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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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掖庭的六年,她从十岁长到十六岁,看惯了人情险恶,尝尽了世态炎凉。她也终于从一个心地单纯的孩子,长大成为一个薄凉狠毒的女子。
这一切,都因为爱他,都是为了帮他。
这,是一直以来她为自己找的借口。是以,就算是十指染上鲜血,亦不曾后悔。
多可笑啊,这些,全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她忽而又缓缓地笑了。
他给了他爱,又给了她无限的恨。
身体的疼痛可以消失,而心头的痛,却永远不能。
此时,入了浣衣局,便听得刘嬷嬷的声音传来:“还认得回来的路啊?还不去干活!干不完,晚上休想吃饭!”
“嬷嬷,她额上的伤还没处理过,不如,让她先回房去休息一下啊。她的活,我替她干。”她回头,见又是方才的宫女。
正所谓吃人家的最短,拿人家的手软。刘嬷嬷只哼了声,到底没说话。
“姐姐快回去休息吧。”她催促着。
她怔了下,见她已经回身去干活了。周围的宫女都在笑她傻,还指指点点地碎语着。女子迟疑着,依旧只回了身,她也觉得她傻。
很傻。不,是很傻很傻。
额角破了皮,血都凝固在上面,这才看起来有些惊心。回房小心地处理好伤口,却没有出去。她也说不清为何,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只想看看外头的宫女究竟能傻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多年不曾见到如她一般的人了。
亦是,两年多来,除了师父,这是唯一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
傍晚出去的时候,已经很晚,那宫女已经在院中忙着手中的活。听得她过去,她才抬眸,喘着气笑:“姐姐,你不必来帮我了,我很快就做完了。”
她只淡淡地一句:“我没打算来帮你,活是你自个儿揽下的,我没让你帮我。”
宫女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笑着:“没关系。”说着,又低头做着手上的工作。
她到底忍不住,脱口问:“值得么?”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真的和她当年一样傻。
宫女抬眸瞧着她,低声道:“我娘说,要做个好人,来生才不会再受苦受累。姐姐,我叫穆妁(shuo四声),大家都叫我妁儿。”
这是她第一次记住这个叫妁儿的女子,后来漫漫长的日子,等她回想起那句“要做个好人,来生才不会再受苦受累”的时候,殊不知嘴角的那抹笑,究竟是释然还是无奈。
作者题外话:哈哈,宝贝们不要心急,漫长的铺垫开始鸟,那是为了以后的精彩绝伦做准备哦。
☆、第003章 承徽傅氏
有宫女瞧见她走出去,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地骂着什么。她隐约只听清了一句“不知好歹”,嘴角略笑一声,不是她不知好歹,而是她们都太天真罢了。
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情温暖可言。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一颗棋子。
在这里,谁都不会怜悯你。
就像,曾经的她。
才欲跨出院子,便瞧见一顶华丽的鸾轿迎面而来。她怔了怔,浣衣局可不是主子们会来的地方。
跟在鸾轿边上的宫女已经看见了她,高傲地一仰头,便听得一侧的太监尖声叫着:“承徽娘娘驾到——”
他的话音才落,浣衣局的宫女们慌忙都跑出来,跪了一地。刘嬷嬷也跑着出来,跪下道:“奴婢恭迎娘娘。”
傅承徽,短短一夜,自从五品小媛跃居从三品的承徽。听闻,她浑身柔若无骨,舞姿令人惊艳,亦是凭借这个博得皇帝的欢心。
只是不明,她竟好端端地,来了这里。
众人都只安静地跪着,宫女扶了轿中人下来。那双绣着海棠的丝屡缓步上前来,粉色的纱裙略略飘曳着,从空气里,还能闻到丝丝胭脂的香味。
有什么东西被丢了过来,落于地面上。
众人凝眸瞧去,是一件鹅黄的舞衣。
宫女盛气凌人地叫着:“谁洗坏了我们娘娘的衣服,识相的自个儿站出来。别叫我们娘娘亲自查,若是查出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底下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傅承徽眯起了凤目,缓缓扫过底下众人,缓声道:“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件舞衣乃是皇上御赐,刘嬷嬷。”
女子的声音传下来,刘嬷嬷的身子一颤,忙应了声。她又道:“看来你这浣衣局的尚宫不能胜任啊,要不要本宫挑个人选过来接任你的位子?还是,今日,你给本宫一个交代?”
刘嬷嬷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她没有抬眸,只低着头开口:“娘娘明鉴。该死的小蹄子,还不自个儿站出来认罪!”她说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丝迟疑。
跪在角落里的她忽而释然一笑,早该想到的结果。整个浣衣局,刘嬷嬷最不喜的,就是她。
傅承徽的目光随众人瞧去,那女子俯低着身躯,散下的青丝遮住了几乎整张脸,她看不清她的样子。众人听闻刘嬷嬷如此说,都纷纷附和着。
“嬷嬷。”穆妁小声叫了她一声。
刘嬷嬷面色一拧,厉声道:“承徽娘娘在此也敢乱说话,来人,拖下去掌嘴!”
穆妁吓得睁大了眼睛,马上有人将她拖了下去。
傅承徽只抬眸扫了一眼,扶着宫女的手转了身,淡淡的一句“带走”,人已经轻盈地离去。
两个太监上前来押了她走,她被迫站了起来,凝视着女子的背影,竟咬着牙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娘娘虽贵为承徽,亦是无权滥用私刑。”
面前的女子脚步一滞,缓缓回身凝望着她。
半晌,忽而笑出声来:“不错啊,对宫中规矩倒是挺熟。”
她微微一怔,在外人看来,她才入宫两个月,又是在最低等的浣衣局做事,这些本该不会知道的。呵,只是谁又知,两年前,她就在这里生活过六年!
