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桑雄狮-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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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感到:身子一沉,屁股却没离开马鞍。
加西亚在震惊之余,勉强朝上瞥了一眼,只看见刚才还在他两侧缓缓而行的两匹马的肚子。原来他的坐骑跌进隐藏在路中间的大坑里,登时摔断了腿;加西亚·德拉达手忙脚乱地爬到旁边,努力避开受惊的战马不断蹬踹的蹄子。有个同伴反应比其他人快,立刻翻身下马,探身趴在大坑边缘,伸出一条胳膊。加西亚抓着那人的手,爬出陷阱。
他们低头看着拼命挣扎的马匹,过了一会儿,一名弓手射出两箭,那四只蹄子再也不动了。
众人沉默片刻,弓手说:“这条路不是天然形成的。”
“你可太聪明了。”如西亚说。他从弓手身边走过,靴子在泥地上吱嘎作响。
一道绊马索解决了另外两匹战马,其中有个骑手还被甩出去摔破了脑袋。在他们来到树林东部边缘之前,又一处大坑陷住了第三匹马。但他们好歹是走出来了,发动袭击遇到些伤亡也在所难免。
开阔的草场展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看到环绕农庄的木围墙竖立在不算太远的地方。加西亚注意到围墙挺高,但那不够。技艺娴熟的骑手可以站在马背上翻过去;步兵也能搭人墙,协作上墙。若想抵挡德拉达家精兵强将发起的攻击,这座农庄必须有相当数量的守军才行。当他们在树林边缘驻足察看时,小雨忽然停了。加西亚面露微笑,品味这美妙时刻。
“这该算是大神赐下的征兆吧?”他对众人说。
接着.加西亚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骑手。片刻之后,那人才领会他的意思,慌忙下马。加西亚翻身上马。“直取农庄,”他下令,“头一个翻过围墙的可以先挑女人。咱们稍后再去捉他们的马。贝尔蒙特欠咱们的不止是马。”
说完这话,加西亚·德拉达像他那些气概盖世的英雄祖先那样,锵啷啷抽出长剑,高高举过头顶,双脚一夹马腹,让这匹劳伯战马发足狂奔。跟在他身后的众人齐声高呼,从森林中鱼贯而出,奔入午后灰蒙蒙的阳光。
第一轮飞箭射死了六个,第二轮撂倒四人。没有一支箭是冲加西亚来的,但他冲围墙环绕下的农场刚跑了一半距离,身后就只剩下五名骑兵,外加五个在潮湿开阔的草地上拼命奔跑的步卒。
考虑到这令人心寒的发展,一马当先朝农庄全速冲锋似乎越来越显得鲁莽冒失。加西皿放慢马速,忽见一名步兵被射中胸膛,忙勒住缰绳,惊得说不出话来,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在他右侧,六名骑兵从南方出现,飞快逼近。加西亚回头望去,只见另一票人仿佛幽魂鬼魅—般,从他没有发现的两道沟槽中冒了出来。那些人肩挎长弓、腰佩利剑,不慌不忙、步伐稳健地朝这边走来。加西亚又发现墙围上出现了十几道人影,同样装备齐全。
此刻似乎正是收剑入鞘的好时机。剩下的四个骑兵也依样行事。剩余步卒跌跌撞撞地赶了上来,其中一人还捂着受伤的肩膀。
对方那六名骑兵接近时,从壕沟冒出来的弓手已经把他们包围。加西亚恼怒地发现,他们大都是些孩子;但一丝希望也油然而生。
“下马。”—个体格健壮的棕发男孩说。
“除非你先讲明白,为何要无缘无故杀死来访者。”加西亚见风使舵,口气变得严肃阴沉,“你这算什么行为?”
男孩听到这话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吃惊,但他随即略一点头,三名弓手便放箭射死了加西亚的坐骑。德拉达及时踢脱马镫,跳了下来,笨拙地单膝跪在潮湿的草地中,好歹没被瘫倒的战马压住。
“我不愿射杀马匹,”男孩平静地说,“但我也不记得曾有哪位访客,未经通报就抽出长剑催马冲向农庄。”他顿了顿,露出淡淡的微笑,非常眼熟的笑容,“你这又算什么行为?”
