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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山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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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理不出正经头绪。最后抵挡不过寒气,缩回被窝,昏昏然睡了。

第一卷 镜之卷 第六章 魔镜

我做了奇怪的梦。有一片远山,山峰层峦其势舒缓,中间凸起,左右环绕水流,有人对我说这是一片古墓。又有人邀我同去倒斗,我欣然答应,内心充满冒险狂热。我被安排下洞,进去不多久,棺椁呈现,四壁阴森,我寒毛直竖。这时地面上人呼喊被发现了,丢下绳铲就跑了,洞轰然埋落。我大叫救命,却无人回应。接着棺椁缓缓吱呀打开,一个无比俊美男子衣裳华丽,容颜如栩,迈出棺来,伸出无肉骨手说:我来帮你……。我惊叫着无处可逃,他疑惑地看我,朝我走过来。我躲藏无处,四下钻去,最后终于感觉安全了。却抬头发现,自己竟然钻进了那男子的棺椁之中。他从上面俯视我,目光如水,寒而柔碎。我绝望了,干脆闭上眼睛。然后听到了一声叹息。棺椁“砰”地一下,合上了。我大叫惊醒,已是天亮。

满月的前一天,我看熟了明殇的手写本。这遒劲文字已经让我连同惊异和不安一起记在心里。我白天回到我住的房间,破碎的窗子宛如伤口,张开着诉说着哭喊着,想要问为什么。而我,已经不再总想问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是赤真老道给我端了饭菜,而不是枫间。他说他吃过了,我也不客气,人是铁饭是钢,自顾填饱肚子。赤真看着我,眼神慈祥兮兮,令我生疑。

“宋姑娘,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那天抽到的签,是明殇先生写的。”他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我现在认出那字了。”我头也不抬地扒饭。

“我们这里有两个签筒,签文略有不同。那个新签筒比较常用,给来求签的姑娘妇人们使,一般都是比较吉祥的解释;那个旧的签筒,是给其他人用的,不求他们多施香火,但求解惑,丁卯分明。明殇先生的父亲要他娶妻,他拖延很久,最后拗不过,只好说即使娶也要这一世的女子,否则便不娶。然后便写了一条签,说是抽到此签的女子,立刻回府成亲。不过他故意把签放在旧签筒里,一则不常用,二则,即便有人抽到,也大多男人或极困顿的人,必然不会有适婚女子,这便可不违背他父亲的意愿而交差,又可继续拖延。”赤真慢悠悠地说,还断不了吸溜一口香茶。

“那我怎么就抽到了?”我停止扒饭。

他莫测地看着我,说:“所以我说,天命。我也是稍晚才知,那日你来前,前院玉皇殿的妙成到后面来把那个旧签筒拿去临时当了他的笔筒,所有的签都放到新签筒里了。”

我眯起眼睛,看着这老道士有点得意又很感慨的表情。

他继续说:“他一定很惊诧,呵呵。我对他说,天命,只随它去,拨云见日,必经之路。”

“他本来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结婚的了?”我问。

“这个是你们之间可以讨论的问题了,贫道我管不着,我只奉劝姑娘你一句:与其挣扎反复,不如顺其自然;与其将疑,不如将信。贫道只觉得,他值得信。”他端着茶,悠悠地就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明殇没有再来。而十五,也就是望月,就这样来到了。

夜幕落下后,我回到明殇仓库,把自己的包收拾好了,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衣服也装上时,有人敲门了。

我打开门,看见明殇,他穿了一件茶色缠枝宝相花纹织锦袍,腰下红丝绦系羊脂白玉牌。他把一套衣裙递给我:“穿这个,你穿牛仔裤去会吓死人。”

我抖开手里的衣裙。两天的恶补让我晓得,这便是襦裙。酡颜色交领上襦,提花牙白底酡颜花帷裳。里面又轻杏红色棉布上下中单,樱草色罗袜,绣花包绢布鞋,最里面甚至还包了一件澜裙。上襦的手感很好,从未见过这柔软又富有光泽的布料,我忍不住来回摩挲。

“这是潞绸。”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我那天回去见父亲时,差人做的。”

“你倒是慧眼识尺寸。”我半讥讽地回他,“怎不把裹脚布一并给我算了?”

