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敌-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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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将旅终于动容:
“你是说……一万两——五千两银子,五千两是金子!”
“是!”文随汉斩钉截铁忿忿地道:“只要你和你的同党都放手让我干,啥也别管!”
孟将旅长吸一口气,才能说话:“我若是有五千两金子、五千两银子,那我不必再当掌柜,看店的,也能快活过下半辈了。”
文随汉冷冷地笑了:“当然。只要是能早点退休,旱些享乐。那才是快活过人生,何况,这些银子又举手可见赚,何乐而不为之哉!”
盂将旅忽然反问:“既然钱这么好赚,为何你又不把它留着来过下半世,而要把它硬推给我呢?——要是全无风险,世间那有这样天掉下来的银子!?”
文随汉的脸突然涨红了。
他的脖子也粗了。
他自然知道:那五千两金子、五千两银子,有多难得,有多重要。
他出身于官誊之家,幼受宠护,母亲又是名门闺秀,他和他娘亲联手将父亲的其他妻妾成功地挤了出门,其中包括了文雪岸母子。
文张一向都很宠爱他,请了不少高手名人,指点他武艺。
文张有时也抽空教他武功。由于他在家里是得势的一房,所以在金钱方面也不虞匾乏。他也一向不改其纨绔子弟的气态,出入扈从甚多,好结交江湖豪杰,也委实打了几场战仗,扬名立万。
可是文张一死,一群兄弟姊妹争产内斗,他分到的,很快便花光了。钱一旦没了,靠山也去矣,江湖中人便不大给面子他了,时常予之奚落、刁难,使他真正面对了江湖上的“落井下石、一沉百航”的残酷现实。
他家族里其他兄弟,消沉的消沉,堕落的堕落,只有他,还咬着牙关奋斗——这时候的他,比谁都更了解到一个事实:
在武林中,或许人多识得“天下第七”,而不知有他文随汉——虽然文雪岸是曾给文随汉逐出文家的。
他这才知道,在弱肉强食、汰弱留强的武林中,没有真正的实力,那是不行的。
所以他力争上游。
可是他缺乏了一个支点:
没有一个“贵人”愿意支持他。
——在这险恶江湖中,要是连半个“靠山”也无、一个“贵人”也没有,那怕是难以闯出名堂来的。
就算终于能出人头地,只怕牺牲必矩,身心皆创,万一搞不好,还得壮态未酬命已丢。
这时际,他就通上了两个“贵人”。
一勇一女。
男的是狄飞惊。
女的是雷纯。
狄飞惊请托“六分半堂”里的神秘高手,隐士名宿,教他武功,以及杀人的方法。
雷纯则给他钱。
他要强。
也要强。
他更需要钱。
——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于是,他就成为“六分半堂”雇佣的一名杀手;由于“六分半堂”的刻意培植,他也很快的就成了名。
当然,也很成功的杀了好些相当难杀的人。
31.石!火!光!电!
文随汉虽然历过艰苦才算成了名,但他那种公子哥儿、纨镭磕子弟的气态,并无更易,甚至因为他有了钱,更变本加厉。
他为了赚更多的钱,不但受“六分半堂”之令,接受杀人的使命,有时也会接受“外卖”:谁给的价格高,他也会为对方杀人。
他杀人是为钱。
他若要不为金钱而杀的人,大概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是无情。
名捕无情。
他试过。
他尝试狙杀无情。
当然不成功。
无情却没杀他,还两次放过了他。
“我杀过你父亲,”无情在饶他不杀时曾这样说过,“你要报仇,那是应该的。但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超过三次,因为你已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就冲着这点,我也会杀你。”
文随汉知道不该给无情第三次机会——因为他把机会用完了还杀不了对方,对方就会倒过来杀他。
他可不想死,只想杀人赚钱。
他杀了不少人,也拿了不少钱——而且,他还习惯把价钱开得很高。
奇怪的是,价钱愈高,找他来杀人的也愈多。
——或许,请杀手也要看是不是“名牌”。一幅画、一张名琴、一块玉石,如果价格不高,买的人好像也乏然无味,以为没有多大的价值,一旦定价昂贵,反而会珍而惜之,视之若宝。
文随汉就是认准了这种心理,开的是高价。
当然他首先得是个杀人高手,杀的是高人。
他的钱赚多了,出入、出手,就愈见气派:甚至是愈挥霍无度。
他要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
他要言行特立。
——其实,他显然并不知道:他这样做,倒只显现了他的自卑和自大。
他倒赢得一个外号,实至名归:
“富贵杀手”。
——人杀多了,就慢慢变成了“富贵杀人王”了。
人就这样听着,也觉得自豪,洋洋自得,也沾沾自喜。
不过,只有他打从心里清楚:他的钱其实赚来并不容易。
他每一分钱都是用性命、鲜血搏来的。
但是,今天的事,他是志在必得。
他也清楚明白:“名利圈”内高手如云!他可不想孟将旅那一伙人插手阻挠。
所以,他只有收买他们。
这些钱都是他的血汗钱。
因而,当他开价:“五千金、五千银”的时候,难免也情绪激动、情怀激荡。
他要杀多少人才会有这些钱!
而今,他又开了个“新价”:
“一万两。”文随汉几乎屏住了呼息,一字一句的说:“金子”
——一万两金子!
