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山生活系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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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成功见过英雄任大友的经验,她的信心大大增强了,在临毕业前的那一段时间里,伤残军人疗养院成了她经常光顾的场所。任大友一见到她,双眼里便跳出一种晶亮的东西,他从始至终对她都是微笑着欢迎的,她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力量,她也直视着他的目光,脸是热的,心是跳的。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要嫁给你,我一定要嫁给你。但她嘴上没有说出来,因为还没有那样的机会,但她能从他的目光中似乎看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他破解了,他一直那么期待着、微笑着面对她的到来。
那些日子,她一天见不到任大友仿佛就缺少了什么似的,她会百无聊赖,吃不好睡不着,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任大友。好在那一阵子马上就要毕业了,上学也没什么正经事,大家都在写决心书,有的要求下乡,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有的要去参军,到前线部队去。学校里一派群情激昂的样子。她在这种气氛中很容易一次次地往返于伤残军人疗养院,只要一看到任大友,她的心里就踏实了,一副幸福得没有边际的样子。
一次,她却扑了个空。任大友这些英雄们出去作报告了,还没有回来。她只能在疗养院的门外等。这时,天又下起了雨,刚开始一丝一缕的,她躲到一棵树下,后来那雨就大了起来,还夹杂着狂风,很快她就被淋湿了。风和雨让她颤抖不止,这时任大友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委曲,她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喊:任大友,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最后,内心的呼唤竟变成了嘶喊。
不知过了多久,任大友回来了,大轿车开进了院里,那些伤残英雄被护理员用轮椅推了出来。她看到了任大友,他仍然坐在轮椅车上,胸前还戴着大红花,他似乎仍沉浸在英模报告中。他的身后是那位漂亮的女护工,推着他向宿舍走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浑身上下水淋淋地向任大友的宿舍跑去,临走进宿舍前,她差点和迎面走出来的漂亮女护工撞上,她连看一眼女护工的时间都没有了,她一头撞进任大友的宿舍,任大友看见她的那一瞬也愣了一下。她立在那里,身上还往下滴着水,水把地面都洇湿了,她喘着气,眼泪仍含在眼里,任大友惊怔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嘶声喊了一句:任大友,我要嫁给你。
任大友在惊喜过后,向她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刚握住她冰冷潮湿的手,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了,她一下子把自己投入到了任大友那宽大、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接下来,她在任大友的怀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刚开始的任大友有些惊慌,有些无措,待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就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又用那只英雄的大手一遍遍揉搓着她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哽咽着哭了起来。待一切平息后,她红着眼睛盯着任大友说:我真的要嫁给你!
他也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喃喃道:你真的愿意和我建立革命家庭?
她咬着嘴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愿意。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冷静了一下说:我是个伤残军人,腰椎受伤了,医生说我这辈子怕是离不开轮椅了。
说到这里,任大友还拍了拍身下坐着的轮椅扶手。
她也抹一把泪说:那我也愿意。
他说:真的?!
她没有说话,又一次用力点点头,汹涌的泪水又一次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
这次,他又伸出有力的大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这时两人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不止。
在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英雄任大友的身世了。任大友十八岁入伍,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打响前夕,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又因火线上在排长牺牲的情况下代理排长指挥战斗,从而在火线上被正式任命为排长。在担任排长两天后的又一次战斗中光荣负伤。他成了一名英雄的伤残军人。任大友出生在农民家庭,三代受穷,苦大仇深,在他家三代的历史中,任大友是最有出息的。
任大友也是善良勇敢、勤劳的,他在众多的女孩子的来信中,慧眼识珠地看中了艾莉,他相信艾莉也是善良的,那些女孩子的信也是很狂热的,任大友非常清醒,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女孩子的狂热会烟消云散的。二十五岁的任大友是个非常实际的人,他如今虽然是个英雄,但是身残了,没有多少人会真心实意地愿意嫁给他。他现在只是一个伤残军人,以后他还要生活,当初给艾莉回信时,他有着一定的功利性。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艾莉他就验证了自己在信中对她的感觉。那一刻,他心底里便滋生了一些新的奢望,他一方面希望能和艾莉有个结果,一方面又在担心自己伤残的身体,配不上艾莉。这些天,他也一直在矛盾、困惑着。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句话终于在艾莉嘴里说出来了,而且又说得那么坚定不移,铁定如山。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那一刻,他感动万分,他一时竟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当他把艾莉实实在在抱在怀里时,他才真正地感受到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
在以后的日子里,艾莉和任大友俨然是以一对恋人的身份出现在一些场合了。那一阵艾莉三天两头地来到疗养院,只要她一出现,便大张旗鼓地推着轮椅让任大友在疗养院的房前屋后走一走。太阳照在他们的身上就别有一番景致了。那些伤残的战友用羡慕的目光望着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骄傲,神采飞扬的样子。有战友路过见到他们时,就说:大友,你小子行呀,女朋友都找到了。
任大友不说什么,坐在轮椅上只是笑,艾莉把幸福挂在脸上,用微笑和甜蜜的表情来回答别人的问候。
渐渐的,关于任大友找到女朋友的新闻便在疗养院传开了。先是疗养院的领导很重视,首先找到任大友来核实这一消息的真伪,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最后他们又找来艾莉,很热情地端茶倒水之后,很郑重地问:艾莉小同志,你真的是在和任大友交朋友?
