,她默默地分开了自己的腿。
“我操。”由于被理解,老红军兴奋地脱口而道。
可以接近青草地了,也就是说,男人女人最重要的时刻就要到来。老红军只深深地看了一眼,人就堕入了爱的激流。
“爱爱,你真是一副好药。”他哆嗦着嗓门儿谈体会。
分开了乔巧儿的腿,他看见了人间最稀有的景色。那里有山,有水,有金,有银,有河,有岸,有绿地,有花瓣儿,有个深深,有个浅浅,有个近近,有个远远,有个宁静,有个思念,有个想儿,有个爱,有个瘾。老红军张望着那里,血直往头上涌。他轻轻地亲了一下,震荡得他几乎要从炕上栽下来了。
“啊,爱爱!我顾不上死活啰!”他进行抒情。
老红军吃疯了。
离圆满还剩下最后一步了,老红军开始脱他的衣裳。
“爱爱,叫我把子弹上上,放一枪。”他昂扬地喊着。
老红军脱着脱着,感到内心的激越之情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美得还不够,就接着喊道:“爱爱,我要再活一百岁。我不死,我要把你爱到死!”
八路军的灰制服还没有脱下来,只见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人就忽腾一下,重重地倒在炕上咽了气儿。
他的死并不意外,守着美丽的凤凰,别人得不到的他得到了,甚至过了头了,人生也该谢幕了。
人一旦死去,似乎就没有什么缺点了,死人留给活人的是,永远的宽容和深深的怀念。
乔巧儿把老红军搂到怀里,心中感到一片凄凉。她摇晃着老红军,亲他,握住他的手,噙着泪和他说话:“小牛哥,我不该不叫你。我现在叫你了,你听见了吗?”
老红军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再也听不见乔巧儿跟他说话了。
天上,显然是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在掌管着人间。而这种力量使老红军变得格外安详,顷刻间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是因为他在临终之前,终于听见乔巧儿叫了他声小牛哥,他变成一个富有的人了。
“小牛哥,我一定亲手埋你。”乔巧儿哭着说。
乔巧儿真不知道往后自己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她心中一片迷茫,眼前一片漆黑,就自言自语地道:“小牛哥,到我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来埋我呢。”
乔巧儿说着就痛哭起来,她紧紧地抱住老红军,如同抱着自己的丈夫,在窑里一直坐到了天亮。
大队长得知老红军的死讯之后,他一点儿都没有感到意外。他甚至很冷静,很不一般地对社员们道:“再旺的火,也有灭的时候。咱的这个老革命,他是乐极生悲了。他背了一辈子黑锅,到了晚年,组织上承认他是个红军,不是个逃兵,他就高兴得过了头。我看他是烧的!是心脏受不了,把命丢了。不管咋说,他是个真正的红军,不是逃兵,组织上算是给他恢复了名誉,老革命可以含笑九泉了。他的死,算个喜丧。”
大队长这么一结论,社员们都服气。即使有人对乔巧儿有些什么别的想法,也就不敢站出来说三道四埋怨什么了。
丧事怎么来操办,按照哪种规格,社员们一律主张大整。乔巧儿提出来,老红军的身份不是农民,一定要为他开个追悼会。
大队长说:“不但要开,还得隆重。”
其实也是应该隆重的,后沟村只有这么一位老红军,如果以后编村史,人家也得排在前边。大队长就决定,首先成立一个老红军的治丧委员会,并且由他挂帅当主任。在研究葬礼的规格时,委员会的成员们争了起来。有人主张老红军得按团级干部来对待;有人却说老红军干到今天,他最小也得是个师级干部;大队长就发了话,军级也挡不住。但咱不能按那个规格走。咱是乡下,咱有咱的风俗,咱得按咱的规格走。
二队那位钱串串在葬礼上鸣了枪,十二响。老红军的葬礼上也得鸣枪,还必须是二十四响。钱串串的葬礼上没有哀乐,一队那位老贫协也没有哀乐,老红军的地位到了,给他得把哀乐带上。大队长特别指示了村里的自娱班,叫他们组织起来抓紧练习,拣最悲伤的曲调来练习。至于追悼会的现场到底设在哪里为好,议来议去,大队长说就放到大队中心小学的操场上,因为那里地盘大,盛得人多,像个隆重开会的样子。大队长同时定下来,一队二队和三队,都得派出群众代表前来参加老红军的葬礼,这算是一次政治活动。老红军的棺材自然是选上等的实木了。
经过几天的筹备,一切就绪之后,开始发送老红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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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肃穆地站在操场上,都在聆听大队长宣读悼词。悼词里边都说了些甚,谁也没记住,只是感到喇叭响得厉害,熟悉的套话和豪言壮语满天飞。
只是当大队长脱离了讲稿,自由发挥地说了最后那么几句话时,乡亲们才算是听清了他是说了个甚:“甚是红军?红军是甚?红军就是毛主席的人。咱后沟村住过毛主席的人,咱骄傲呀,同志们。”
人人都无比热爱毛主席,只要耳边一听见毛主席,不由地就想喊万岁。能够亲自送一送毛主席的战士,都感到这个分量相当重。
天气本来挺好,开完追悼会,该往地里发送老红军了,天空顿时阴云密布,飘飘洒洒下起了雨和雪。
看来,老红军真是毛主席的人。英雄的葬礼就是不一样,天都动情了。社员们也都跟着动了感情,有人开始哭泣。
老红军静卧在棺木之中,乔巧儿要看他最后一眼。他身上依然穿着那套八路军的灰制服,很庄严,很威武。乔巧儿趴在棺材上,给他重新系了一遍风纪扣,把他的军装展平整,又深深地吻了老红军的手,这就算是和老英雄告别了。
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乡亲们都说乔巧儿是个孝顺女儿。
“起棂啦!”主事人这时悠长地喊了一声。
抬起来吧,是八位彪形大汉抬起来了老红军的棺材。
吹起来吧,自娱班紧跟着连吹带打,将弦唢拨弄得惊天动地。
老红军没有一个亲人,他只有乔巧儿。乔巧儿扶住他的灵柩,一步一落泪,心中声声唤着小牛哥。
送葬的人群浩浩荡荡,一路上撒着白花花的纸钱。乡亲们在大队长的率领下,迎着雨和雪,护送老红军的灵柩向墓地走去。
下葬的时候,大队长领着全体社员低头默哀,并且鸣枪二十四响。四面是山,野地里一放枪,山与山之间有回声,震耳欲聋,声势出来了,要的就是这个规格。
自娱班的锣鼓家伙和乐器早已摆到了山坡上,随着鸣枪,弦唢拨动起来,演奏了一曲凄婉的民歌《兰花花》,用来营造出一种悲凉的气氛。一切都是协调的。可大队长在行,他越听越别扭,这哪里是给老革命送葬,一点儿都不壮烈,他就粗暴地骂了起来:“吹的是个逑!弦唢太软!给我换硬的!”
