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父-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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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北疆突然捡起一根粗大的枯树枝,两眼睁圆,嘴里吐出白沫,扑到刘南征的身前,严肃地说:“你是周奉天吗?”
“是。”
(“文)“你是个大流氓?”
(“人)“我是大流氓!”
(“书)“你记得我立下的誓言吗?”
(“屋)“打死我,听我的叫喊。”
陈北疆抡起树枝,狠狠地抽在刘南征的脸上。枯枝划破了他的眼角,流出了血。
刘南征痛苦地叫了一声。
“你疼了?哈哈。你叫喊了?哈哈,我要让你们都跪在我的脚下,哭叫。”她兴奋地大叫着,又抡起了树枝。
一声抽打,一声惨叫;一声惨叫,一声抽打。人性和兽性,追悔和复仇,理智和迷惘,组合成一种疯狂的音响,久久地徘徊在密林中,回荡在山冈上。
躲在山坡下的田建国,早已泣不成声。他用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脑袋拼命地碰撞着大地,大口大口地啃着泥土……
枯枝突然断了,陈北疆愣住了。
“打呀,陈北疆!我还没有死,你打呀!”刘南征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恳求着陈北疆。
“你,不是周奉天。”陈北疆似有所悟地说。
“我是。陈北疆,我求求你,别住手,快打呀!”刘南征拼命地叫喊着。
“你是周奉天,你记得你的誓言吗?”
“我没有誓言。那些都是吹牛,是吓唬胆小鬼的。陈北疆,你不是胆小鬼,你是红卫兵的司令。”
“你立过誓,你不实现自己的誓言,你不会死。我打不死你!”她捧着脸哭了,“打不死,打不死你呀!”
刘南征痛苦地用头抵着地面,号哭着说:“不对,你能打死我!能呀——”
陈北疆还是没有动手。刘南征慢慢地抬起头,惊呆了:陈北疆稳稳地站直身子,缓慢而又坚决地解开自己的纽扣、裤带……不一会儿,她就一丝不挂地傲然挺立在断碑旁。她脸上的神情,从容、高傲、庄严、不屈,就像山村之夜中的王星敏。
“你来吧,强奸我!”
刘南征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惨叫,口鼻喷血,昏死在树下。
2
今天,是陈成二十岁的生日。早晨,他要出门时,大妹妹拼死拼活地拦着他,不让他走。他好说歹说,最后答应晚上早点儿回家,和妹妹们一起吃一顿生日面条,才被大妹妹放行。
从中午开始,大妹妹就动手准备晚餐了。到了晚上六点钟,她一共做了二十个菜,满满登登地在八仙桌上摆了几层。
两个小妹妹兴高采烈地围着桌子转,姐儿仨说着,笑着,盼着哥哥早点儿回来。
七点,八点……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钟了,哥哥还没有回来。妹妹们傻了眼。
“姐,咱们先吃吧?”小妹问姐姐,她又饿又困,眼泪汪汪的。
“不行,哥哥说好了的,他今天一定要回家来过生日。他不回来,谁都不能动一筷子!”
午夜零时,小妹睡着了,二妹问姐姐:“生日过去了,咱们还等哥哥吗?”
“等!”
“他要是几天都不回来呢?”
“我就几天不吃饭,一直等到死。”
二妹也睡觉去了,大妹妹守着那桌丰盛的菜肴,在桌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陈成还是没有回来。
三个妹妹哭了一天。这个哭够了,那个又哭,自己哭自己的,谁也不劝谁。她们饿,但是谁也不说,谁也不看菜饭一眼。
大妹妹一直坐在八仙桌旁,一步也没有离开。
第三天,饭菜开始变质,屋子里充满了酸臭气。但是,陈成还是没有回来。
大妹妹仍守着八仙桌,昏沉沉地伏在桌沿上,散乱的头发浸在菜盘子里。
两个小妹妹连哭的劲儿都没有了,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四天,饭菜上长满白毛和绿斑,发出恶臭。
两个小妹妹仍然没有起床。大妹妹在昏睡中摔倒在八仙桌下。她就在地下趴着,一直没有起来。
中午过后,陈成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长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不敢抬头看人的姑娘。
大妹妹听到门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怒视着陈成,两眼仿佛喷出了火。
“叫……叫嫂子……”陈成用手扯扯大妹妹的小辫,咧着大嘴傻笑,“你叫呀!叫嫂子……”
“无耻吧!她不是嫂子,是婊子!”