加西亚·德拉达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环顾四周,发现根本还没开战,自己的人已经被一群孩子和马夫团团包围。
那明显是牧民首领的棕发男孩扫视着加西亚的部下。那四个人忙不迭扔掉武器,从马上蹦了下来。
“走吧。”第二个男孩说。
加西亚瞅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回打头的孩子,他俩长得一模一样。加西亚这才明白为何觉得那笑容很眼熟。
“你们是贝尔蒙特的孩子?”他努力控制住语气,开口问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费劲提什么问题,”第二个男孩说,“我会把时间花在准备答案上。我母亲想跟你谈谈。”
这话显然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但加西亚觉得指出这一点并不明智。有个人挥了下长剑,加西亚便只能迈步朝农庄走去,靠近后才发现墙上手持弓矛的都是女人,如今悔之晚矣。其中一人身穿男式罩衫马裤,额头和脸上抹着泥污,深棕色长发压在皮帽底下,手里还拿着一张搭好箭的长弓。她顺着围墙走到众人头顶,垂眼望下来。
“费尔南,请告诉我,这可怜虫是什么人。”在这灰暗午后,她的声音显得清脆悦耳。
“好的,妈妈。我相信这位正是加西亚·德拉达爵士,统帅的弟弟。”答话的是打头的男孩,牧民的领袖。
“真的?”女人直视加西亚,冷冰冰地说,“如果他确是有身份的人,那我愿意跟他谈谈。”
显然这就是他离开奥韦拉村后一直幻想扒先衣服压在身下的女人。加西亚站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雨水透过鞋底渗进来。他抬头看着米兰达,咽了口唾沫。哪怕身穿男装,脸上沾染泥污,她也显得美艳绝伦。但此时此刻,这是加西亚最不关心的问题。
“加西亚爵士,我想听听你的解释。”米兰达对他说,“别废话,别扯谎。”
对方的傲慢态度令他备感屈辱,像鞭伤一样刺痛。但加西亚·德拉达脑筋向来转得很快,而且也不是懦夫。目前情势虽糟,但不如当初在奥韦拉村严峻。何况他已经画到瓦雷多,置身于文明人中间。
“我阏煞蛴行┚婪祝彼欢厮担八诎⒗G雷吡吮臼粲谖颐堑穆怼N沂抢刺只拐獗收摹!?
“你到阿拉桑去干什么?”米兰达喝问。加西亚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清清嗓子,“一次劫掠行动,对异教徒。”
“如果你遇到了罗德里格,那肯定是在费扎那城附近。”—个女人怎会知道这么多?“差不离吧。”加西亚勉强应承道。他觉得有点不自在。
“如此说来,他是以国王军官的身份,履行自己的职责,保卫交纳岁贡的土地。此外,你根据什么认定自己有权偷我们的马?”
加西亚发现自己一时哑口无言。
“进一步说,既然你遭他擒获后又被释放,只是被剥夺了马匹,那你肯定曾向他发誓献上赎金,具体数前将在宫廷上由宣令官定夺,难道不是吗?”
如果能矢口否认,那肯定是件乐事,但他只得点点头。
“那么你跑到这儿来就是在违背誓言,不是吗?”米兰达声音平和,目光镇定。
这未免太荒唐了。加西亚实在压不住火气,“你丈夫命人处死了我的—位堂弟,而且是在我们投降并宣誓缴纳赎金之后!”
“啊。原来不止马匹和装备,对吗?”站在墙头的女人冷笑道,“裁断军官是否越权这应该是国王的职责吧,加西亚爵士?”在这种境况下,她郑重其事的口气感觉就像嘲讽。加西亚有生以来,还没听过哪个女人这样跟自己说话。
“杀了德拉达家的人,必须为此负责。”他瞪着米兰达,用最冰冷的口气说。
“我明白了,”女人不为所动,“所以你到这儿来是为了让他负责。怎么负呢?”
