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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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后嘛。”
钱向辉点点头说:“是呀,十几年前谁能想到我们的社会经济会有这么飞速的发展呀?”
吴明雄若有所思地说:“所以,这种历史性的错误,我们平川今天不能再犯了,平川的环城路就是要搞第一流的。”
这时,居同安和叶青都过来了,过往行人也不时地往这边看。
钱向辉怕影响交通,便对吴明雄说:“来,上我的车吧,我正要到招待所去看你们这帮市委书记们呢。”
吴明雄说:“我们办事处的车在这儿呢。”
钱向辉说:“你坐我的车,让他们自己走吧。”
吴明雄马上想到了合田事件,想到了道路和水利工程引起的风风雨雨,以为省委书记钱向辉可能要和自己谈些什么,私下里警告一二,于是,便上了钱向辉的车。
然而,钱向辉却没发出任何警告,甚至没主动提起合田事件和那些风言风语,而是和吴明雄大谈基础建设对经济起飞的决定性作用,讲的几乎都是外国的事。
钱向辉说:“大家都知道嘛,日本和德国,作为二战的战败国,战后经济是建立在一片废墟上的。当时的国际经济学家们曾预言:日本和德国在30年内翻不了身。可没想到,在很短的时间里,日本和德国的经济都搞上去了。这里面的因素当然很多,但有一点给我的启发很大。哪一点呢?就是基础建设。在战后最黑暗的日子里,当柏林和东京街头的少女们为一个面包、一个饭团在卖淫,昔日的白领从地上拾美国军人的烟头抽的时候,他们的战后政府也没忘记整个国家的基础建设。德国很多著名公路就是在那时修的,现在还在起作用,了不起呀。”
吴明雄的心一下子热了:“我正要找这方面的资料哩,自己想看,也想请平川的同志们看看,进一步统一认识。钱书记,你能给我推荐一些么?”
钱向辉说:“回头我开个书目给你吧!”
吴明雄这才主动说:“关于平川的水利和道路工程,钱书记,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议论?”
钱向辉极其简洁地说:“说来说去,就是合田一个会嘛!”
吴明雄说:“合田县委书记尚德全已让我们市委撤了。不过,这个县委书记从本质上讲还是个好同志,我们真是挥泪斩马谡呢。”
钱向辉绝口不谈尚德全,也不提具体事情,只说:“对你们这些市委书记,我一直讲,你们权力很大,责任不小,关乎一个地方的兴衰。决策错了,要负主要责任的是你这个市委书记;发现问题不处理,要负责的,还是你这个市委书记。你主持的班子决策对头,对出现的问题,和某些很难预料的突发性事件,能不徇私,不舞弊,按党纪国法秉公处理好,我这个省委书记也就没啥好说的了。”
吴明雄完全听明白了:钱向辉实际上是在告诉他,谢学东并不能代表省委,作为省委一把手的钱向辉是支持他吴明雄干实事的,那些不负责任的风言风语,蒙骗不了这个省委一把手的眼睛。
这让吴明雄很欣慰。
然而,吴明雄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和钱向辉坐在车上谈话的同一时刻,大漠河水利工地上又出了事:水长县副县长兼水长县水利工程指挥司明春收受某皮包公司女经理方小芳区区800元贿赂,竟将一批过了期的劣质方便面卖给水长段工地,以致造成432人食物中毒,引起了水长民工的极大义愤,约13000人自当日15时起宣布停工。
组织停工的领头人是谁,一时无法查明。
这个要命的电话是肖道清打来的。
时间是22时45分。
其时,吴明雄正在卫生间洗澡,是光着身子接的电话。
肖道清在电话里毫不掩饰地对吴明雄说:“吴书记,因为事发突然,又事关重大,据我判断,水利工地上很有可能出现动乱,所以,我已同时向省委谢学东同志和省政法委作了紧急汇报。”
吴明雄握话筒的手抖了起来,强压着才没发火,只冷冷地问:“肖副书记,你凭什么判断水利工地上会出现动乱?你是不是惟恐天下不乱?既然你已直接向谢学东书记作了汇报,还找我这个市委书记干什么?!”说罢,吴明雄狠狠挂上了电话,拉开卫生间的门对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的叶青叫道:“叶秘书长,给我要水长工地,找陈书记!”
招待所总机尚未把陈忠阳的电话要通,肖道清的电话又打进来了,非要吴明雄接不可,叶青只好把话筒交给吴明雄。
吴明雄没好气地问:“肖副书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肖道清说:“吴书记,你别发火嘛!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对党的事业负责。13000民工罢了工,真出现动乱咋办呀?是管水利工程的陈忠阳同志负责呢,还是我这个政法书记负责呢?你吴书记心里总得有个数嘛。”
吴明雄说:“我知道,你打这电话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与你无关是不是?我明白了,请你挂上电话好不好?我在等水长工地陈忠阳同志的电话。”
肖道清仍不挂上电话,又说:“你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嘛。工地出事以后,陈忠阳同志要我派市公安局局长毕长胜到水长工地抓人,确切地说,就是抓水长县副县长司明春和水长县三山贸易公司经理方小芳。我觉得抓司明春有些欠妥当,其一,司明春是不是受了800元的贿,还要调查;其二,就算司明春受了800元的贿,也够不上刑事犯罪;其三,恕我直言,罢工民工要求逮捕身为副县长兼工程指挥的司明春,很可能是在发泄对水利工程本身的不满,我们抓了司明春,罢工民工极可能提出新的要求,对此,我不能不保持高度的政治警觉。虽然我对工程上马有保留,可在防止和镇压动乱这一点上,我是旗帜鲜明,立场坚定的。我把这些道理讲给陈忠阳听,请陈忠阳保持政治头脑的清醒,对一般群众多做政治思想工作,同时,好好排查一下为首闹事的民工头头,以便日后公安部门处理,陈忠阳就破口大骂,完全丧失了一个市委副书记最起码的风度。”
吴明雄问:“这么说,到现在为止,你肖副书记除了打电话向上报告,什么事也没做,是不是?那我告诉你,这种最起码的风度我也没有,我也要骂你是不通人性的昏官!”
