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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匣剑凝霜-第25章

小说: 匣剑凝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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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匆匆收拾离城,交待朋友传出信息,全力追查李玉的下落。天都老人也在次日带了云姑娘离开,携回黄山管教去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看看到了七月上旬,李玉在冷魔家中,逗留了将近两个月。冷魔不但已可行走如常,而且可以练功了,距完全康复之境,屈指可数。李玉不在家中潜藏着,他穿了村农的衣着,不时到外面走走散心。有时凝雪姑娘伴着他,有时他自己到河边的丘坡上散步,排遣心中的忧郁。两月来的躲藏生活,使他与外界隔绝了,对江湖的动静毫无所知,少不了心中有点烦恼。

这天,他从村东信步走向前面的梅林,已是已牌初正之间,红日炎炎,令人感到有点懒散。他钻入梅林的草丛中,往草深处一躺,曲肱作枕,仰视天宇中飘浮着的白云,感慨地自语道:“我像是天宇中的一朵云,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向,看样子,我恐怕永远没有安定下来的一天了。没找到这些恶贼让他们受到报应,我不可能安定下来。”他闭上虎目幽幽一叹,苦笑道:“其实就算安定下来我又能怎样?江彬那好贼一天不死,我一天仍是逃犯,永远在逃,永远在受迫害。要捉我的人不止一个岳琳,但一个岳琳已够我头痛的了。”

他是个,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但心愿未酬,趋吉避凶的求生欲念,仍然困扰着他,内心混乱,情绪不稳定。但当生死关头到临时,他反而沉着镇定,无畏无惧,因此几乎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

一连串的恶梦困扰着他,梦中,红娘子正袒裼裸袒地挺剑向他扑来。身后,云骑尉狠狠地叫着:“艾文慈,自首归案,归案,归……案……”他一惊而醒,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大汗。

蓦地,他听到梅林中有人声,令他心中一震,赶忙伏下凝神倾听。

梅林中有三个人,都是双星浦的农民。

“许兄,刚才入村的是谁?”一名农民向同伴问。

“不知道是……”

“是小姐派他往京师,追查艾文慈下落的老八。”第三名农民信口答。

“老人?他怎么一个人回来?”

“七叔派他先回来,以免小姐担心。”

“你问他了吗?”

“问了,他带来一些有关艾文慈的消息。”

“事情如何?是不是与大爷家中那位胡峰有关?”

“他也不知道?”

“艾文慈到底是何许人?”

“还不是与告示上所说的相同。”

另一名村民呵呵笑,说:“咱们少管这些闲事,可以减少不少麻烦。

走吧,干咱们的活去,咱们又不想那一千两银子赏格,何苦费这份心?”

三名村夫走了,伏在草中的李玉却心中凛然,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冷魔祖孙表面上对我推心置腹,暗地里仍然对我生疑。派往京师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谁知道他们对我怀了什么心眼?我得走,愈快愈好。”

他回到家中,火速收拾行囊,留了一封书信,说明冷魔以后每天用药的份量,其他的事一字不提,抄后门悄然走了。

………………………………………………………

第十一章 龙蛇欲动

又是一年春草绿,正德九年的四月初。

山东,自古燕赵多侠士。但在本朝,却盗贼大大的出名,先后出了两批悲剧性的人物。一是永乐年间的寡妇唐赛儿,一是早两年的响马贼刘家兄弟;唐赛儿自称佛母,也有人叫她林寡妇,造反前后五个月,兵未出山东。十八年三月起兵,七月被擒。临刑全身赤裸,刀砍不入,斧劈锤击毫发不伤,最后不得不停刑,押回大牢监禁。三木被体,铁链铁枷系身,她竟然吹口气铁木皆解,从容遁走,此后不知所终。她走了不要紧,三司郡县将校有关大员,被永乐皇帝下令杀头;连一个女人都正不了法,这些官员要来何用?