“快换。”他不理我挑衅,又塞给我一个妆奁盒子,出去关上门。

我换了衣服,从妆奁里拿了梳子和发卡盘了头发,插上一支简单嵌珠木簪,戴上水晶耳坠,挎上我的包,推门来到院里。今晚天气晴朗,月凉如水,整个石板小院里都铺满了淡淡的月光。明殇站在院子中央,手里又捧着那透光魔镜,仰头对着明月。他听见我的脚步,回头来看着我。穿这一身不太能迈开步子,我徐徐走到他身边。

他目光逡巡,突然毫无预兆地微笑了:“璎珞,你可是生错了时候?”

我白他一眼:“你可是在等天上掉馅饼你好拿这破盘子接着?”

他依然保持着微笑,看着手里的镜面说:“其实这镜汉之前就有,它可透折阳光人人晓得,汉时也一度流行,几多仿制。可是没几个人见过这原件,也不晓得它的秘密。最初这镜的作者,你可知道是谁?”

“是谁?”

“呵,”他注视着镜子的中心,不理会我的追问,“这镜的奥妙,并不在于透折阳光显得美丽,而是收集月光,用来颠簸这时光的河流,就像去丢一颗石子,在某处瞬间改变那局部水势。”

“我可以马上提出三条悖论。”我说。

“是的你可以,但是,你仍然无法解释。”他的眼睛亮起来了。

我才发现,镜子的中心开始有了乳白色的非烟非雾的东西,缓缓涌动,从中发散出近乎明媚的光亮。明殇的眼睛就是反射了那光亮。

“这是……”

“这是月光,是月和地的语言。这时光长河里曾知道这语言存在的,原本有六人,而从今天开始,有七人了。”他腾出一只手,旋转镜子的外圈,我听见轻微的摩擦声。

“那六个人都是……”

“拿着镜,璎珞。”他转向我,把镜子伸过来。

我迟疑了一秒,双手握住镜的外延。沁凉坚硬,却在微微有节奏地振动。“明殇……”

一股强劲的银色光从镜面直上三四米,然后四面弯转,笼罩住了我们。我看不见原本院里的事物了,只感到自己也加入了镜子的振动,头晕目眩,睁不开眼睛。我难过地叫他:“明……”

他把我的手连同镜沿握住,这手大而暖和,掌心有汗意。我能迷迷糊糊感到,他是怕我松了手。我耳边开始有巨大电磁干扰一般的嘈杂如潮水奔涌,心肝肺都提到了嗓子眼,脑袋嗡嗡作响……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见他松了口气,慢慢放开了我的手。

我终于能睁开眼睛了。

他已经又把镜子揣起,直视我的双眼,笃然地说:

“从今往后,叫我文禾。”

第一卷 镜之卷 第七章 文府

我此时置身另一个石板地小院内。这是白天,四周植物新绿,花叶整齐。空气里弥漫陌生气味——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气味。或者是香草,或者是香料。院子一面是走廊,两面房屋,还有一面是门墙。

明殇——哦不——是文禾,走到紧闭的清漆木门前,抬手使劲叩了几声。

过了不久,脚步声近了,一阵丁玲当啷,然后门打开了。门外是一位妙龄女子,乌发偏攒,白绫竖领中间一颗金色大扣,沙蓝色比甲,象牙白百褶裙。她先是看看文禾,没有说话,继而微微探头看看我,一脸疑惑的表情。我很紧张,以为自己装扮有问题,犯了什么忌讳。可是不一会儿,她瞅着文禾又乐了,开口说:“我说文大公子,您这是变戏法还是吓唬小女子呢?前脚进去是一个人,神秘莫测的,等开开门,就变成俩了,多的还是这么一位俊俏小姐。你教教我,赶明个我也变一下子,没准就有了良人一位。”

文禾回头瞅瞅我,然后又看着那女子:“蔻儿,车马可备好了?”