再也想不到,肖道清竟会这么纠缠不休,吴明雄把电话刚挂上,一分钟不到,他的电话又打进来了,没等吴明雄说话,就抢先说:“吴书记,我知道你着急,所以,你在不冷静的情况下说两句气话,我不怪你。但我要郑重申明的是,我并不是不做工作,而是没法工作。首先,对这个水利工程的上马,我是有保留的,我之所以有保留,就是因为我们没有量力而行,我担心出乱子,给党和人民造成重大损失。事实证明,乱子不断,从集资开始就有人告状,接着就是合田事件和今天的水长罢工,顺便提一下,今天下午,市政府门口还有农民开着手扶拖拉机来群访,是束市长接待的,可能还是为了水利集资。其次,作为管政法的副书记,我必须从法律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能不顾后果地一味蛮干……”
吴明雄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厉声打断肖道清的话头,一字一顿地说:“肖道清同志,现在,我以一个市委书记的名义命令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了,立即放下电话!”
那边的电话这才很不情愿地挂上了。
没一会儿工夫,陈忠阳的电话打进来了,开口就说:“老吴,你是不是在开电话会议呀?我的电话老打不进来。”
吴明雄没作任何解释,焦虑地问:“工地上的情况怎么样?停工范围和事态有没有扩大?据肖道清说要动乱了?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陈忠阳愤愤地说:“按咱肖书记搞阶级斗争的办法,当然要出大事。我们的民工中有什么阶级敌人呀?他们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停工的。他们出这么大的力,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身为水长县副县长的司明春竟敢串通一个荡妇坑害我们的民工,不抓能行吗?我从上午一发现问题,就请肖道清把市公安局的毕长胜派过来,他直给我打官腔。民工们停了工,他还是不理睬。实在没办法,我从云海市公安局临时调了一些人去,把司明春和那个姓方的荡妇都从窝里掏了出来,押到水长工地上当场上了铐子,用枪押走了,就是刚才的事。”
吴明雄说:“好,处理得及时果断!民工们的反映如何?”
陈忠阳说:“民工反映很好,好多民工流着泪在我面前跪下了,说是人民政府公道,不护贪官污吏,称我们是青天。现在,13000民工已全部复了工,正在陆续往工地上走,老吴,你听听席棚外的脚步声有多响。”
电话里果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陈忠阳又说:“民工们已表示了,停工失去的时间,他们会加班加点夺回来。你放心到北京开会去吧,水利工程方面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吴明雄真感动,声音哽咽着说:“老陈,代我谢谢水长县的民工同志们,谢谢他们对党和政府的高度信任。告诉他们,他们的要求是合理合法的,让他们放心,对水长县副县长司明春和那个姓方的经理,政府会从重从快依法严惩!”
最后,吴明雄又问:“432个食物中毒者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死人?”
陈忠阳说:“迄至目前还没死人,估计不会死人,200多人已出了院,在水长县医院治疗的大部分也不太重,只有14个人没脱离危险期。”
吴明雄说:“要给水长县医院下个死命令,千方百计保证不死一个人!”
陈忠阳说:“这个命令我已代表市委下过了。”
吴明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才把肖道清在几次电话里说的情况向陈忠阳通报了一下,并提醒陈忠阳注意,可能谢学东和省政法委有关领导还会找他。
陈忠阳郁郁地问:“对咱这个肖书记,我们究竟还要容忍到什么时候?”
吴明雄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他毕竟还年轻,我们都再看看吧!”
想到肖道清“顺便”说起的农民群访,吴明雄又挂了个电话给市长束华如。
束华如正在环城路工程指挥部里,一接到电话就乐了,“怎么?大老板,对我们这些打工崽不放心呀?半夜三更还查岗?”
吴明雄说:“老束,别开玩笑,我问你,下午市府门口是不是发生了农民群访事件,是不是水利集资引起的?处理情况如何?”
束华如说:“这么点小事,我一去就处理完了。不是水利集资的问题,而是乡镇打着水利集资的旗号乱摊派的问题。泉山县有个乡,书记、乡长串通一气,把以资代劳款从每人45元提到85元,逼农民缴。农民知道市里规定的只是45元,自己缴85元上了当,就找市政府来讨说法了。农民同志们通情达理,都和我说,上水利,挖旱根,谁受益谁出资,这没话说,可层层加码就不对了,我们的血汗钱来得不易呀。我代表市政府当场答复了他们,并电话通知泉山县,要他们县里先替乡里垫退多收的款项,下一步查处该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该撤的撤,该换的换,决不能看着这帮土皇帝横行乡里。”
吴明雄提醒说:“重点查经济,我怀疑这里面有贪污问题。如有这类问题,要坚决依法处理,该开除党籍就开除党籍,该判刑就判刑!要这帮败类明白,谁污我平川市委、市府的清白,破坏我们的建设,谁就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束华如说:“好,这也正是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