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垒情关 全-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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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传出女人银铃似的嗓音:“叫他进来,你不必在此等候了。”
“是,属下遵命。”大汉欠身答。
林华一怔,这家伙怎么自称属下?
“听着,夫人在里面唤你进去问话,你给我小心回答。”大汉向他凶狠地说。
“小的知道。”他恭顺地答。
“我要提醒你的是,你会两手拳脚,也有几斤蛮力,但如果妄想放肆,你将死无葬身之地,知道吗?”
“小的知道。”
“知道就好,进去吧!”
他绕过屏风,眼前一亮。食桌旁有两名村妇在张罗食物,上首端坐着两位千娇百媚的俏佳人呀!
右首的女郎年约十八九,一身红裳,红得像一团火,香风阵阵撩人绮思,梳盘龙髻,珠翠满颈,显得雍容华贵。蛋形脸,黛眉下是一双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粉脸桃腮,瑶鼻樱唇,真美,美得令人屏息,更令男人见了心跳。
可是,他心中却想:“女人薄施铅华不是坏事,但完全以铅华勾画,可就沦于下乘了。”
左首那位女郎,却是不施铅华,可是美却不逊于红衣女郎。穿的是绿裳,窄袖子绿春衫,外加珠苏小坎肩。梳三丫髻,年约十八左右,完全是个刚成熟的朴素少女,头上未戴珠翠,甚至连钗也未插,只在髻根戴了三只绿纱花环。脸上毫无脂粉,健康的粉红色肌肤光洁晶莹,眉目如画,相貌与红衣女郎相差无几,整个人流露着青春纯洁的气息。
他只瞥了两女一眼,心中嘀咕:“可能是姐妹俩,姐不如妹洁,妹不如姐俏。她们的眼神太锐利,美中不足。女人的眼神利,会令男人心中害怕。沙千里讨了这么一个精明的老婆,正是半斤八两棋逢敌手,他这一辈子休想有太平日子过了。”
他心中在嘀咕,行动却不敢怠慢,长揖行礼低着头,期期艾艾发着抖说:“小……小的宗……宗如,不……不知夫……夫人有……有何指示?小的因……因一时气……气忿,不……不该对……对……”
“你与欧文的事,不必说了。”红衣女郎打断他的话说。
“小……小的……”
“你是从何处来的?”
“小……小的寄籍开封。”
“那你该知道欧文。”
“小……小的不……不知,小的从……从不与城里的人来往,只……只是四乡做……做小买卖。”
“唔!像是有道理。你打了本姑娘的车夫,你说怎办?”
“小……小的该死……”
“你会赶车?”
“小的会。”
“我的车尚有数千里要走,你愿不愿意替本姑娘驾车?”
“这……”
“你拒绝了。”
“小的要……要到南京探……探亲,路……路引如果误……误了期,我的脑袋要……要搬家,这……”
“路引的事,一概由本姑娘负责,而且我们也是到南京,你可以省下一笔旅费。到了南京之后,恢复你的自由。”
“这……小的答应了。”他表现得无可奈何地说。
“你练了武?”绿衣少女问。
“练了,从小便跟随邙山上清宫的一个香火道人练的,小的替他打柴,他教我练拳脚。”
“咦!你不是开封人吗?”
“小的前年才搬来开封寄籍,本籍是河南府人。”
“河南府上清宫有一位有道全真,你知道吗?”
“什么叫有道全真?”他装傻问。
“全真就是老道,他叫衍化真人。”
“哦!有这么一个人,听说他会飞腾变化,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会千里飞剑攻首级。但小的却不信。”
“你不信?”