“放肆!”陈成瞪起了眼珠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揍你。”
“婊子!”大妹妹气得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发疯似的使劲儿喊着,“你无耻!她是婊子!”
啪的一声,陈成的巴掌狠狠地抽在大妹妹的脸上。她踉跄了一下,摔倒了。但是,她扶着八仙桌腿,又挣扎着站起来。
“是的,她是婊子!而你,是流氓,大坏蛋!”她的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声音里充满蔑视和愤恨。
又是一个耳光,大妹妹又一次摔倒了。这一次,她再也【“文,】没有力气【“人,】站起来。她用【“书,】胳膊把身子【“屋,】支起来,一字一句地说:“你记住,陈成,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叫你哥哥。”
陈成的酒劲儿有点醒了,愕然地看着大妹妹。
两个小妹妹互相搀扶着从卧室走出来,她们扑过去想把姐姐拉起来,但是身上太虚弱了,姐妹几个一齐倒在地上。小妹流着眼泪,怯生生地对陈成说:“哥,我饿。”
“为什么不做饭?为什么要把菜放坏了?”他又吼叫着,冲大妹妹发火。
“这桌饭菜,是给我哥哥过生日的,他一直没有回来。以后,他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再也没有哥哥了。”大妹妹冷冷地说着,终于又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所以,我们也该做饭了。”
大妹妹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菜盘子。她的手,突然被陈成抓住了。
“你滚开!”大妹妹用力挣脱着,一抬头看见陈成已是满脸泪水。
“哥哥对不起你们。”
“你走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大妹妹号啕大哭起来。
“我做得不对,对不起你们,但是,我还是你们的哥哥。这菜饭,我吃,我都吃光。”他端起一个盘子,用手抓起腐烂发臭的菜肴,大把大把地塞进自己的嘴里。
“哥,”大妹妹用力打落了陈成手中的盘子,哭着扑进陈成的怀里,“你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你自己呀!”
“我对不起,对不起,谁都对不起。”陈成喃喃地说着,木木地僵立在那里。
大妹妹猛地又推开陈成,指着那个傻站着的姑娘喊叫着:“你让这个婊子滚出去。”
“她不是……”
“你快让她滚!”
门开了,进来两个人。边亚军,在他的身后,是王星敏。
边亚军狠狠地打了那个圈子一个耳光,拉开屋门,一脚把她踹了出去:“臭不要脸的,陈成不愿搭理你,你还纠缠个没完没了!以后,你要再敢缠着陈成,我就破了你的相,毁了你的盘子。”
他追出屋门,恶声恶气地把圈子赶走了。
边亚军走了以后,王星敏帮着陈成收拾了屋子,熬了一大锅米粥,五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你从哪儿来,星敏?”陈成问。
“山上。”王星敏说,“学校放麦假。另外,听说我们这届学生快开始分配了,我得问问。”
“你准备去哪儿?”
“山上。”
大妹妹看着王星敏,问陈成:“她是你的朋友吗?”
“是。”
“女朋友?”
“是。”
“我们的嫂子吗?”
“希望以后能够是。”
王星敏搂住大妹妹,大笑起来:“我怎么能嫁给你哥哥呀?他游手好闲、胸无大志,虽有匹夫之勇,但毫无正常人的情感和理智。嫁给他太冒险了,谁知道他这一生会怎么过去呢?”
