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四大名捕之定海针-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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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这一行人离开之后,有个人突然自昏暗的石壁一角挪动出来,正是脸色苍白的何从。他早就伪装成一块安安静静的褐色石头,一动不动地隐藏在那里,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当他看到何去倒在地上已经冰冷的尸体时,眼睛里露出不易发觉的悲伤,因为那是他唯一的一个同胞哥哥——“你太容易冲动,也太没有耐心,才招致今天的下场!”他是何从,从不跟何去争功的何从。很多时候,只有沉稳地隐忍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看到最精彩的结局。
何去的死并不值得惋惜。“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谁先出头谁先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定海神针’已经落在高丽国来的人手里,也只不过是暂为保管而已!京师,那是蔡相的天下,一切机变安能逃得过相爷的计算?”他想起了陪在蔡京身边的那个来自蜀中唐门的年轻人,那人的不凡跟不俗令人震惊。“我若想高飞于相爷身边,那人,必定是我最大的敌手。”他知道唐少先生的来历跟背景非自己能比,可至少,他也有索凌迟为倚仗——所以,他更急迫地想要在“定海神针”跟“忘情水”一劫中立功、出头。
人生,关键处只有几步。这几步如果能追得到、赶得上,则生命从此将展开辉煌的一面。机会,是人自己争取来的,而且,争取到机会只是万里长城垒下第一块砖,以后的路会很长、很艰难。何从,一直是个聪明人,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它。
所以,他偷偷地追在金振幕一行人的后面,一路跟随着向京师里来。
这眉眼明快的女孩子静静地伏在青瓦台的废墟断壁的一角。
京师的夜今晚难得的静谧,她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先生也太多虑了!青瓦台已经成了京师的昨日风景,还有谁会前来临风凭吊?”
夜已经过半,西天一轮皎洁的新月正慵懒地照着京师里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这女孩子长长地舒了口气,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裙角上沾着的浮尘,腰带上挂着的新月般的刀也将悬着的流苏不住地荡来荡去。“嘿,今晚平安无事——”她伸出洁白的左手握住刀鞘,感觉上面古拙的花纹雕饰在自己手底下,像一首瑰丽的楚辞般流淌着。刀柄长三寸,用西域进贡的紫色玛瑙石仔细地镶嵌琢磨过,在月光下闪着悦目的光芒。
她望着刀柄,闭目想象着一刀飞出的风情和刀光里新月般的凄冷——新月新流瀑,排名红颜四大名捕第三的女孩子,刀出无情,一斩毙敌。刀无情,人却有情。
“多久没有拔刀了?”
“刀还在,刀上的灵气还在么?”新月有时候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刀出手到底有多少把握能斩敌于八步之内。刀,如同头顶明月,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她所不能驾驭的。她修长的睫毛低垂着,清亮的脸沐浴在冷冽的月光里,如同老僧入定般沉静。