换成硬的,也就是换成革命的。文革那阵子,老戏不准唱了,全国都唱革命样板戏。秦腔也唱样板戏,自娱班就赶快换成了革命的秦腔《沙家浜》,并且由当地最著名的艺人来演唱:
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艺人是个唱黑头的,他声音沙哑、粗矿,很野。他甩开嗓门儿唱着;那边的步枪二十四响放着;紧跟着自娱班的弦唢一上;这叫珠联璧合,兵对兵、将对将。老红军的葬礼在本地办得算是头一份,动静之大、方圆十几里都能听到。
埋了老红军,送葬的人群就散去了。后沟村的山坡上,又多了一座新坟,看上去很凄凉。然而,社员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坟头里安息的却是一位风流的老人。
坟上没有鲜花,但它覆盖着瑞雪,泥土是潮湿的,散发着田野的芳香。这是个不错的归宿。
乔巧儿和大队长都没有离去,他俩久久地守着老红军的坟墓。乔巧儿这时已经有了新的打算,她准备走,要离开后沟村。在她走之前,她想多陪一陪这位多情的老人。大队长没有走,他是爱乔巧儿。他最近忙上忙下的,为乔巧儿争取到了一个好的前程。他要亲口告诉给他最心疼的这个女人。
乔巧儿立在老红军的坟前,她给他坟上培土。她添一把土,掉一把泪。大队长叫她节哀。可她依旧不停地往坟上培土,照样是添一把土,掉一把泪。
大队长不想让乔巧儿受这样的折磨,便体贴地对她道:“巧儿,你不要太难过了,人都有一死,不过是早晚而已。其实,这是坏事变成了好事儿,你现在是老红军的女儿,跟从前不一样了,你比贫下中农还硬棒。”
“是吗?”乔巧儿并没有感到高兴,她凄楚地笑了笑。
见乔巧儿笑了,眉头舒展了,大队长很是欣慰。他又告诉给她一个好消息:“咱后沟村的学校里,还短一名先生。你有文化,派你去给孩子们当个女先生。这样最好,风不吹,雨不打,也适合你干。我为你跑了几趟公社,找了几个领导,公社已经批准了。你马上就是咱后沟村的民办老师了。”
这当然是振奋人心,老红军的女儿,可以教书育人了。乔巧儿虽然一直是被痛苦折磨着,可她听到了这个喜讯,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就问他道:“这是真的吗?”
大队长说:“你看你,我何时给你开过玩笑。你先休整一下,过两天,你就带课去。”
乔巧儿没有想到,自己可以成为一名老师了。对于这种突然转变的命运,她未曾有过丝毫的预感,来得太快了。现在,命运是越变越好了,真不容易,她心里甜滋滋地想哭。
走在田野上,她想着自己这突变的命运,就不由得悲一阵、喜一阵。人的出身变了,从此再也不被革命阵营轻视了,可以轻松自由地活着了,乔巧儿真的像是一只美丽的小鸟,展开翅膀,她在田野上尽情地飞翔起来。
冬天的田野上,洒下了乔巧儿欢畅的泪水。屈辱没有了,人与人平等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大队长趁着乔巧儿的高兴劲儿,他用炽热的眼神追赶着她美丽的身影,十分惬怀。并且很自信地喊出了一句话:“巧儿!晚上,我过去。”
这回,乔巧儿没有拒绝他。她答应大队长道:“我记下啦。”
回到了老红军的小院里,乔巧儿感到自己很累,就坐下来,望着空空的窑洞直发呆。
小院里悄无声息,这里的主人出了远门,去了遥远的天边,再也不会回来了。同在一个冬季里,乔巧儿先后送走了三个男人,而这三个男人,都爱她,为她而舍了命。还有大队长,也是因为深深地爱着她,并且像个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