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王的宠妾:胭脂染帝业-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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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定会去建业找你,届时你要带我领略建业风光。”石勒硬朗的眉宇盈满了笑意。
“一言为定,勒大哥,希望不会连累你。”
“不会,陛下应该没有起疑,否则追兵早就追来了。”他的眸光略略沉重,“容妹妹,你是否……喜欢王爷?”
我并没有打算瞒他,既然他问起,我应该让他知道,“很多年前,我和王爷一见钟情。不久晋廷内斗,我和王爷聚少离多;后来,王爷被刘聪囚在汉国,我只能对刘聪虚与委蛇,伺机救出王爷。如今,我和王爷好不容易逃出来,在建业过安静的日子,这是勒大哥给我们的幸福。勒大哥,你会祝福我们,是不是?”
石勒抿唇笑起来,“做大哥的,当然祝福妹妹了。希望你和王爷在建业厮守一生,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我眉开眼笑道:“谢谢。勒大哥,不知何时再相见,你珍重。”
他点点头,拿出一袋东西,放在我的掌心,“王爷治病需要银两,这些银两不多,你拿着。”
司马颖病得不轻,的确需要银两治病,我没有推辞,接了银两,向他道谢。我想起晴姑姑和碧涵,于是道:“还请勒大哥帮我多多留意,倘若平阳的晴姑姑和洛阳有重大消息,你务必遣人告诉我一声。”
他沉朗道:“你不说,我也会留意的,放心,晴姑姑的安危和洛阳的局势,我会遣人告诉你。”
我瞧得出来,他好像还有话要说,有点欲言又止。然而,他终究没说。
临行前,石勒轻拍我的肩头,再次叮嘱道:“容妹妹,千万保重。”
我骑在马上,向他挥手,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尔后,我和司马颖挥鞭策马,赶往建业。
一路上,石勒的三个部属为我们打点一切,不久就到了建业。在城郊的一个村落,三个部属搭了三间简单而实用的草屋,添置了家用器具后就向我们告辞,回去向石勒复命。
草屋前方有一片竹林,屋前有几株桃李,屋后是一片野生的花花草草,远处就是一条小路和大片的树林。司马颖和我都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与林木为伴,与花草为友,清幽宁静,与世隔绝,一切都很怡人。
今日起,我就和他在这里过上幸福、平静的日子,度过甜蜜的下半生。
我坐在床榻上,默默地看着他,像是新婚之夜,心慌慌的,有所期盼,又有点紧张。他也看着我,眉宇含笑,俊眸点染了深浓的情丝。可是,他看起来很疲倦,我扶他躺下来,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我料想不到,司马颖竟然病得这么重。次日一早,我请了大夫为他诊治,从大夫的面色看来,病势堪忧。
大夫开了药方,我每日煎药给他服用,汤药却好像不起效用,他没日没夜地咳。
司马颖总是安慰我:“容儿,别担心,我的身子我知道,没什么大病,就是虚寒了点,咳几下,无妨。”
看着他苍白无血的病容,看着他涣散无神的眼眸,看着他虚弱勉强的微笑,我拼命忍着,点点头。尔后,我快步走出屋,泪水夺眶而出。
换了几个大夫,所开的汤药都没有什么效用,仍然咳得厉害。
“容儿,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不必再花费银子请大夫、买药。”每当有新的大夫来诊治,他总是这样说。
“还有银子,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我鼓励他,也鼓励自己。
辗转打听到,建业城中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名义,会治各种疑难杂症,于是,我进城去求那个名医为司马颖诊治。可是,再多的银子,他也不出城行医。我苦苦哀求,使尽各种方法,连续求了五日,白大夫才首肯。
看过司马颖后,他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凝重道:“这位公子多年伤病,一直没有治愈,他的病症主要在肺,肺虚受邪,伤及肝肾,肺阴亏耗,药石无灵。再者,他的肝脏皆已亏耗,已是油尽灯枯之境,最多能活三个月。”
晴天霹雳!
仿佛有人用棍子敲了我一记,脑子一轰,我眼前一黑,差点儿跌倒。
我恳求白大夫救救司马颖,无论花多少银子都没关系。可是,他强调药石无灵,没治了。
最后,他还是开了药方,说汤药可减轻他的病痛。
拿着药方,站在深秋的冷风中,泪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不,我不能哭,我不能放弃,放弃了就任何希望都没有了,也许还有更高明的名医见识过此症也说不定。
拭去泪水,正要回身进屋,我惊诧地看见,司马颖站在门口,怜惜地看我。
我走过去,挤出一抹微笑,“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
“白大夫的话,我都听见了。”他淡淡地微笑,冰凉的手指抚触着我的腮,“可怜的容儿。”
“相信我,还有更高明的大夫,我再去城里打听。”
“容儿,我知道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之前我一直在骗你,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要再浪费精力找大夫了,我希望在剩下的日子里,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清晨看朝阳升起,黄昏看夕阳落下,晚上听林间的寒风,或者我弹曲子给你听,好不好?”司马颖温柔地笑,即使病容满面,他的微笑仍然举世无双。
胭脂染帝业【十七】
“好,我听你的。”我忍着热泪,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即使只有一日,能和你在一起,也是一生。”他的嗓音异常柔软,“三月是一生,一月也是一生,一日更是一生。容儿,无论多少时日,我们曾幸福地守在一起,这一生,足矣。”
我拼命地颔首,泣不成声。
他执起我的手,就像为人夫君那样亲昵道:“扶我回房,好不好?”