艾莉认真地点了点头。
领导又问:你想好了,真的要嫁给他?
艾莉又一次认真地点了头。
领导喝口茶,揉了一次眼睛,待确信这并不是幻觉时,更加深入地问:你为什么要嫁给任大友哇?
艾莉一下子红了脸,盯了领导的眼睛说:因为他是英雄,为国家流血立功。
领导长吁了一口气,看了好一会儿艾莉,又吁了口长气,然后抓过艾莉的手摇晃着说:谢谢你小同志,感谢你对我们英雄的爱。
艾莉又一次脸红了。
伤残军人疗养院的领导,又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本地的民政局领导,因为疗养院归民政局,这些战争中的英雄们已经退役了,伤残军人以后的安置自然是归民政部门负责。他们现在住在疗养院是暂时的一种办法,因为他们还要到工矿、企业、学校等单位去演讲,另外这些伤残军人中有些人的身体恢复得还不好,还需进一步的调养,等一切都平息了之后,才能有进一步的安置。有青年女性爱上这些伤残军人,民政局的领导是举双手赞成的,无形中艾莉她们分担了一部分照顾伤残军人的责任,同时,这样的行为在社会上宣传出去,一定会带来很好的正面影响;如果所有的伤残军人都能成家立业,那民政局以后的工作就很好开展了。
民政局的领导在高兴之余,对这件事也是很慎重的。他们找来了艾莉,当艾莉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没料到艾莉竟是这么年轻漂亮。
领导先表扬了一通艾莉,领导握着艾莉的手说:艾莉同志,感谢你对英雄的这份革命感情,你带了一个好头,真的谢谢你了。
艾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庄重的场合,民政局的领导全部出场了,在一个宽大的会议室里接见艾莉。艾莉不仅羞红了脸,浑身紧张得都出汗了。她低着头,羞怯地立在那里,手里一遍遍地捏摸着自己的衣角。
民政局的领导在见过艾莉后,突发奇想地要把艾莉树为典型,因为这完全是个正面教材,可以让更多的人理解、爱护这些英雄的伤残复转军人。正当民政局的人,从居委会到学校地搜集、整理艾莉的材料时,艾莉的家里却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故。
艾莉的父母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知道艾莉和任大友恋爱消息的人。关于任大友的英雄事迹,艾莉的父母从报纸和电台中早就听说过了;可让女儿嫁给一个伤残的复转军人,父母说什么都是想不通。
父亲任师傅说:艾莉呀你可想好了,咱们家你是老大,一家人还都指望你呢。
艾莉在家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在上小学,一个在上初中。父母都是一般工人,没经过什么大事,这件事一出,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事了。
艾莉在家里就没有了腼腆的样子,她直视着父亲,理直气壮地说:我早就想好了。
艾莉也说:有手有脚的男人你不喜欢,你为啥喜欢那个伤残人呢?
母亲也说:有手有脚的不是英雄,我喜欢英雄,喜欢任大友。
父亲和母亲就没有话说了,他们干瞪着眼眼看着艾莉,最后母亲一拍大腿说:这事我看不成,不成就是不成。
父亲坐在桌前闷头抽着烟,半晌父亲又说:艾莉呀,你想过没有?你和他结婚,你可要侍候他一辈子。
艾莉说:侍候一辈子我也愿意。
老实巴交的父亲还能说什么呢,母亲也只能在一旁抹眼泪。
民政局的领导研究决定,要把即将毕业的艾莉招到民政局机关来上班。他们经过走访学校得知,艾莉在这之前已经写好了下乡的请战书,学校也对艾莉的下乡作出了安排。这时学校的学生已经毕业在即,就等着敲锣打鼓欢送这批应届毕业生下乡插队去了。
民政局领导作出如此的决定是有考虑的,不能让艾莉下乡,她下乡了,英雄谁来照顾?这是其一,另外他们已决定树立艾莉为典型了,就更不能让她走。让艾莉到民政局机关工作,既方便宣传,又能让人们感受到民政工作的重要性。
于是艾莉便到民政局机关来上班了,对这一安排,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要让她能和英雄任大友生活在一起,她什么条件都能接受。她在这之前曾担心过,万一自己下乡了,任大友怎么办?但她只是担心,事实上还没有成为现实时,她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
就在她到民政局报到没几天后,他们那一届毕业生就敲锣打鼓地被送下乡了。她去为同学们送行,她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同学们,在鲜花和彩旗的簇拥下奔赴远方的身影,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她有些羡慕那些同学到农村的广阔天地里去战天斗地。
4。梦想和真实
艾莉自从来到民政局机关,所有的人便都知道她已经是英雄任大友的未婚妻了。她在机关里出入,人们都用一种她说不清楚、但总感到有些异样的目光望着她,年长一些人的目光中就复杂一些,其中有惊讶、问询、羡慕抑或是嫉妒等,总之,这让阅历不深的艾莉是说不清楚的。
从学校到机关,从形式到内容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新鲜的,包括望着她的那些目光。既然她不能完全理解,真实性她就不予理睬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她和任大友的恋爱中去了。人们经常可以看到艾莉年轻美丽的身影在机关的楼道里跳来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