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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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怪异的空气迫近,心中的不安正无形扩张,卿鸿猛地抬头,禁不住发出惊喘。那、那明明是容韬的眼神!明明就是的!
她又犯胡涂了,眼又花了,是这样的!一定是!卿鸿在粉饰太平,模模糊糊知道事有蹊跷,可却没胆子印证。
“我要走了。”掳紧包袱,她丢下话,头也不敢回,匆匆走了出去。
容韬尚未回神,沉沦着、陶醉着,恍惚地傻笑。卿鸿的话仿佛是定心丸,镇住他动荡不安又万分沮丧的心绪。他要她的人、她的宽恕、她腹中的孩子,更要她的心,这一切原就在他的掌握,怎能让她由身边溜走?
“卿儿!”容韬大喊,奔雷般追了出去,四下张望,轻而易举找到她的身影。
就在一旁比邻而停、较为小型的船只上,卿鸿正同船主询问,希望能搭上前往四川成都的顺风船。
那声叫唤传来,卿鸿快要晕倒了,全身不住地打颤。这是恶梦!绝对的恶梦!她不敢回头,紧张无比地求着船主,“拜托你,不管是不是去四川,能不能现在开船?我、我可以给你钱,我求你,求求你……”她惊悸惶恐,知道那人朝这边逼来了,她已经语不成声。
“嫂子……我……”船主支吾其词。
卿鸿压根没听见对方的称呼,逃走的时机丧失,她急了、昏了,存着鸵鸟心态想找地方躲起来,二话不说,她立即往船舱方向冲,才拉开门板,脚步尚未跨人,她整个人如同遭受雷击,脸色白得像张纸,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眼中满是无助,唇上无丝毫血色。
船舱里头,是真正的容灿。
一切,昭然若揭。
“卿儿。”一转眼,容韬来到她身后。
谁在唤她?心好痛、好痛。卿鸿恍惚转过身来,眼光迷迷的停留在那个男子脸上。想笑,她该要大笑才是!有谁像她一般永远让人玩弄,让人当成傻瓜戏耍?她是天字一号的笨蛋!
“卿儿!”容韬痛楚低喊:“不要笑,不要笑!”
不仅是想,原来她真的笑了,笑得眼泪流了满腮,水雾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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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双健臂抱住了自己,卿鸿挣扎不开,猛地腹部一阵紧缩,那疼痛来得又急又快,她惊喘地抱住肚子,仿佛呼吸不到空气,两眼眨也不眨,眼泪却如泉涌,关也关不住、停也停不了。
“好痛……孩子,我的孩子……”她以为自己在尖叫,实则气若游丝。
“天啊,天啊!”容韬神志昏乱了,将卿鸿护在怀里,见她无助受苦的模样,他心魂欲裂,完全不知所措。
“快将她抱进船舱!快!”被误认为船主的李星魂出面主持局势。
闻言,容韬迅捷如电,拦腰抱起卿鸿,里头养伤的容灿十分识趣,早将床铺让了出来,他退坐在角落的椅子,反正床边没他的位子,低啜手中热茶,打算好好欣赏双生兄弟作茧自缚的下场。
卿鸿根本说不出话了,气息又短又促,全身僵直,她眼睛依旧眨也不眨!泪如泉涌,蓦然间,血丝由紧抿着的唇渗出,溢出嘴角。
“天啊,天啊!”容韬捧住她冰冷的脸,只会喃着这句。
“她全身痉挛,咬伤了自己。”李星魂边说,边忙着将三棱金针过火消毒。
容韬崩溃的喊道:“卿儿,你打我、杀我吧!”无助低吼,他强行扳开卿鸿的嘴,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两排牙紧紧合上,深深咬入他的肉中。他没有痛感,因为跟心头的不舍相比,躯体已丧失感觉。