从莱州府平度州昌邑县到府城,有一条大官道通行,官道从县城东北行,绕过城外的东山北麓,十五里到夏店驿。夏店驿是马驿,说明这条路原是往来山东半岛的要道。

这一带很少山岳,海风扑面,空气潮湿,四月天略带暖意的阳光,带给旅途的人一丝暖意。辰牌末,一个脸色如古铜的健壮青年人,撒开大步出了夏店的北栅口,踏上了至府城的大道来。

这条路全程二百二十里,平常脚程需一程半,如想一程赶完,必须起三更睡半夜。他并不急于赶路,辰牌末方赶了十五里。

匪乱已靖,但山东地境仍然满目疮痍,有一半的田亩仍被荒草杂树所占据,沿途的村落仍然大半凋零。他手点一根枣木打狗棍,背了一个包裹,遮阳帽是一束黄荆条,枝叶垂得低低的。穿一袭已泛灰的褐衫,粗布灯笼裤,踏爬山虎快靴,像一个仆仆风尘的流浪汉。

他就是李玉。一年来,他走过了万水千山,穿破了不知多少双鞋靴,不知改换了多少次的姓名。他追逐别人,别人也追逐他。展开了一场斗智斗力的凶险局面。终于,他到了山东,到了响马贼的老巢。

走这条路的旅客,走路的人算是最下等的人了,有钱可以坐马车或骡车,甚至可以乘轿,或者雇一匹驴代步。他走路,可知他的经济状况仍然拮据。

前面出现了一座凉亭,耸立在路右。在此地,由于路面宽阔,凉亭决不会当路而建,而是建在路旁的。同时,往来人客过多,因此亭中只备有茶水,没有施主施舍草鞋松明;通都大邑人情薄,事实确是如此。

“早着呢,在亭中睡一觉,入幕时分方进入灰埠驿,可免去不少麻烦。”他自言自语,向凉亭走去。

灰埠驿,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上次经过那儿,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世事沧桑,在一个亡命者的心目中,那已是十分遥远的事了,但他仍然记得,那座村镇在他经过时,是一座仍在燃烧中的村镇,居民十室九空,血腥满地,不见一个活的生物。

他在亭角下放包裹,搁下打狗棍遥望东北天际哺哺地说:“如果真是赵怀忠在灰埠生根。那么,他未免太过大胆了。”

赵怀忠,也就是赵遂,这是赵贼自封副元帅时改的名,但官兵皆叫他为赵疯子。朝廷发布的消息,说赵疯子已在正德七年闰五月,在武昌江夏县管家套,被武昌卫的兵勇赵成、赵宗等人所擒。那时,赵疯子兵败如山,遣散群贼,自己用真安僧的度牒削发出家为僧,想到江西投江西贼再图大举,但未成功。他的手下悍贼那本道被擒,招出赵疯子改扮僧人的消息。武昌卫的兵勇赵成、赵宗在黄破县九十三里坡遇上了脸貌像赵疯子的僧人,便尾随跟踪,追至江夏县管家套,该僧进入军人居虎所开的饭店用膳,他们便一拥而入擒住该僧,搜出具名真安的度牒,便一口咬定是赵疯子,押交官府囚车监送京师正法。

该僧人是不是赵疯子?官府认为是的,此案已结,赵疯子的名单已被剔除。

灰埠驿是要冲,贼人三过本境,本已十室九空,再经过官兵的蹂躏,惨象不问可知。贼乱期间,化为瓦砾场自是意料中事。

但不到一年工夫,灰埠驿已在逐渐复原。首先是驿站的重建,接着是逃贼的人逐渐返乡,从皮墟中重建属于自己的家园。

如果没有外地人介入,重建的工作该无任何困难;但有了外人介入,重建的工作便受到了干扰。因此,至今灰埠驿仍未恢复旧观,那儿成了无法无天的人的禁脔私产,原主人必须在条件的约束下委屈求全。

在平度州附近数百里方圆的人,谁不知灰埠驿已被土豪张五爷所霸占?