“小的从未见过,依小的看来,他恐怕还不是教我拳脚的那位香火道人的敌手。”
“真的?”红衣女郎笑问。
“就以小的来说,一拳打死一条狼,倒拖一条大牯牛,轻而易举。衍化真人是上清宫的主持法师,他只会做法事,会养白鹤,还会吹箫下棋,瘦得皮包骨不成人形,人家说他仙风道骨,小的却认为他禁不起我一拳。”
绿衣女郎噗嗤一笑,以袖掩口笑不可仰,笑完说:“有几斤蛮力,你可很自负呢!你走吧,今晚在此住宿一宵,明早再套车动身,外面有人招呼你,去吧。”
“禀夫人…”
“呸!你怎么胡叫?”绿衣女郎沉下脸叫。
“小的……”
“沿途不许胡叫,你可称我为二小姐。”
红衣女郎接口道:“你到底是外人,可称我为大姐好了。你排行第几?”
“小的排行第三,但两位兄长已经过世了。”
“我们就叫你为宗三好了。你去吧!”
“小的遵命。”他行礼告退。
外面接他的人是先前见过的中年人,向他淡淡一笑,说:“你能平安出来,这表示你已从鬼门关逃出来了,恭喜恭喜。你记住,两位小姐不喜欢咱们这些粗人出面伺候,咱们只能在旁暗中保护。你比飞鞭欧文剽悍,有你驾车咱们很放心。沿途,不知道的事,不可追问,不可打听,不然的话性命仍难保全,你只管驾车,其他一概不管,记住了没有?”
“小的记住了。”
“那就好,我带你去落店。”说完,径自夺过他的包裹。
落了店,中年人不客气地打开他的包裹检查。里面只有一些破衣裤,一些单据凭证,和几吊钱,还有十余两碎银。
他的胸襟松松地掩上的,这时已重新拉开了,表示身上未带物品,中年人也就忽略了搜他的身,也许是中年人不怕风险,也不想搜他的身。
但他却惊得手心冒汗,暗叫糟了,如果搜身,皮护腰的底穿啦!
还好,中年人未搜身,给了他十两银子说:“去买两套干净的衣裤靴袜来穿,开封蔡府的车把式不能太穷酸。”
过了应山,河流更多了。这一带的小河流,当地居民惯用港相称。像县东南卅里的高桥港、县西六十里的马坪港、府城东南廿里的货郎港、与东面的女港等等,其实都是小河流。河流皆在通道要津作了桥,有桥的地方便有村落,村落便以桥为名,马车可以直达汉口巡检司,沿途不需要用渡船载。
南下的官道笔直,马车轻快地南驶。林华成了车把式,当然他的赶车术决不比飞鞭欧文差。
算路程,应山到府城不足百里,其实,却百里以上,至少不比应山至武胜关远。而应山到武胜关,路碑上却说是一百三十里,简直是荒天下之大唐。路碑上的里程,自古以来,它的准确性从未为旅客所重视,向人问路更靠不住,只须问宿站便知行止了。
预计在申牌左右可抵达府城,轮声辚辚,鸾铃叮当,车后尘埃滚滚,轻车平稳地向南又向南了。
龙背港金龟桥,是南下歇脚的第一站。龙背港是一条从西北流向东南的小河,金龟桥便是沟通两岸的一座石基桥,桥北的村落以桥为名,只有六七十户人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供应的消费品应有尽有。
暗中保护的人在前面追随,沿途歇宿事先由走在前面的人安排妥当,根本不需车把式耽心。
轻车接近了金龟桥,后面尘埃影中,驰来一匹栗色大宛马,喝!好骏。身长近丈,蹄大如盘浑身焕发着光彩,没有一根杂毛,看形态像是在小驰,但远看却像是风驰电掣般快捷,只片刻间便赶上了轻车,从右面超越。
马上的骑士五短身材,生了一张晦气色脸,一双眼睛可明亮得可与午夜的朗星比美。鼻小而且留了掩口黑胡看不见嘴部。头裹青巾,穿对襟骑士青绸装。骑士装并不束腰,不挂兵刃便显得宽大。鞍后带了马包,是赶长途的旅客。人除了一双眼睛特殊外,并不起眼,但坐骑却是价值千金的千里驹,十分出色。
“喝!好马。”林华脱口叫。