金针缓缓由卿鸿双边的太阳穴位直刺而入,天灵一针,再加眉间一针,卿鸿终于合上眼眸,最后一波的泪珠挤出眼眶,部分落进枕头里,部分挂在两颊上,那张脸白得透明,嘴角眉梢,遗留着淡淡的惊惶失措。
“没事的,目前最忌讳移动她,我会叫人煎一帖安胎补身的药送过来,你别再胡乱吓唬嫂子,若再来一次,难保不会动到胎气。”李星魂收回诊脉的手,将金针一根根拔除。
容韬恍若未闻,将指头抽离她的嘴,已是鲜血淋漓,但他不在乎,动也不动地盯住那张楚楚可怜的秀容。他才是被吓唬的一方,感觉自己好似游历了地狱,如今重返人间,卿鸿就在眼前安静地合眼休憩。他原是无神论者,在这时刻,心胸竟涨满了对上天的感激。
心痛地低喊一声,容韬将脸埋进那柔软的颈窝里,深深吸取卿鸿身上和发上的香气,他的心还在颤抖,碎裂的灵魂还没拼凑完整。
卿鸿放松了,一切缓和下来,半梦半醒间,她恍惚感觉到那男子哭了,泪好热好烫,灼在她颈部的肌肤……
☆ ☆ ☆ ☆ ☆ ☆ ☆ ☆
可怜的容灿又被“请”回赵蝶飞的大船,在“回春手”李星魂的治疗下,有效地控制毒素,只是若想根除,还得寻求药方的引子。
当晚赵蝶飞返回,知道容韬的事迹败露,对卿鸿大摊牌,她听了亲亲五哥和容灿叙述的精采片段,扼腕至极,大叹竟错过这场千载难逢的好戏。
小船这边没有轻松气氛,容韬跪在床边,大掌不断揉着那双软手,那么冰,那么冷,若不是怕伤到孩子,他恨不得将内力渡进她体中。端详着那细致却惨白的脸庞,浓密的睫毛勾勒出淡淡的阴影,唇瓣疲倦地抿着……容韬感觉心脏正让好几道的力量朝四面八方撕裂,那痛苦是如此的深刻。
方才煎来了药,卿鸿没法服用,容韬学着以往她哺喂他的方式,一口一口让她喝下。唇边沾着药汁,他卷起衣袖,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蓦然他心痛至极,唇俯了过去,虔诚地盖在那点柔软上头。
“嗯……”卿鸿的唇蠕了蠕,无意识的呻吟着。
容韬大喜,抬起头紧张的打量,“卿儿,卿儿……”一声声皆是焦灼热烈的呼唤,由灵魂最深处发出。
那小扇般的眼睫轻轻颤着,卿鸿真的醒了,张开迷的双眼,缓缓合上,又缓缓睁开,茫然若失地,她瞧见那男子阴郁的神情,心猛地一抽,被那份憔悴、狼狈和失魂落魄的样子震慑住了。
“你真的醒了,卿儿……”他不住地将吻洒在她的掌心。
好久,卿鸿不说话,只是凄怆地望着他,所有的记忆纷纷回笼,一波又一波,她是巨浪中的小舟,就要让无情波澜卷入海底。
“卿儿,”容韬眼中布满血丝,想对她倾注无穷无尽的感情,想对她说好多好多的话,他喉头动了动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成一声:“原谅我。”
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卿鸿的方寸顿时扭绞了起来,痛蔓延到四肢百骸,窜入血液,侵夺了思绪,她的脸以愈加惨白,心底的伤痕被狠狠地揭开了,化作温热的水,由眼中流泄出来。
“三番两次的捉弄,你尽兴了吗?”她冰冷冷的,语调却是软弱,“若我已提供完娱乐,能不能请你大发慈悲,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卿儿!”容韬绝望的喊,冷汗布满额头,他慌乱得不知所措,捉住卿鸿的双手,将自己的脸颊贴熨在那软绵的掌心,迭声喊:“原谅我!原谅我!卿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是天底下最坏的人,你打我也好,杀我也好,不能放你走!我、我懊恼死了!懊悔死了!懊恼死了!”