“好了好了,还以为公子在屋里睡着了,也没敢打扰,车马半个时辰前就安排妥了。”她退出几步,为他让出路来。

文禾点点头,回头示意我也出去。于是我默默跟在他们后面。

沿着甬路走了十几米右拐弯,通过一扇小门,就进了一间小厅。登时油烟味道传来,隔壁竟是一间偌大厨房。原来这里是饭馆?接着又走过一重门,就真是到了饭馆了。文禾叫做蔻儿的女子示意我们停步,径自往前厅走。我远远看见那前厅十几张木桌排开,恍惚觉得到了电视剧拍摄现场。估计不是饭点儿,只有两桌有人在吃饭。一个小二见了蔻儿过来,连忙迎上。说了两句,她又回转来,笑着对文禾道:“还是安排在偏门了,后门今日别家有喜事,路都占了。”

文禾说:“好。”

于是她领着我们俩又折回小厅,从另一边到了一条窄窄走廊,尽头是一道原木门,她开了锁,走了出去。文禾和我随其后,出门看见一驾带篷马车,车夫一身短打,迎上蔻儿说话。

她回过身:“文公子,可以起程了。”

“多谢蔻儿姑娘。代我问丹墨好。”文禾说罢,拉过我的胳膊扶我上车。这天杀的裙装果然让我抓狂,他一定很清楚。

我上了车,看见车下的蔻儿站在文禾身后,用打量的目光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我对她点了点头。她笑着回礼。

文禾抬眼看看我,又看看她,抬腿上了车。

“二位坐好。”车夫蹦上车,说道,然后落下帘子,吆喝马儿开跑。

我坐在他的对面摇晃。他从小窗看了看外面,回过脸来看看我,问:“晕车吗?”

我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很想笑,忍住,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不。我不晕车,不晕船,也不晕飞机。”

他眨眨眼睛,说:“以后说话要小心,别天一句地一句的。”

“如果我不听话,你就送我回去?”我问。

“你想得美。”他冷冷地说,“别打任何主意,我不会轻易送你回去,而那镜子,除了我也没人会用。”

“可你不是说这世上还有好几人曾知道吗?”

“对,是‘曾’知道。在现在时空,加上你,活着的共有四个人知道,但是只有我会用。”他回答。

“教你用的人已经不在了吗?”

他嘴唇一紧,然后说:“那个人没有面授我,他留下的笔墨教给的我方法。他已经离世很久很久了。”

“容我猜猜,你不久前去拜祭过他,对吗?”我看着他,问。

他直直看着我,过了好久才说:“真不知道决定留下你是对还是错。”

我笑得狡黠,在看到他眼底掠过的意味之后,赶紧又正襟危坐,咳嗽一声:“我们现在去哪儿?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京郊,我们现在回家。”他说。

是啊,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我说:“文禾……可是我还有很多疑问。比如你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比如你为什么又说自己是文家子嗣,那你在这里到底叫什么大名呢,文禾不是你的字吧?不然你父亲字文起,这不是有不敬?”

“我的大名在此就是文禾,字是沧符,至于你的疑问,我会一一回答的,但不是现在。一会你回家,我找人服侍你吃些东西,再休息一晚。我要去办事,明天回来带你见父亲,他现在也不在府中。”他说。

忙碌的高干子弟,我心想。点点头,然后不再多言。

又晃了大概半个时辰,抵达一处宅邸。我下了车,抬头看宅门,古肃“文府”二字匾额在瓦蓝天空下恁有气势。

一个十五六岁的僮仆从门房出来,对着文禾躬身行礼:“大公子回来了。”

文禾问:“父亲留话了没有?”

僮仆回答:“老爷说等大公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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