——
每时每刻,我们都在一起,时而在屋中各做各的事,时而在林间散步,时而坐在屋前相依偎,更多的时候,司马颖卧床歇着。
这样的日子,宁静,平淡,如小溪之水,缓缓地流淌,没有人比我们更自由自在、清心寡欲。
只是,他在夜间咳得越来越厉害,他的身子越来越清瘦,他昏睡的时辰越来越长,他的精神越来越不济……我总是揪着心,害怕他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每日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探探他的鼻息;然后,祈求上苍,让他明日还活着,让他活过这个冬天。
建业的冬天,只落了一场雪。
那日午时,我们正在进膳,小小的雪粒子从天而降,落地即化。不到半个时辰,小雪就变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洁白晶莹,慢慢覆盖了大地上的一切。
“容儿,我想起了洛阳的雪。”司马颖望着外面,浑浊的眼眸忽然清亮了几许。
“洛阳的雪很大,比建业大。”
我想起,有一年,他秘密回京,我在纷飞大雪中和他相遇。俊美的容颜如雪砌,倾城的风姿无人比,令人痴迷。
他神往道:“我们坐在屋前看雪,好不好?”
但凡他有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他。我搬了两张有竹椅放在屋前,为他穿上厚厚的轻裘和大氅,扶着他坐下来,靠在墙上。他微微仰脸,望着从空中飘落的雪花,目光淡淡。
万木凋零,眼前所见皆荒芜,唯有一片片雪白落在荒凉上,掩盖了所有的痛与苦。
司马颖握着我的手,“容儿,你知道我从何时开始喜欢你吗?”
他的掌心有些凉,我包着他的手,笑问:“不是一见钟情吗?你不是说十岁那年就开始惦记我了吗?”
“傻容儿,男人的话只能信一半。”他取笑道,促狭地看我。
“那你究竟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佯装气恼地追问。
“我想想。”他望着前方,状似在苦想,“也许是你嫁给皇兄之后、我秘密回京见你的那次。”
“哦?为什么?”
“因为,我妒忌。皇兄失智呆傻,已过不惑之年,竟然娶到姿容冠绝洛阳的羊家女。”司马颖自嘲地笑起来,“我堂堂成都王,虽然不是帝君,但我手握强兵,尽心尽力地匡扶晋室,却不能娶到洛阳最美的女子为妻。可恨的是,上苍竟然让皇兄娶到了,这是何道理?”
“堂堂成都王,竟然这般小心眼。”我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心中却甜蜜。
“从那时起,我发誓,一定要赢得你的芳心,一定要娶到你。”
他重重地叹气,“可是,我又不能不利用你……容儿,我利用过你,伤害过你,放弃过你,你仍然对我死心塌地,不离不弃,我配不上你。”
此时此刻,他的眼眸充满了愧疚、自责与懊悔。
我笑,“只要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不介意。”
司马颖的手总是暖和不了,声音低缓,“我最大的错,是错信了孙瑜,留她在身边,让她一再地伤害你;我最大的遗憾,是无法给你一个隆重的大婚之礼。”
心突然沉重起来,我勉力一笑,“那明日我去采办大婚用的吉祥之物,弥补这个遗憾。”
他眨眸,“其实,我并不后悔,假如你真的嫁给我,那就是我最大的遗憾了。”
我心中泛酸,他还是那么想,不愿我跟着他吃苦。
他轻咳两声,接着道:“刘聪喜欢你,刘曜也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们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知道,他们对你的爱,比我多得多。若有一日,你必须在他们二人当中选择,你会选择谁?”
“我选择你。”我脉脉地看他,“我爱的只有你。”
“你不愿回答,我也不勉强你。”司马颖抽出手,拂了一下我被寒风吹乱的鬓发,怜惜道,“我只希望,能有一个真正爱你的男子疼惜你、呵护你,陪你过完下半辈子。”
“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容儿,我想靠着你。”他疲倦地眨眸。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靠在我身上,我搂着他,温暖他的身。
他舒适、惬意地笑,“真舒服,这样就不冷了。容儿,你知道吗?我常常在想,假若此生不认识你,该有多好,我就不会一再地伤害你,你也不会为了我对旁人强颜欢笑。”
假若不认识我,他就不会爱我、伤害我,我也不会为了他,在刘聪的要挟下委曲求全。
可是,今生没有假若,那些痛,那些伤,真实地存在着。
我柔声道:“此生与你相识,才圆满。”
司马颖缓缓道:“就算我利用、放弃你,但是我从未停止爱你。当你痛彻心扉地看着我,我心如刀割。容儿,九五尊位很诱人,但你才是我毕生的执念。”
眉骨一酸,泪水盈眸,我压低了嗓音,“我知道。”
痛彻心扉,是啊,这些年,有几次我痛彻心扉地望着他,对他爱恨交织?
“很多时候,我为势所逼,身不由己,才那么逼迫你……”他微微地喘,“更多的时候,我宁愿你不要原谅我,对我死心,可是你依然如故,我只能对你狠心一点、再狠心一点,让你彻底的死心,把你赶走,你就不会再因为我而受伤。”
“我都知道,你不愿我跟着你吃苦。”我的猜测没有错,他对我曾经的伤害,只是要赶我走。
“容儿,我不是送给你一柄精巧的玉刀吗?”他转得真快,忽然提起那玉刀。
“嗯,我一直带在身上。”从汉宫逃出来,我只带了那枚青碧玉玦和他送给我的玉刀。
“待那一日,你把玉刀放在我的手中,就当做你仍然陪着我,好不好?”司马颖又咳了两声。
我错愕,随即转念一想,他要回玉刀,目的是在他与世长辞后,我不会再睹物思人。
他要我忘了他!
我违心道:“好,我让玉刀陪着你。”
他的嘴角噙着轻淡的笑纹,“容儿,还记得那曲《越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