掌心是一阵湿润的温热,和昏睡前沾在颈窝肌肤上的温暖潮湿一般,卿鸿的心湖惊涛骇浪了起来,冷漠的表相已然破碎。
“你这是……为了孩子?”连声音也是破碎的了。
他一出现,她就乱了、昏了,没法恨他,她可以选择不理不睬,漠然对待,但事实就是事实,无力抗拒呵……听见心底嘲讽的笑声,不禁自问:卿鸿,这是何苦?!何苦?!何苦?!
这般情爱,一朝跌入便在其中沉浮,四面是痴,八方皆苦。
容韬缓缓抬起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已到极度伤心之处,怜惜与痛梦萦回胸怀,恨不得将心挖出,好让他的懊悔能昭告天地。湿润着眼,他紧紧望住卿鸿,清清楚楚、酸楚而温柔地说:“我疯狂忏悔,乞求你原谅,是因为我对你不起,做了许许多多该死的事,辜负你、辜负曾有的誓言,没有丝毫的理由脱罪,因我罪有应得。”
那语调这么低沉,充满了求恕的意味,那么的低声下气又柔情依依。他的指轻轻抬起,轻轻碰触她的面颊,又轻轻拂开黑如墨染的发,那样的小心轻柔,仿佛她会一碰就碎。
他继而启口,双眼盛载满腹情怀,“我要孩子,更要你。卿儿,自从城南大街相遇,我就管不住自个儿的心思,然后你成为我的妻,我一边亲近你,一边又严厉警告自己要保持距离,我做不到、做不到啊!接着你洞悉了我的身份和秘密,不问是非对错,一味地护我,而我却不断给你压力,建立的信心如此薄弱。当初我将灿和运送铁器的消息透露给你是故意的,因靖王爷在花园中与你的一番话,我体内的猜忌就开始作祟了,我故意试探你,内心却疯狂祈求你的忠诚。事情爆发,我立刻联想到你,那时我真以为自己死了,让你捅进一刀,深深刺入胸口,因而面对你时我说了很多丧心病狂的话,实在太痛太痛,我没有力量承担,只想尽意地发泄愤恨。卿儿,卿儿……原谅我,我……我不要失去你,回我身边,求你……”
他吻着她的发、她葱白的十指,顿了顿,缓和胸口过分的激动。
“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情,你爱着我。”
卿鸿想绝然地抽回手,想扭过头不瞧他、不听他,想叫他走,但是,她什么都没做。他的那些话,充满歉疚、乞求、热烈和痛楚的话……一字字、一句句敲击她心底最柔软、最委屈的地方,卿鸿哽咽而泪雾凄迷,心软了大半,可想到他耍卑劣手段假扮容灿,骗她说出好丢人的话,她又怨又气苦,强辩着:“我……我不爱你……我不要爱你,我不爱,不爱——”
容韬吻住了她的谎话,捧着那洁白的双颊,他吻得深入,以惯有的爱恋撩拨卿鸿的心,半晌,他缓缓抬头,双目神俊炯然,来回在卿鸿泛着红潮的脸上梭巡。“你亲口说出的话那么快就忘却了吗?真不爱我,你又何必将金龙令转交?对我你在乎着,仍放不下心。”
“不是、不是……”她的话毫无说服力,昏乱地摇头。
“你敢看着我的眼再说一遍吗?”容韬不让她躲避,额头对着额头抵住了她,眼瞳中燃烧着情火,那份热焰就要将卿鸿烧成灰烬。
“我、我不爱……”她心虚,话未尽眼已合上。
容韬一点儿也不相信,由怀中掏出装有金龙令的绒布袋,淡淡的说:“既然你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自己!”猛地,他奋力一掷,那块令牌由敞开的窗户飞出,迅速没入黑夜,然后是坠落江面的声音。
“不要!”卿鸿攀住他的臂膀,一切都太迟了,所有的真情写在泪痕斑斑的脸上,焦急的低喊:“那是唯一能让皇上赦罪的方法啊!你没了它,若真的出事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容韬一把抱住她,眼在笑,眉在笑,因她珍贵的绵绵情意。
“卿儿,你没法否认对我的感情,你爱我,很爱很爱,我却没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