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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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祖却是乐见其时已一人坐大的顾清丞自断其臂,下诏嘉奖应锦权一番,提了他为九门提督,镇守京师,慢慢渗透入顾清丞的军方势力中,以此来牵涉顾清丞。
应锦权看到念语转身离去的身影,不由忆起从前在顾清丞门下学习兵法时的情形来,彼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垂髫小儿,但却已颇会察人颜色,行事小心,并不如其他女孩子一般喜爱撒娇,只是淡淡站在一旁,听人讲话,虽不做声,却是字字在心中记下。这般早熟,却叫锦权看了心疼,于是,他时常买些小孩玩意给她逗乐。及至后来与她父亲决裂,对她却还是一如从前般地疼爱。
楚澈见他望向顾念语的眼神,心底微泛起一丝不快,面上却依旧带了笑意问道:“听闻提督是看着她长大的?”
锦权一时不察,顺口说了下去:“是啊,一转眼便已这么大了,可是性子却还是没怎么变,想是我那时送她的小玩意都落到了空处吧。”话一出口,却惊起一声冷汗,偷觑一眼楚澈,轻声道:“微臣一时口不择言,还望皇上恕罪。”
楚澈喝一口茶,凝视着书摊旁念语的身影,回过头来似不以为意道:“锦权,这是在宫外你也不必这般拘礼。有话便直说,朕赦你无罪便是。”
锦权却是微微摇头:“后宫乃是皇上的家事,微臣怎敢越矩多言?”随着年岁渐长,他已不是那个敢于带了五千人翻过冲山突围敌军的热血青年了。
楚澈也不逼他:“既如此,朕也不勉强你,只是,朕倒颇是好奇她幼时之事。”
锦权见实是推不过去了,便照着回忆略拣些重要的说了。
身在书摊的念语自然不曾知道此刻她幼时的事被应锦权一件一件拿出来说与楚澈听了,只是这应锦权虽然曾是顾家的常客,却也不知慕容致远来了以后,顾念语身上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楚澈听罢之后,良久不语,微蹙了眉头望向那个白色身影,颇有些自怜地想到,他幼时又何尝不是要学会察言观色,不轻易表露心机呢,这皇宫深处,有多少年幼皇子出生又死去,能够如他这般长大,又接过大宝登上帝位的更是屈指可数。
收回思绪之后,他才低低与应锦权说起顾将入京之事来。眼下顾将已出了雁荥关,到了雁荥关后第一大城凤城,稍事休息后便会继续西进,待过了大周最大的江漳江之后,到京城便只需半月即可了。
“听闻太后瞧中的是六科给事中许世常家的姑娘?”
“是,朕与母后商量过了,这许世常不过是个言官,此番又将他调出都察院,想来应该不会引人注意才是。”
现任都察院左督御使陈迁乃是宁相门生,虽说他私下并不如其他门生与宁相走得那般亲近,但是,看都察院这两年行事却与宁相颇有亲近之意,是以不得不防。今日将许世常调出都察院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更多的是安抚之意。
应锦权点点头,又将这几日京都九营的调配慢慢禀给楚澈。宁相久住京城,这军中自然也有他安插的人在,这次便是借着顾清丞入京在底下进行悄悄换血。只是这事却远比朝堂之上的更为复杂,既要剔除宁相之人,又要防着顾清丞一人独大,使得此事便犹如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就在楚澈与应锦权商讨此事之时,念语手中却被人塞入一本《王右丞文集》来,念语抬头一看,那摆书摊的白发老头含笑看着她,右手却在袖中指一个方向,念语顺着方向看去,一个身影在左前方的一个街角一闪而过。
她强压下心中激动,看一眼坐在窗口正在谈话的楚澈,又看一眼那个街角,手中紧攥了那本文集,心中踌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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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这章写了点朝堂争斗,就掉收藏了,囧~~~~~~~~~~~~~~~~难道是因为大家都不爱看朝堂的????
载情不去载愁去(六)
楚澈与应锦权相谈许久之后,终于满意地抬起头,望向那个小书摊,惊觉念语身影不见之后,脸瞬时便沉了下来。
锦权见楚澈神情有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马上会意过来,未及楚澈开口,便看似无意地做了一个手势,轻声道:“皇上莫急,一直有人跟着才人。”
楚澈也不做声,只是点点头,眼睛却是紧盯了那个摆书摊的老人,他与念语相处时日虽不多,却也能看出顾念语绝不是那种爱看热闹的性子,更何况她自知身份特殊,既然说了只在书摊看书,就绝不会随意走去别处。
“属下这就派人着手去查。”应锦权起身略一拱手,便下了楼,付清茶钱之后下去安排。
不过一盏茶功夫,应锦权回上楼,禀道:“皇上,已知道才人现在何处了,不如属下差人请了才人回来?”
楚澈起身微一摆手:“朕自己去请。”
锦权见楚澈面色不豫,也不敢阻拦,只在一旁微微侧了身子,引楚澈前去,在去的路上顺便禀报了那个老人的情况。
这书摊原是老人的儿子摆的,只因他儿子前几日着了风寒,不便出门做生意,这才叫了老爹来摆摊,不过也是贫苦度日罢了。
乍听之下并无疑点,只是楚澈心中的疑虑未能尽去,仍是问道:“可去他家瞧过了?”