大家听了,也都屏住了呼息。
大家都望向盂将旅,看他们的眼色,好像孟老板这次稍再犹豫就不是人似的。
大家都在等孟老板的答复——除了那三张桌子的人。
一张桌子本来有四个人,其中有三人已窜了出去,正跟何车打得电光火石、如火如荼、生死争锋、递招抢招。
留下来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颓靡的老人。
老人太颓废了,太沮丧了,窝在凳子上,不但全无生趣,也了无生机。
是的,他对楼下的交战、楼上的“买卖”全不理睬,也一点都不关心,只低下了头,把瘦骨峡峋而且干枯的肩膊,缩入了宽松粗糙的衣领里,默默的喝闷酒。
看他喝酒的神态,仿佛一再的说着。
“好永啊,好闷。”
没有说出来的“闷”,要比“闷”更闷。
另一张桌子的那一文一武的青年,依然互相依恃,依然无精打采,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关心、麻木不仁的样儿。
伏案大睡的人依然大睡伏案。
只有那个精神奕奕、虎虎生风、长得一张娃娃脸的青年依然动个不停,只见他坐在那儿,一会儿搔头皮,二会儿掏鼻屎,一阵子剔牙缝,一阵子双脚直晃,坐也没静过片刻,眼也并不定在一处,老是溜过来、转过去,但对四人战局和两人讨价还价,似乎也漠不关心,不闻不问。
还有一张桌子:
一老,两少。
一个少年美。
美极了。
一个少年好看。
好看极了。
一个老人老。
沧桑极了。
——虽然常可看见那样的老人家,但很少遇上这样的美少年:一个美得如诗如画、如玉如宝,美得贵气;另一个则美得有点艳、有点邪、还是有点害躁。
他们好像也没什么注意到剧烈的战团和谈判的针锋。
他们之间在谈话。
低声在交谈。
——这些人是谁?他们来这里千什么?他们在谈些什么?
鱼姑娘如是想。
如此寻思。
她现在已退了下来,不在第一线。
——自从她狠狠的把钟午、吴夜、黄昏整治了一顿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再出手。
她跟鱼氏兄弟在掠阵。
——看来,敌人已分各路渗透了进来,他们这次得要关起门来打狗,不得有失。
文随汉向盂将旅提出了“一万两金子”的时候,以为已“万无一失”。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要杀多少人,冒多少次险,才会有这笔钱。
——人以为当杀手的钱是易赚的,其实决不然,也决不好赚。
可是他现在是势在必行,志在必得。
故此他只好提出了“价目”.一如已划出了“道儿”来。
他认为这数字已足以成功诱惑孟将旅。
孟将旅果然呆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文随汉催促道,“要是你高抬贵手,让开身子。
咱们就马上成交了,一万两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孟将旅张口结舌,好一会才道:“不。你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你决不可能身上带那么多金子出来。”
“我有银票。”
“银票不一定能兑现,”孟将旅审慎的说,“银票毕竟不是真金白银。”
“那我有珠宝。”
“在哪里?”孟将旅还是有点下敢置信,“你会把值万两金子的珠宝带在身上?”
“会。”文随汉拍拍他的衣襟,然后自袱出一个小包包,把结解开,立刻耀眼生花,灿亮夺目,宝玉金珠,翡翠玛瑙,尽在掌上。
大家都看直了眼。
其中像玲斑七层象牙宝塔、雪山漆火红血丝算盘子蜜蜡、青金松蓝黄水玉天然金元宝、还有红绿金银豹雾三角犀牛石,骤眼看去,如果是真品,那绝对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那些珍宝绝对值一万两金子。
而且还不止一万两金子。
一万两金子可以买到许多东西,许多平时一个平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东西。
一万两金子可以做许多事——包括使人做出许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来。
一万两金子!
“都给你。”文随汉的手一扬,数十粒奇珍异宝一齐向孟将旅飞打了过去,犹如一天流星缤纷雨。
就在这一刹那,文随汉己拔出了剑。
剑如电。
快如光。
宝石互碰互击,发出火花:
电、光、火、石打出了石火光电!
32.快活鱼
文随汉在珠光主气中出剑。
剑华贵。
——那就像一把镀了金的剑,灿目刺眼,迷神眩忘。
人也高雅。
他每一个动作,都像一条快活而优雅的鱼。
可是这个贵气的人和他那柄高贵的剑,使出来的剑法,却一点也不文雅清贵。
这一剑尽是杀气。
每一招全是杀伐。
那是一种不死不休、不杀不止的打法。
——一种纵使拼了命也要取人性命的杀法。
这种剑很好看。
但剑招却不好看。
却很实用。
——一只为了杀人而用。
珍珠宝物,乱人心志。
剑法却要取人性命。
——快,而有效。
先乱人心毁人志,再杀人,更有效。
没有效。
对“名利圈”的盂老板而言,这些都没有效。
因为他是“七好拳王”。
很多人都知道孟将旅的拳法好,但好到什么程度,练到什么境界,却很少人知晓。
有些人以为所谓“七好”,就是孟将旅这个人:“人心好”。
“耐性好”、“人面好”、“武功好”、“底子好”、“信用好”以及“拳法特好”。
其实不是这“七好”。
不是好。
而是“好好”。
——读“去”字的“好”;“嗜好”的“好”。
“好”什么?
他的人什么都不好。
——除了交朋友,他并没有太多的嗜好。
可是他的拳法却不同。
他的拳法一旦施展开来,连他自己好像也无法控制了:
他的拳法不像他的人。
他的拳招招狠、式式拼、拳拳博命。
不是他“好”,而是他的拳头:
好勇、好狠、好拼、好斗、好攻、不但好打还好杀人!
他好像有一双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手,使出这种跟他性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