“十七步——停!”新月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她绣着深谷幽兰的衣衫也无风自动,如同午夜里振翅欲飞的蝴蝶。“十六步、十五步——”“嚓”的一声,新月弯刀自动跳起离鞘半寸,寒光雪色自那展露出来的半寸刀刃上骤然蓬勃而出。
“十四步、十三步——你若不停……”她闭上嘴,因为感觉那偷偷接近的人已经停了步,冷静地跟她对峙着。新月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清纯得无一丝杂质,如同春天的淙淙溪水般令人惊叹。“是谁?”她冷冷地喝道,感觉那接近的人就伏在一截半塌的影壁墙后面。可对方冷静地不发一言,更不发出任何响动。
“我知道你在那里,躲着也没有用的!”新月说了这句话,陡然感觉对方似乎拔出了一件巨大的兵器,气势澎湃,杀气震天。这兵器绝对是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那是什么?”她右手轻轻抚摸在弹出的刀柄上,却并不急于拔刀。
夜,仍有若有若无的寒气在不停地侵袭过来。新月握着刀柄跟这人对峙了一会儿,两个人均是凝而不发,隔着那道已经崩坏的青瓦台的影壁墙。墙上有画,画的是一带远山松林、绝壁古寺,有人孤独地立在寺前,昂首向天,发带飘飞,一股愁郁悲怆之气弥布整个画面上——这个人的愁郁深深地刺痛了新月。因为她对青瓦台之变始终不能释怀,她虽然不曾亲自参与过追击舒自卷的行动,不过同为女子,她能理解沈镜花最后自刎坠楼时的心痛……
男人的抑郁跟女子的抑郁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女子的挚爱跟男人的挚爱却着实不同。男人除了爱一个女子之外,还可以做别的很多事,或者爱上另外不同的女子,可一个女子一旦真心爱上了一个人,生命里的其他一切便黯然失色。这是新月对男女之爱的理解——她没有爱过,却深知爱情里女子的心。
她恨舒自卷,怜沈镜花。这里是青瓦台的废墟,“青瓦台,是个容易诞生爱情也容易失去爱情的地方——”嫣红经了这一战,意趣萧瑟,沈镜花告诉她的这句话成了她心里永远的痛。新月是自嫣红口中听到这句话的,的确,沈镜花在这里得到了爱情,却又轻易地失去了爱情,她警告麾下女孩子的箴言竟然成了自己红颜薄命的谶语。
“月亮!”新月猛抬头,天上已经多了半轮月亮,一切如同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梦。方才那半弯新月仍在,可就在月亮下面,突然又多了半个泛着昏黄光晕的月亮,正在盘旋着、踯躅着——“哦?”新月蓦地飞扬起来,刀光一卷,其光芒已经胜过冷月清辉百倍。她飞袭那堵断墙之后,也已经知道了跟自己对峙的那人是谁——唐月亮。
那半个月亮,便是唐月亮发出的“半月一杀”。
新月刀出,已经发现自己的新月弯刀跟“半月一杀”对比,早已落了下风。同为“月”,唐月亮可以在十三步距离内发出杀招,可自己的刀八步之内尚无绝对把握斩敌。单以杀伤距离来比较,自己已经落了下风。
十三步,新月在空中一划而过,弯刀带着一片动人的雪浪,瞬息间已经杀到断壁之后。刀卷起的尘土刷啦一翻,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斩了下去——出乎她预料的是,墙后的人已经急速撤退,人影也不见了。她的刀斩空,翻身看那突然多出来的半个月亮时,月亮也都不见了。
“难道是幻觉?”新月拧眉冷笑,仔细搜索那断墙后面时,地下清晰可见两个八字分布的脚印深入地面下三分。那里的确曾有个人站着,而且那个人是踏着青瓦台的废墟一路赶来,直至找到了发出“半月一杀”的最有力位置方才立定。
“唐月亮——”新月弹刀一笑,自嘲、寂寞的笑。诸葛先生早就让她注意来自蜀中唐门的这个人,并且忧心忡忡地告诫她千万不能轻敌。“轻敌?我敢轻敌么?”红颜四大名捕,武功虽高,却并非天下无敌。很多时候,她们是凭借自己的智慧跟敌人周旋,直至最后打败敌人。所以,她们在每一件案子里、每一场对决里,都不曾有一丝一毫懈怠轻敌。
“可先生这一次为何显得如此不安?”
