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锁-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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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举杯,笑容中,却没有丝毫暖意。因息舍人的事,婉昭仪在宫中的地位已不复从前,皇帝的圣宠,也渐渐被孤寂替代。她筹谋了多日,试图在今夜一展身手,再度获得帝王的宠爱。
她双眸中炙热的火焰,连诺舞看着都有些心惊。为争宠而活着的女子,丝毫不掩饰她心中的渴望。
像是早已熟悉这样的伎俩,长公主拉着太子无声无息地离去,从小见惯了这些场面的他们,很早就知道,在家宴的最后,谁脱颖而出,谁就能在今夜得到皇帝的宠幸。
婉昭仪身着霓裳舞衣,朝皇帝福了个身,“臣妾献丑了。”
皇帝但笑不语,手上的酒樽空空如也,婉昭仪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去,从诺舞手中拿过酒壶,为皇帝斟酒。
这还是诺舞第一次与婉昭仪离得这么近,不仅暗自感叹,从容貌上看,她完全不像是已过三十的女子,保养的极佳,与皇后不分上下。
婉昭仪为皇帝斟满酒,几乎贴在皇帝身上,低声说着话,娇笑连连。
诺舞微微怔忡,偷偷地打量着婉昭仪。在婉昭仪与皇帝聊的正兴起的时候,诺舞忽地向前蹒跚了几步,脚步不稳,硬生生地扑在婉昭仪和皇帝的身上--
这一变数,让台下的宫妃们倒吸了口冷气,婉昭仪铁青着脸,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皇帝的手被诺舞一压,微微发红。
婉昭仪柔柔的声音响起,“这是哪个宫的人,怎么在陛下面前如此失礼?”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眼神却如同利刃一般,落在诺舞身上。
诺舞跪在皇帝身侧,她根本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倒在两人身上,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隐隐觉得自己是被人推了一下,才会一下倒了下去。
诺舞还没来得及说话,婉昭仪打量着她,接着说道:“原来是夏娙娥,堂堂三品女官,难道连一点礼数都没学过么?”
“奴婢刚刚并不是有意冒犯,请昭仪恕罪。”诺舞低垂着头,心中反复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婉昭仪,忽然想起息舍人,难道婉昭仪以为是她在皇帝面前摆弄是非除去了息舍人?诺舞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偷偷地看了皇帝一眼。
婉昭仪柔情万分地为皇帝推拿着略微红肿的手掌,心疼不已,“都是臣妾的错,让陛下受伤了。”眼中竟带着泪光,泫然欲泣。
诺舞被她这一唱一出的阵势弄得糊涂,一会冷眼相向,一会又对皇帝关怀备至,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皇帝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婉昭仪等了半天,也没见皇帝像从前那样夸她体贴温柔,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有些挂不住了,转而将矛头指向诺舞,“大胆奴婢,惊扰了陛下,还不谢罪!”
“都是奴婢的错,请陛下降罪。”
皇帝淡淡地看了婉昭仪一眼,对诺舞说道:“夏娙娥今日言行失礼,从明日起,到太后那边学习礼仪半月。以后再在御前失礼,就交由掖庭令处置。”
诺舞松了口气,叩谢道:“谢陛下开恩。”
婉昭仪对这个处罚似乎有些不甚满意,对皇帝说道:“陛下,太后喜静,夏娙娥去太后那边学习礼仪可能不太妥当……不如让臣妾亲自教导夏娙娥,陛下觉得如何?”