那时候,她傅承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纤长的手指伸过来,捏住了她的下颚,女子轻笑着:“还多谢你提醒本宫。”松了手,她转身言道,“先不回萱禧宫,去慧玉宫。”
底下之人忽而僵住了。
慧玉宫里,住着如今最得宠的女子。宫里传言,只有星星摘不到,就是金屋,皇帝也会允给她。
那么,她会是他最心爱的人么?会么?
☆、第004章 她的容颜
在底下跪着,从踏入慧玉宫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已。
是否,会在这里,遇见他?
然,直到进去,都不曾听闻任何人提及皇帝在此的话语。
紧绷的心终是一寸寸地放下。
“嫔妾给惠妃娘娘请安。”傅承徽朝出来的女子微微欠身。
宫女小心拂开珠帘,带着轻微的咳嗽声,女子苍白的脸色在储色玉珠的映衬下先得越发地虚弱,她扶着宫女的手,朝傅承徽轻柔一笑:“原来是妹妹,这么晚了何故还往本宫这里来?”说着,她又轻咳了一声,才就着身后的椅子坐下。
傅承徽眉眼一挑,回身指着底下的女子道:“娘娘,此浣衣局的宫女弄坏了皇上赏赐给嫔妾的舞衣,还出言不逊,丝毫不知悔改,望娘娘给嫔妾一个公道!”
“哦?”惠妃的眉目微转,目光落在傅承徽身后的宫女身上。她只低着头,没有求饶,亦没有害怕得发抖。她又低咳了一声问,“你弄坏了主子的衣服?”
半晌过去,却未听得底下之人回答半句。
傅承徽朝身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几步过去,一掌扇在她的脸上,啐骂道:“惠妃娘娘问话呢!你聋了不成?”
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淡淡一句:“奴婢没有。”
“你!你还敢嘴硬!”宫女的目光一凛,再要打下去。
这时,忽而听得外头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宫女吃了一惊,扬起的手到底不敢再打下来。傅承徽亦是一怔,此刻也不敢造次,见惠妃已经起了身,她也忙回转了身子朝进来的那抹明黄福身。
“参见皇上。”
薄奚珩只一眼,便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只绕过傅承徽,轻扶了惠妃一把:“你身子不好,为何不在房内休息?”说的时候,略冷的目光扫了边上的女子一眼。
傅承徽大骇,忙回身道:“皇上恕罪,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来劳烦惠妃娘娘。”
惠妃却是温和一笑:“皇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个宫女弄坏了你送给承徽妹妹的舞衣,来找臣妾给个说法。”
“哦?不过一件舞衣罢了。”他低语着。
傅承徽惊出了一身汗,那件在她心目中举足轻重的舞衣,却不想,在他的眼里,竟是……
“那衣服你若是喜欢,回头,朕让内务府再给你送一件过去。”他依旧是淡淡地说着,扶了惠妃轻声道,“不早了,进去休息吧,朕今儿留在这里陪你。”
再没有任何的话,宫女已经识趣地掀起了面前的珠帘,躬身迎他们进去。
傅承徽咬着牙,拼命地克制着自己:“谢皇上,臣妾告退。”
握着丝帕的十指悄然收紧,原来她在皇帝的心里,不及惠妃的半点儿重。
地上那个被她从浣衣局带来的宫女,他居然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她一眼。
被狠狠扇过的脸疼起来,她却没有本能地抬手去捂住,而是,在那抹明黄转身的一瞬间,沉了心,抬眸看了一眼。
他的脸,隐在了半边的昏暗之下,看不真切。
那个瞬间,她只来得及看清楚惠妃的面容。
态生胭红,弱柳扶风。修长的眉,迷离的眼……
于她来说,很熟悉的模样。
是了,她想起来,那多像两年前的,她的容颜……
作者题外话:哦也也,狗皇帝出现鸟。
☆、第005章 冷宫废妃
重新被人从慧玉宫带出去,她是知道的,对于自己的那一场劫难,其实并没有真正过去。
傅承徽命她跪在慧玉宫外,直到明日惠妃给她降罪为止。
轿子已经停在宫外,宫女扶着傅承徽正要上架,却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急促地朝这里跑来,傅承徽不免抬眸看了一眼。
月白色的光,照在来人的身上,瞧出来了,是个公公。
“慌什么?”她站住了脚步,拧了黛眉问着。
来人忙给她行了礼,面上却是一片惊慌:“回娘娘,不好了,冷宫传出了瘟疫!奴才正赶着来禀报皇上此事呢!”
听闻是瘟疫,傅承徽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几乎是有些本能地退开了半步,生怕面前的太监从冷宫那边过来,还在衣服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太监已经不再停留,抬步朝慧玉宫里头冲进去。
如今冷宫里,还住着几个废妃,也难怪这太监要那么急着来问皇帝的意思。
傅承徽的杏目一转,很快就落在了地上女子的身上,舞衣的事情惹得她很不愉快,皇帝居然在惠妃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着,还好她不是下人,不必默默受气。她有气,可以撒在别人的身上。
比如,她。
这个弄坏她舞衣的罪魁祸首。
樱唇微启,她只低言着:“今儿出了事,本宫也便不罚你了。如今冷宫想来是人手不够,你就去冷宫帮忙吧。”
置于膝盖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好个傅承徽,这么快就开始公报私仇。
没有任何的波折,亦不会有任何人来替她求情。
在她被推入冷宫大门之后,很快,皇帝便命人封锁了这里。太医已经匆匆撤出去,随身带来的几个药箱也没来得及带走。
谁都明白,这里的一切,可能染上瘟疫的一切,都只会永远地停留在这里。
缓步,踏在青石板上,从石缝间长出的绿草都几乎齐膝那么高了。她没有心思去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