栗色马四蹄一缓,骑士扭头笑问:“喂!你这辆车是开封荣记车行的?”声音很怪,像是压着嗓子说话。
林华将长鞭取下,轻点着车厢的标志说:“老兄、你看看就知道了。”
“你载了什么客人。”
“到武昌府的贵客。”他高声答。
栗色马傍着轻车走,骑士接着问:“是不是荣记车行的东主蔡荣的两位千金。”
“对不起,车把式按规矩从不问客人的底细。”他直率地答。
骑士杰杰笑,马鞭一挥,并未抽在马臀上,栗色马却发蹄飞驰,转眼间便驰入村口,留下了滚滚烟尘。
“这家伙的笑声可怕,怪人。”他自语。
车内的二小姐掀开了前面的小门帘,叫道:“你把鞭杆插好,不必绕上鞭绳。”
“二小姐,是通知咱们的人小心吗?”他老练地问。
“是的。这人行动可疑,不可不防。”
“不会是两位小姐的仇家吧?”他信口问。
“不久便可知道了。”二小姐答,关上了前车窗。
歇息期间,似乎一切平静。雄骏的栗色马栓在一家小店前的榆树下,那位丑陋的骑士必定也在店内歇息。
暗中负责保护的人,逐渐缩小警戒圈。
两位姑娘在另一间食店歇息,事先已有人关照,所以食店已准备了内间,专门派了两位大嫂前来伺候茶水。
林华在两名店伙的协助下,饮马上料准备停当,方入店歇息,叫来了两壶酒,和一些花生炒豆干丝一类下酒茶,就在食厅进食。他大量如海,两壶酒只算是解渴而已。
正自斟酌间,先后来了两匹健马,两名骑士风尘仆仆先后入店,在店门与那位负责打前站的中年人低声急促地商量,似有重要的大事禀报。不久,中年人向林华举手示意,走近低声说:“风声紧急,切记不可远离两位小姐左右,如果有人侵扰小姐,你得尽力加以阻止,非必要不可下重手伤人。”
他放下酒碗,不大愿意地说:“我只负责赶车,并不负责与人打斗……这……五爷。”
“废话!你可不是赶客货车的车把式,怎可出事时袖手旁观?当然,少数小丑惊扰小姐芳驾,根本用不着你出手,而且两位小姐的武艺也比你强上百倍,那轮到你出头露脸?只不过两位小姐是女流辈,非必要不肯出面,万一碰上一两个突如其来的跳梁小丑,你便得尽力赶走他们了。以往飞鞭欧文的长鞭出神入化,三五个小辈根本近不了车厢一丈以内。如果你比欧文差,要你赶车丢人现眼吗?”
“这……万一打出人命……”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真出了万一,不要你耽心,有咱们处理。”
“那……你们何不干脆明里护送?”
“武胜关以南,不是咱们的地盘,明里保护,必将引起误会。”五爷不愿多加解释。向两名骑士一指,又道:“他两人有事禀告两位小姐,你去禀报一声。我去知会外面的人,你小心留意些。”
中年人说完,向两名骑士打招呼示意,然后匆匆走了。
两骑士向林华善意地一笑,点点头打招呼。林华走向内室门,轻叩室三下叫:“小的宗三,五爷带来了个人,说是有事禀报小姐。
“唤他们进来,你在外面守候。”大小姐在内叫。
“是,小的遵命。”
两名骑士推门而入,室门闭上了。他站在门外,凝神倾听室内的动静。乡村小店墙厚门薄,门缝可以传声。他的耳力极佳,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稍高的语音。
两名骑士似乎情绪不太稳定,说起话来唯恐对方误解,因此声调急促而高亢。先听到两人向小姐请安的声音,接着其中一人说:“主人接到法堂手谕,说是确已证实对头已重返中原,在未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前,任何人皆不许擅自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