猛可里,青瓦台外面的长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新月忙伏下身子,隐藏于影壁墙后。
来的共有五人,一个身背铜琴的灰衣汉子警觉地在前面引路,直到废墟之前停步,向后面一个高瘦的紫色披风的汉子禀报:“金先生,已经到了青瓦台故地。”新月听到“金先生”三个字,马上自怀中擎出一幅图画来,上面画的正是一个紫衣紫帽的高瘦汉子。她探头出去,将那长街上站着的汉子跟图画上两相比较。隔得虽远,可新月目力极佳,看那汉子跟画中人眉目间极为相似,俱是重眉虎目,神态十分傲岸。新月俯身,把耳朵贴在地上,静静地聆听。
斯时,夜静更深,只听那金先生悠悠地道:“想不到,青瓦台就这么灰飞烟灭了!”在废墟侧面,不远处便是曾经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三十六条瓦子巷,可惜现在因为青瓦台一场劫杀,已经连带得冷落萧条了。金先生向那灯灭人静的瓦子巷望了望,依稀记起昔日秉承高丽王的国书来京师出使之时,也曾来瓦子巷留连过、欢笑过。“那时候……”
“金先生,此地恐怕非谈话的场所——”老拳四下里望了望,有意无意地向新月隐身的断壁多看了两眼。
金先生收回了漫无边际的思绪:“咱们去痛快大街感激巷!”那里,有他落足京师的一个隐秘据点。此次入京,为了顺利拿到“忘情水”,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高丽国窥视中原大好河山久矣,所以在京师里埋伏了不少暗线人物。这次,他将最大限度地启用这些暗线,调动全部人力来取得“忘情水”。
金先生抖抖袖子,当先向痛快大街而去。京师里的夜总是如此,表面看似平静如水,但实际上暗地里却酝酿着澎湃的怒潮。
新月待这行人去得远了,缓缓抬起身子,向面前的断壁望去。她方才伏在断壁背后,已经感觉到似乎墙上画着什么图形文字,现在仔细查看,竟然是一个浅浅的三角图形,给人用高明的指力凌空画在墙上。三角形的每个顶点上都标注着不同数字。新月看了一会儿,并不十分明白,但她见这图形着墙处毫无浮尘,笔迹犹新,当是刚刚画上的无疑。
“这些,是唐月亮留下的么?”她念及那“半月一杀”含而不发之威势,不禁一声苦笑:“江湖上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那一招——我不及他!”如果不是金先生一行人赶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唐月亮、隐身退走的话,今晚新月必定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两弯月亮,必定还会有碰面交手之时——”新月明了这一点。唐月亮是唐少先生在京师里最得力的倚重,而唐少先生的野心无法估量。“这一战是免不了的,如果有什么危险、有什么意外,还是让我来一力承担吧!”她惦记着黛绿跟嫣红的旧伤还没有完全痊愈,恐怕暂时无力出行,并且诸葛先生也决不会再令这两个女孩子轻易涉入险境。她们红颜四大名捕,四个人虽姓氏不同,亦无血缘关系,但她们在一次次战斗与危险中建立起来的真挚的感情,却比亲姊妹更要坚定牢固。
“嘻——”有人在新月耳边轻轻笑了起来。新月旋身,已经望见一个肩挎雕弓,背负箭袋的女孩子,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额上勒着一条墨色的缎带,将所有的头发紧紧缚住,显得英姿勃勃。她的脸色微微有些黧黑,眉眼也极是英武,没有半分女孩子的柔弱气息,反倒像个英挺的豪侠男儿。
“西门——”新月笑了。这个女孩子便是蝶衣堂里排名第三的当家人“箭神”西门饮恨,跟新月的关系最为友好。“新月,刚刚你发现了什么?”西门饮恨浅笑着,也上前来看那壁上的图形,蓦地神色大变:“咦?这些东西是唐月亮留下的么?”
新月这才明白西门饮恨一早就到了,并且看到了唐月亮发出的“半月一杀”。“是不是唐月亮感受到了你雕弓羽箭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而主动退却的?”
西门饮恨摇头,顾不得再跟新月嘻笑,死死地盯住那个三角图形,然后自腕上解下一支金黄色的手镯,轻轻把那墙上的图形刮去。
“怎么了?”新月不解地问。
“我猜想那应该是唐月亮发出‘半月一杀’之前的计算方法,属于数术中一个极为高深的问题——”西门饮恨的神色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