诺舞心一惊,要真的去了婉昭仪那里,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礼遇”,婉昭仪要是因息舍人之事对她怀恨在心,肯定会处处抓住她的把柄,暗地里惩治她。
皇帝似乎不太认同婉昭仪的建议,说道:“夏娙娥是皇后那边出来的人,即使要调教,按位分,也只有太后可以,婉昭仪也不必再插手此事。”
婉昭仪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臣妾失礼了。”
这小小的插曲很快便被人抛之脑后,家宴如常进行。到了戌时,皇帝宣布散宴,宫妃们悉数离去。
皇帝一反常态,没有特意留下宫妃,直接摆驾未央宫。皇帝回到寝殿后,让元佩去呈醒酒汤,独留诺舞一人在身边侍奉。
皇帝靠在床边,让诺舞站在一旁,轻声说道:“今天的事你可能觉得委屈,让你去太后那里,也是最好的法子。”这大半个月以来,宫里盛传婉昭仪失势,诺舞又是唯一侍奉在皇帝身边的人,一些流言蜚语,自然也在宫中传开。皇帝略有耳闻,没想到今夜婉昭仪借机行事,大有除去诺舞的打算。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偏袒诺舞,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差,于是顺水推舟,将难题丢给了太后。
诺舞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安慰自己,便将心中的疑问说出,“陛下,奴婢觉得事有蹊跷,刚才奴婢明明觉得是被人推了一下。”
皇帝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朕看到那个推你的人了,是元佩。”
73章 荼靡'叁'
诺舞暗自吃惊,她之前还以为是婉昭仪的人,没想到却是元佩。自她离开椒房殿以来,元佩对她的态度就与从前截然相反,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背后推波助澜,企图害她一命。想到这里,诺舞的额际冒出细细的冷汗,“没想到是她……奴婢在椒房殿与她共事四年,却没料到她会害人。”
皇帝对这种伎俩见怪不怪,安慰了诺舞几句,就睡了过去。
元佩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却见皇帝已经睡下,尚且温热的汤只得搁置在一旁。空旷的寝殿内烛火摇曳,诺舞的心,却没由来的一阵发寒。守了一会,就离开了寝殿。元佩一来未央宫,就主动提及负责守夜的工作,诺舞也没有多想,答应了她这个要求。以往守夜的工作,是由她和息舍人轮流侍奉,息舍人走后,诺舞一个人守夜,常常比皇帝睡的还死,皇帝上朝时总看见诺舞趴在案几上做着春秋美梦,哭笑不得。
今夜诺舞虽然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但她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安宁。
天蒙蒙亮的时候,诺舞就起了个大早,目送皇帝上朝。元佩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眉眼间带着得意的神色,不屑地扫过诺舞的脸。诺舞瞥过头,不想再看她,回房收拾好东西后,就去了长乐宫。
太后热衷礼佛,素来起的很早,诺舞去的时候,太后正在用早膳,看见诺舞朝她行礼,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端详了诺舞半天,才问道:“皇帝今天这么早派你过来,可有什么事么?”
诺舞将昨夜的事都说了一遍,隐去皇帝后来对她讲的那些,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后也没多说什么,让一个宫人去准备诺舞的住处后,就带着诺舞一同去佛堂里诵经。
一个被唤作王姑姑的宫女将太后每天的行程简明扼要地向诺舞讲了一遍:“殿下每天上午都会在佛堂诵经,用过午膳后,会休息一个时辰,下午若是天气好,会在长乐宫周围走动,否则就会在偏殿下棋。到了晚上,殿下睡的很早,基本都在寝殿内活动。”
诺舞将王姑姑讲的一一记在心里,看来她和息舍人的地位差不多,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王姑姑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为人和善,话并不多,对太后的喜好拿捏的很准,往往太后还没吩咐下来,她就已经准备地妥妥当当。
诺舞跟着太后,在佛堂待了大半日,脑海中,尽是繁复的经文。佛堂也的确是个令人凝神养气的地方,不过两三个时辰下来,就让人觉得身心舒畅,心中的烦恼也都烟消云散。
