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国度(上)(绿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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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就别老惦恨在心头好不好?眼下为了大军着想,你得先把你的伤养好。”他边说边想看看他掌心复原的状况,“瞧,你的掌骨才接好,你若不好好养着,若是它废了该怎办?”
破浪仅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就立即让日行者伸去的手赶紧收回来。
与忧心仲仲的日行者相比,行辕中另一个面色也好不到哪去的月渡者,则是坐在椅里,一手撑着下颔,心情恶劣地朝善心过度的同僚泼冷水。
“用不着哄他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娃,现下你该烦恼的是咱们的脑袋保不保得住才是。”反正那小于面皮薄、输不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他们都还不知该怎么回京向陛下交代呢,谁还管得着他的心情好坏?
“拜托你,你就行行好,别在这节骨眼踩他为乐,少煽点风和放点火成吗?”
苦着一张脸的日行者,光听她的话气,就知道这座行辕内又要再次打起另一场小内战了。
偏偏月渡者就是不肯成全他,反而还刻意睨向那头已受伤的火爆狮子,并乘机在他的伤处上再踩上个两脚。
“我说高贵的小王爷,你都可以输夜色输了快八年了,你却不能输给个丽泽一回?”
“把那女人给我撵出去!”当下心火马上又被点着的破浪,一手指着月渡者,以快震聋人的大吼声吼向日行者。
被轰得头昏眼花的日行者,一脸悲情地将月渡者自椅内拉起,打算把一开口就会吵起来的他俩给分隔开,然而两脚站在原地未动的月渡者,不但一句也听不进耳,反而还冷冷横了身后的破浪一眼。
“哼!我也不过是要那个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的任性小王爷知道,即使他武艺再如何高强,他也必须面对丽泽是个天孙这事实。”
“住日!”破浪愤然抬首,并因过度激越而不适地一手掩着胸口。
月渡者的两眼徘徊在他那张倔强的脸庞上,其实心里也知道,那日他奋不顾身代大军硬生生接下了丽泽那一箭后,因此而受了多重的内伤,可他却连吭都不吭一声,也不肯让属下发现他这主帅伤势不轻。
那日接箭者,若是换成了她,只怕她非但没法像破浪那般救了全军,她还可能因此而赔上一条性命,只是,神与人之间的差别,破浪不能再因为拒绝相信而刻意不去明白。
不顾破浪驱逐似的目光,月渡者甩开日行者拉住她的手臂,步至破浪面前,一手指向他仍是隐隐作痛的胸口。
“痛吧?你还想骗自己和骗所有人多久?”她边问边不顾他的反对以两掌贴上他的胸口,并缓缓使上内力,“眼下我只能疗你部分的内伤,无法令你痊愈,但,我带来的太医却能。”
“滚开,本王不需要你的同情!”根本就不愿让任何人看出狼狈之处,破浪硬是扳过脸庞,另一手则是不耐地想挥开月渡者。
耐性不多的月渡者,出手如闪电地点住了他的穴道不让他妄动,仍旧要继续做完手边的事,无法动弹的破浪,只能死瞪着她执着的侧脸。
许久过后,当月渡者撒开两掌,并扬手招来太医时,她冷不防地提起破浪的衣领,以严厉的眼神瞪向他。
“任性的小王爷,你最好是给本相听清楚,今儿个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承认丽泽的的确确就是天孙,但你还是得承认,在那家伙身上,有着咱们凡人所没有的神力。”她满面冰霜地拉近他,字字重重地摆在他面前要他认清,“那日你败,我想你也很清楚你与他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丽泽没当场废了你的双手,已算是你走运了,而你没尸骨不全的死在天马郡,那全是因陛下有着先见之明派我俩前来,可不是你天生就有九条命!”
即使明知事实如此,却始终不愿承认的破浪,在她那炯炯的目光下,某种难以再忍的愤恨令他想撇过头,但,他却知道,无论他再如何逃避,他还是无法逃避当日那一个曾经既心痛又不堪的自己。
至今他仍还记得,丽泽那时脸上冷漠得像是个陌生人的笑意,和那非置他于死地的杀意,当他拚尽全力接下丽泽所射出的那柄箭时,他突然想起了飞帘曾问过他的一句话。
你不信神?
不信。
是他亲口说过的,他不信。
而在他仰望着浩瀚的这些年来,他也一直认为这是个铁铮铮的事时,无论这座人间存有再多的神话,亦无法动摇它一分。
可,就在丽泽那一箭几乎毁了他的双掌,与同时重创他的五脏六腑,当他低首看着脚下立足之地,因箭力而下陷成了个大洞时……他想起了飞帘当年那一张曾经虔诚信奉神只的脸庞。
每每思及至此,他就觉得丽泽那双灿亮的黑眸,正在黑暗里,一口口毫不留情地将他啃噬入腹。
长久以来,在他心中从不曾动摇的信念,倏地出现了一道令他再如何欺骗自己、也无法弥补的裂痕。在那其中,他见着了神与人之间的差别,和信任与背叛的界线,而后,它们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化为一种刺耳的嚣音,在他眼中漫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黑雾,令他对这人间里的一切再也听不清、看不见。
为何这世上要有神?
是神的话,神就该留在那遥远的天际,但这儿分明就是人间,为何在这处人间里,在有了人之后,也同时有着神的存在?神与人的界线究竟在哪里?上天又为何要让这两者并存于世上?
见他一味愣着不答腔,也没再怒目相对,月相扯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近她的面前,眯细了一双美眸向他撂下话。
“本相警告你,你若要永远缩躲在你的龟壳裹不肯认清现实,不去想想咱们该用什么法子来打败丽泽,那好,随你,你就永远当个输家好了!”