陈成也笑了,对妹妹们说:“星敏老师说得对,我,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真正的男子汉是什么样的人?”大妹妹问。
“真正的男子汉,是有责任感的人。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要勇于承担责任。”王星敏严肃地说。
饭后,他们又到院子里去看星星。
“陈成,哪颗星星是你的?”王星敏问。
“属于我的那颗星星,陨落了。”
王星敏笑了,说:“哀莫大于心死。星星可以陨落,命运可以不幸,社会可以不公正,但是我们的心,不能死。”
“心?”大妹妹问。
“是的。你们的父亲英雄一世,他后来的悲剧在于心死了,他用刀子刺中了自己的心。我们是后来者,应该比父辈更英雄,不管遇到什么逆境和挫折,栽了多大的跟头,心绝不能死。”
“什么心?”
“有价值地生活。”
3
在大院宿舍区里,不管大人、孩子都把杜光称为“疯熊”。他皮肤黝黑、身体粗壮,动辄瞪着两只大白眼珠子与人拼命。
父亲被隔离审查的那天,他揣着菜刀到机关去要人。机关造反派负责人好言好语地劝他与父亲划清界限,谁知他掏出菜刀就砍,连伤了四个人。
为此,公安局把他关了六个月。
放出来以后,疯熊更野了。有一天,他想吃肉,但父亲的工资停发,没钱去买。他就掂着把斧子去了机关食堂的猪圈。
他选中了一头通身白毛的公猪。他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公猪,突然抡起斧子,用吃奶的力气向猪脖子劈去。公猪疯狂地一撞,把疯熊撞翻在猪圈里,然后踩着他的脑袋跃出了圈墙。
疯熊的鼻子被公猪踢豁了,满身猪屎满脸血。他瞪着两只大白眼珠子,玩命地追上公猪,狠狠地一斧子剁在猪屁股上。公猪挣扎着还要跑。疯熊又照准猪头连着砍了十几斧子,直到把猪头砍成碎块才住手。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和猪血,用斧子剁下两只带毛沾血的猪后腿,提着回府了。
这场猪熊大战使杜光名声大振。
这天傍晚,疯熊穿着爸爸的将校呢军服在街上闲逛,突然被四个人堵住了。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们要干什么?”疯熊翻着白眼珠,满不在乎地问。
“我们想揍你!”话还没有说完,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杜光的脸上。他刚要还手,但手已被两个人抓到了背后,对方的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耳朵被打裂了,半个脸火烧火燎般地疼。
突然,拳击停止了,他的手也被放开了。几把刀子一齐对准了他的胸腹部。
“老子跟你们拼了!”疯熊真的疯了,像坦克似的不顾一切地向那几把刀子扑过去。
他没有撞上刀子,有人伸出一只脚,把他撂倒在地上。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有一把刀子对准了他的眼睛。
“你要是求饶,叫声爷爷,今天就放过你;要是不叫,我挖了你眼珠子。”
“你是我的孙子!”杜光狠狠地一口唾沫吐在那人的脸上。
刀子闪着寒光向杜光的眼睛扎下来。到底是疯熊,硬是没眨眼。他要亲眼看着刀子是怎样剜去自己的眼睛的。
刀子在离眼珠还有半寸远的时候猛地收住了。握刀子的人回过头去向一个高个子的人问:“南征,你看行不行?”
“行了!”
刘南征走过来,从地上拽起杜光,帮他拍干净身上的土,和颜悦色地说:“你是杜光?”
“你杜爷爷就是我!”
刘南征乐了,亲热地拍了拍杜光的肩膀,又问道:“你听说过周奉天吗?”
“大流氓头子,谁不知道?”杜光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惊惧地问,“你们是周奉天的人?”
“是。”刘南征狠狠地一拳击在杜光的下颌上,打得他像一只真正的熊似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刘南征一挥手,带着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