加西亚迟疑片刻,最终说道:“马。”
“只是马?”——加西亚突然意识到这场审问最终会通向何方——“那你为何要朝农庄围墙冲锋,加西亚爵士?马群正确方吃草,很容易就能看到。”
“我不想再回答问题了。”加西亚·德拉达尽可能拿出所剩无几的尊严,“我已然投降,我的人也是。我同意到叶斯特伦,让国王的宣令官裁断恰当的赎金。”
“你在阿拉桑就答应过罗德里格一次,但还是带着出鞘的利剑和满心恶念跑到这儿来。很遗撼,我无法接受你的誓言。不营你想不想,都得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要朝农庄冲锋.小子?”
这是刻意的侮辱。加西亚·德拉达怒火中烧,备感屈辱;他抬头看着围墙上的女人,开口宣布:“必须让你丈夫知道,某些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低语声在男孩和牧民间响起,但很快归于平静。米兰达只是略一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你准备索取的代价是什么?”她平静地问。
加西亚没说话。
“容我冒昧猜测,应该是向我和我的儿子们索要吧?”
围墙前一片死寂。他们头顶的乌云逐渐散去,一缕轻风随之而起。
“他必须接受教训。”加西亚·德拉达沉声道。
米兰达开弓放箭。她动作流畅地举起男式长弓,拉弦放手—气呵成,姿势相当优雅。一箭正中咽喉。
米兰达·贝尔蒙特·德尔维达站在城墙上,低头看着死于箭下的男人,若有所思地说:“必须接受教训。”
“剩下的人可以离开。”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赶决走吧。你们不会受到伤害。你们可以向叶斯特伦报告,就说我杀了—个背弃誓约的人,也是个想对正派的瓦雷多女性和她的孩子们图谋不轨的卑劣强盗。如果国王有什么问题,我会直接向他禀报。到叶斯特伦就这么说。迭戈、费尔南,收缴他们的坐骑和武器。有几匹马看起来相当不错。”
“我不认为父亲希望您把他射死。”费尔南斗胆提了—句。
“闭嘴。我如果想征求儿子们的意见,我会开口的,”米兰达冷言道,“至于你父亲,等他冒险归来时,如果我不射他一箭,就算他走运了。现在照我说的去做。”
“是,母亲。”两个儿子齐声答道。
孩子和牧民们赶忙按她的吩咐收缴武器和坐骑,加西亚·德拉达手下的幸存者向西退去。午后的艳阳终于刺透上空云雾,沽满雨水的绿草地在光芒下显得清新明亮。
第六章
叶斯特伦成了由木匠、石匠、砖瓦匠和苦力组成的混乱漩涡。行人几乎寸步难行,更不用说马了。宫殿和殿前广场十分嘈杂,不光有铁锤、锯子和凿子的响动,还有呼喊、喝骂和激动的指挥声。样式复杂、外观危险的设备在人们头顶挥来荡去,或是被扛在肩头四处乱转。谣言风传,据说今年夏天已死了五名工人。旁观者们还注意到至少有一半工程督管是亚夏人,显然是专门花大价钱从阿拉桑请来的。
拉米罗王正在扩建都城和宫殿。
在过去,并不久远的过去,埃斯普拉纳——无论是在大一统时代,还是现在这样的分裂状态——那些不断更替的国王并没有固定的王城,城市也就比村庄略强,宫殿简直就是对这个名词的嘲弄。马匹、骡子——如果赶上路况较好的古道,可以加上载满货物的大车——便是王权的象征。宫廷轮流设在各地市镇和城堡中。一方面,国王需要不断扑灭局部叛乱,或是匆忙赶去抵御来自阿拉桑的劫掠入侵;另一方面,在西尔威尼斯哈里发政权的黄金年代,被压迫严重的贾德诸国物资极为匮乏,君王着想喂饱自己和手下人,就必须把沉重负担分摊到各地。
过去二十年间发生了很多变化。在埃斯普拉纳的瓦雷多,胖王桑丘为儿子们奠定了三个王国中最富庶、最丰饶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