到了晌午,太后刚用过午膳,王姑姑面带喜色地上前禀报:“殿下,太子殿下刚派人前来通传,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就差不多能到长乐宫了。”
太后笑道:“打着看哀家的幌子,其实是想看他的心上人呢……”
几个宫人莫不跟着笑了起来,不时地瞄着诺舞。诺舞面上一红,尴尬不已。
太子来得比王姑姑说的还早,在诺舞正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太子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皇祖母,我们来看您了。”
太后一看,长公主也在,喜笑颜开,“哀家的两个宝贝都来了……”
“皇祖母。”长公主扶着太后坐在软榻上,打趣地说道:“珞哥哥连午膳都是草草用过,就拉着我来看你了,还从未见他这么着急呢!”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笑道:“他哪是对哀家上心,他是别有用心呢……还是哀家的璎儿最乖。”
太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瞧见诺舞端着碗筷已经走了出去,忙不迭地对太后说道:“皇祖母,孙儿出去走走。”
太后怎会不知他打的什么注意,笑嗔道:“哀家留不住你,去吧去吧。”
太子跟在诺舞身后,趁她不注意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怪叫一声:“哇--”
诺舞一惊,吓得差点将手中的木盘丢在地上,回头一看,竟是太子,又惊又恼,“太子殿下,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捉弄人。”
“我想看看会不会吓到你。”太子托着诺舞手中的木盘,说道:“来我帮你拿。”
“殿下怎能做这些粗活,还是让奴婢端着吧!”诺舞使劲一拉,险些跌了一跤,好在太子扶住了她,“小心一点,别摔着了。”太子半搂着她,两人靠得极近,太子呼出的热气扫过诺舞的额际,让她不禁有些心慌。
少女淡淡的馨香袭来,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萦绕在太子的心底,久久不能平息。
两人僵持了片刻,直到那端着木盘的手传来一阵酸楚,诺舞方才回过神来,连连后退几步,“奴婢失礼。”
“以后再我面前都不准叫自己奴婢,你是不同的,知道吗?”太子认真地看着诺舞,怀里还残存着她的体温,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幻觉,他宁愿长醉不醒,也不想看见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诺舞一时语塞,微微颔首。夏日的阳光洒落在彼此的身上,带来一丝燥热。连诺舞也不知道,对太子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复杂起来……
太子陪着她走在林荫小道上,长乐宫像是一道围墙,隔绝了外界的干扰,也让人的感觉,越发真实。
太后望着两人的背影,像是忆起了什么,微微叹息。长公主从未见过太子露出如此明媚的笑容,忽然好生羡慕。
74章 荼靡'肆'
六月初三,皇帝在宣政殿为太子举行冠礼,受群臣叩拜。
皇后与皇帝并肩而坐,在礼仪官诵读赞文后,皇帝为太子正冠,太子行三跪九叩大礼后,群臣朝拜。
即日起,太子将会在每日早朝的时候,参与朝政,是东宫真正拥有权力的始端。
在冠礼结束之后,皇后当众宣读了一道谕旨,“平阳郡主齐氏品行端庄,于六月二十,黄道吉日,册封为太子妃。即日,太子大婚,举国同庆三日。”
皇帝对这一安排也甚为满意,说道:“朕希望诸位爱卿今后鼎立辅佐太子。”
群臣叩拜:“臣等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按照大齐祖例,太子一旦大婚,才算真正具备储君的资格,而平阳郡主的身份,也给太子带来了极大的支持。平阳王一派的人,从此必然对太子俯首称臣。
大典结束后,平阳王留在宫中,与皇帝商谈太子大婚之事。
早在多年前,皇后就有意拉拢平阳王,不但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还让平阳郡主从小就出入宫中,与太子一起听学,为的就是亲上加亲,牢牢把握住平阳王这个靠山。
平阳王自是知晓皇后的盘算,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一国之母,于他,也是一桩好事。
当平阳王与皇帝在未央偏殿对弈时,皇帝不经意地问起郡主的情况:“歆语已经好几个月都未曾进宫,朕还挺挂念她的。”
平阳王落下一子,说道:“这段日子王妃病重,所以她一直在王府照顾王妃。再说,大婚在即,按照祖例,歆语还是待在王府里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