应锦权点一点头:“已经派人去查过了,连带为他儿子诊病的郎中也问过了,却是生病无疑。”
见楚澈依旧低吟不语,锦权接着说:“若皇上还是不放心,臣便派人多看着点。”
楚澈这才“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再说念语,望着那一闪而过的熟悉的青衣身影,她终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在鬼使神差地迈出第一步后,便再也控制不住地一路小跑紧跟过去。
还是晚了一步,不知拐过几个路口之后,她便跟丢了那个人,茫然地看着身前身后,偶有几个行人路过,只是在这些人中却唯独没有她相见的人。站定之后,她看一下四周,便知自己迷路了,方才追得太急,一时忘了看路,现在想来心里不禁有些懊悔,他若是真的来了,想见自己,又怎会只给她一个身影便匆匆走了呢?只是如今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等着楚澈派人来寻她了。
一想到这,她不由又皱了眉头,若是楚澈问起,她该如何回答呢?说自己一时好奇,想看看这大周的都城?这话说来,连她自己也不能十分相信。
正想着要如何混过去的时候,一阵幼童的朗朗书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念语闻声看去,只见河对岸一行柳树后面有一幢茅屋,那书声便是从那儿传来的。
念语见河并不宽,若是楚澈来寻她了,应能一眼看到对岸的自己,是以,她也放下心来,顺着河上的小木桥走了过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念语站在窗口,顺着低矮的窗户望进去,一位带着儒巾着了打满补丁蓝袍的秀才正坐在上首,与那些孩童一同摇头晃脑的念着。
书声悠悠,念语不由想起她随顾靖璿一同去往“结草庐”请慕容致远时的情景来。
那日的慕容致远也如今日的这个穷秀才般,着了儒巾与洗白了的蓝袍端坐在堂前,教这些幼童们念书,只是他教的却是《孙子兵法》中的《谋攻》这一章。
直至今日,念语还能忆起当日幼童们所念的内容来:“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
她不由轻吟出声,却是一惊,不愿扰了这书生授课,便悄悄走至一棵柳树旁坐下,抱了那本《王右丞文集》在胸前轻倚了树干,想起那日她在门口顺着那书声接了下去,慕容致远闻言出门时的情景,他笑着对她说:“致远有幸,竟能请动顾姑娘与顾公子亲顾草庐。”
是了,他将她放在顾靖璿之前,他不唤她作小姐,他叫她姑娘。念语脸色露出那神往却又幸福的神采来。
只是这一幕落在楚澈眼里却并不是那么值得露出幸福之色的场景来的。如顾念语此刻的情形的女人他见过太多,这是曾与他父皇春风一度的却又失去爱宠的女人在回忆往昔荣耀时刻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他只是遥遥望着她,心里略划过一丝疼痛,他只觉得自己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也同情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为了父亲,为了另外一些原本不相干的人或者只是一些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来到他的身边,从此以后,一颦一笑皆是为了他,再没有自我。可是仅仅只是同情,他不能爱她们,正如她们来到他身边不过是为了求家祖的安稳与繁荣,他将她们接进宫来也不过是为了平衡那些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势力罢了。
看着一轮红日已有西垂之意,楚澈迈步过桥,来到念语身后,坐在她身边,如此肩并肩地看风景,他心底不由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来,只是略一晃头,似要把这种感觉从心底抹去一般,淡淡说道:“风景再好也不能贪景,误了回宫的时辰。”
念语闻言一惊转头才发现楚澈已坐在自己身边,脸色红晕还未及褪去,脸上便显出一副被人偷窥了心事般的尴尬来,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楚澈已顾自起身,向来时的路走去了。
念语急忙起身,拍拍衣服,小跑跟上,嘴唇嗫喏了一番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自他们离去后,那书生却从草屋里走了出来,望着那两个一前一后的背影,浮上一丝苦笑,又摇头念了几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方才回了屋去。
走过锡庆门,又入了延庆门,便又回到大周后宫,不过穿过一道宫墙,可却连呼吸都颇有些困难来。
楚澈送她到了出宫前的甬道,月柔与晚秋早已等在一旁,服侍念语换好衣服之后,便又带了晚秋匆匆离去,只留下她与楚澈二人。
复换上宫装后,念语朝楚澈轻轻一福,楚澈又看了她半晌,才迈步往前走去。
快行至霁月殿门口时,楚澈却突然止步转身,带了笑意问她:“语才人倒是颇爱王摩诘啊,这《王右丞文集》霁月殿中亦有一本,难为你今日又买一本回来。”
听闻这句,念语脸色一变,却也只得定定心神答了:“妾只是瞧那老人家摆摊辛苦,奈何书摊上又无其他可买之书,是以只能买一本文集,略表表心意罢了。”
她偷觑一眼楚澈,竟被楚澈冷冷的笑意震慑了心神,当下马上双目低垂,再不敢看他一眼。
“哦?那语才人倒说说看,今日又是为何跑去了那小河边?”
念语双眼一闭,才又缓缓睁开,看来终究还是逃不过他这一问。
清梦初回秋夜阑(一)
“回皇上,是妾错认了一个身影。”念语低下头,强作镇定地答道,她不愿让楚澈看见她眼神闪烁不定。
楚澈似是颇有兴趣地接着又问了下去:“不知语才人是错认成哪个熟人了?”
念语在脑海中迅速闪出一个人影,是以她抬头笑看楚澈说道:“父亲曾为妾请过一个女西席,只是这位女师傅喜爱到处游历,是以教了妾不过一年便留书离开了。”
她这话倒也不假,顾清丞的确为她请过这么一位女老师,也的确只待了一年便悄然离开了,因着她生性自由,又见多识广,念语与她也颇为投缘,只是这女先生才华绝艳,自然也有些个有才之人皆有的怪癖,因此念语只知道她闺名唤作纪安童。
“既然才人如此思念这位纪师傅,朕便吩咐了下去,叫各府官员替你留意一番。”
念语心中微惊,却犹是笑了回绝:“久闻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