所谓土豪,必是自己拥有实力的人,养有打手帮闲,独霸一方,复有官府在暗中撑腰,双方狼狈为奸,相互利用从中取利,不然是无法生存的。

张五爷不但有官府撑腰,他自己所养的帮闲打手,简直难以数计。任何人想到灰埠驿附近生根,必须准备丢掉老命。

至于赵疯子藏在决埠的事,从未听人说过。即使在,谁也不敢到灰埠撒野。李玉要等到入幕时分方抵步,以免麻烦。灰埠是驿站,入夜投宿落店,自然不会引起当地人的注意。同时,那儿是三地的交界处,也就是三不管地带,而且是附近的第一大市集,往来的商贩不绝于途,张五爷是不愿将财神爷向外赶的。但不管来者是何方的财神,皆必须遵守张五爷订下的规矩,不然不行。

他正想入睡,却听到西南来路处,传来了得得蹄声,两匹健马轻快地驰来,后面带了两道滚滚轻尘。

两匹健马在事前止蹄,马上的两位青衣骑士滚鞍下马。

“二哥,到里面喝杯水,等他们来看看。”一名骑士牵着坐骑向亭下走,一面向同伴招呼。

李玉立刻闭目装睡,他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在灰埠驿左近,必须提高警觉,以免引起纠纷。

生了一张猴儿脸的二哥将缰线拴在拴马桩上,微笑着入亭,瞥了在事柱下假寐的李玉一眼,抓起茶勺子盛茶牛饮,饮毕放下茶勺子说:“不必看,我保证他们是在青州卖唱的那一群人。”

“你认为他们没问题?”

“我并没这样说。哦!三弟,我明白了。”二哥诡笑着说。

“二哥明白了什么”三弟装傻问,但笑得暖昧。

“你的鬼心眼我还会不明白?准是为了那两朵花儿。”

“说真的,那两朵花儿委实出落得动人权了,瞧她们那张红艳艳的樱唇,他姐的!确是逗人惹火。”

“三弟,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免得惹祸招灾。”

“为什么?”

“她们这些走江湖的人,多多少少带了刺儿,须防刺儿扎手。咱们奉命办案,重命在身,你如果有了三长两短,愚兄孤掌难鸣,可就无法交差啦!”

“哈哈!要不是咱们奉命办案,大权在手,谁还敢胡来?等他们来了逗逗那两个妞儿,开开心又待何妨?”

“依你,但千万别闹事,传到太爷耳中,你我多有不便。”

“开开心无伤大雅,兄弟保证不闹事便了。”

两人站在亭下交谈,认为亭柱下入睡的李玉定然睡熟了,因此毫无顾忌。二哥不经意地弹弹裤管的尘埃,缓缓地说:“三弟,你记得李玉簿智擒大盗张茂,斧折贼胫的事么?”

“怎么不记得?李玉簿伪装弹琵琶优伶入内探道,里应外合一举擒贼归;可说胆识过人,骁勇多智,了不起呢。”

“这群卖唱的男女中,会不会有咱们的人混迹在内?如果有,咱们出面找麻烦,恐怕对咱们不利呢。”

“不会这么巧吧?”三弟不以为然地说。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即使有,咱们奉命查案,谁知道他也是办案的人?”

“万一真有……”

“只要他能表明身份,咱们便收手好了!”

说话间,远处已出现人影,吱呀呀的轮声传到。两个中年人推着一辆盛行李的手推车,车前有一个花甲年纪的人,两个十二三岁小后生。

车后,一个中年大嫂,两个少女。所有的人,皆穿得褴褛,脸带菜色,每人各背了盛乐器的包裹,正神色悠闲地赶路,一眼便可看出这些风尘仆仆的人,是一些吃江湖饭的男女。

两个少女粗头布服,但丽质天生,并不因穿得褴褛而减色,脸蛋俏甜,五官清秀,曲线玲戏,尖尖小脚走起路来,配合着丰盈身段的款摆,在柔媚中暗藏着刚健的神韵。如果不是吃江湖饭的人,大闺女怎能在外抛头露面?又怎敢在旅途中步行?在北方,良家妇女决不会抛头露面的。因此,这些江湖女流,除了那些登徒子与土豪大爷,普通人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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