在她挑衅的话语下,破浪并未给她任何回应,他的眼眸只是凝视着远处正灿灿燃烧的火盆,静静瞧着盆里跳跃如浪的火光。
“陛下……”他沙哑的启口,“陛下是何对知道丽泽是天孙的?”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的月渡者,松开他的衣领。想了想,也同他一样,有种被蒙骗已久的感觉。
“应当知情很久了。”不只是四域将军,就连他们这最亲近浩瀚的二相,竟连这事也都不知情。
“为何陛下不告诉我?”
她只能这么猜测,“或许是因为,陛下担心你莽烈的性子会死于西凉王的手中,为顾及你的安危,故才只字不提。”
破浪在她动手解穴之后,缓缓地一手握紧了拳心。
“难道陛下就不担心丽泽会加害于他?”明知丽泽是天孙,浩瀚还将丽泽留在身旁,他是认为丽泽不会对他下手,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
“这我就不知了。”月渡者无奈地摊了摊两掌。“这回我们会赶来北域,也是在陛下匆忙告知我俩丽泽的身分后才赶来。我想。除了已看破丽泽身分的陛下与皇后外。只恐帝国里也无人事先知情。”
眼看破浪似乎冷静了下来。日行者神色复杂地问。
“你打算拿丽泽如何?”那日在丽泽出手对付他时。他眼中的心痛,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就不知他现下……
沉默占据了帐中一会儿,半晌,当破浪缓缓回眸看向他时。眼中已再无迷惑与任何一丝暖意。
“身为四域将军,本王有责任保卫陛下的河山。”
“但……丽泽是你的亲兄弟。”日行者实不愿见到这种局面,可又不得不让破浪放手一搏,就连他这局外人都如此矛盾了,那与丽泽有着血亲的破浪呢?
无论那颗遭背叛的心再痛、恨意与亲情再如何深刻蚀骨,强迫自己必须立刻撇清立场的破浪。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是天孙。”
站在他两侧的日月二相,在听了他的回答俊,面容上有着些许的安心,但同时也有着甚想隐藏起来的同情。
“传太医。”破浪忽地自椅中站起,一手扯去左掌上仍渗着血水的纱巾,低首检视着掌心的伤势。
月渡者挑高秀屑,“哟,顽固的脑袋总算是通了?”
“眼下的帝国,已是支离破碎了。”破浪边说边看向行辕外愈下愈大的雪势,“在这情况下,身为帝国的四域将军,我有责任为帝国活着,我必须为陛下与陛下的子民们着想,因此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即使是粉身碎骨。即使丽泽是神人,我也要与他力拚到最后一刻。”
顺着破浪的目光往外看去,一阵冷意忽地自行辕外袭来,一口气灭了地上所置火盆里的火焰。
月渡者撇撇嘴,“看样子,云神接手了。”啧,有个正牌天孙就已经够麻烦了,那女人还来搅什么局?
步至行辕门口处的日行者,因寒意而抖了抖,赶忙拉紧身上的大氅.他微皱箸眉心,远望着即将降下大雪的天际。
“我不懂,丽泽怎不一鼓作气,反而还给咱们端息的机会?”照那日情况来看,丽泽分明就是胜券在握,可他却选择了让他们有退兵的机会,且也不主动再次兴战,他这是在打哪门子的主意?
同样也步至行辕门口的破浪,远望着遥远的天宫三山,心中,大致有了谱。
“或许是因为,天宫,也正乱着。”
天宫——
“我不信!”
天涯洪亮的吼声响遍整座厅堂,厅中包括两域城主及天宫所有长老们,皆是一脸面色凝重。
当不肯相信事实的天涯,忿忿地一拳重击在桌面上时,坐在天涯身旁的风破晓,转身再次向海角求证。
“帝国的西凉王才是天宫真正的天孙?”虽然,他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那日在战场上,那个来自帝国皇家的西凉王,的确是出手救了他,甚至还有意毁了破浪所率的大军。“这是凤凰亲口对我说的。”拚命逼自己要冷静的海角,制式地再将那日亲耳所听见的事实重复一回。
“笑话!”天涯猛然站起,扬手用力一挥,“就凭他那日小露了两手,他就可自称为天孙?他可有凭有据?天孙是他说了就算数的吗?依我看,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帝国皇帝派来对付与分裂天宫之人!”
也曾这么想过的风破晓,一手按下天涯的肩头,百思不解地问。
“当初不是连云笈也都承认凤凰是天孙吗?为何这时又冒出个帝国的西凉王?
那凤凰呢?风凰又算是什么?”
连着好几回拯救了天宫,又让三道重新团结的凤凰,怎可能什么都不是?他相信,在天宫所有人的心中,真天孙,就是凤凰,虽说凤凰没有什么神力,功夫也不过尔尔,但,风凰就像道照亮了天宫的阳光,温暖了每个人的心,也默默守护着每个人,并在他们有困难时,适时地出手拉他们”把。也因此,从无人计较他这天孙没有神力也没有神器,因为在他们心中的天孙,只要是风凰就够了。
但那日当凤凰毫不犹豫救了他一命,并在火中化为火鸟奔向天际时,又痛又悲之余,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凤凰时常凝望着天际出神,和凤凰又为何总是说……他只是来看着他们而已。
因此,即便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看见身为真天孙的丽泽有多厉害,但却没有人愿意承认这是事实,只因为……风凰的印子,无形中已在他们的心中,烙得,太深了。
“凤凰说,他只是被派来看着咱们的。”海角不带表情地继续陈述凤凰的遗言,“他还说,他的时间到了,他该回家了。”
一直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的霓裳,重重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