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第一部-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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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淮深连忙道:“请说。”
仆固俊道:“我们光宅中养有些好狗,这些畜生鼻子非常灵敏,不如张兄找出些驮队中人的用物,让这些畜生嗅一下去找,这样也可以不至漫无头绪。”
张淮深连连称好,郑重地将此事托付给了仆固俊。仆固俊不敢怠慢,拿着张淮深的手书连夜飞马回京而去。
第二日,他带着十来个人和七八条猎犬回到了梨园寨。随行的还有带着驮队众人衣物的乐荣轩大管事曹品容。
第一部夕阳春雷第十六章 嫌疑
看到曹品荣的到来,张淮深心中一阵发虚。这二十多年来乐荣轩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惨祸,而在今日竟然发生了,他实在是无颜以对轩中的任何人,何况是历经辛苦才开创基业的曹品荣。还好曹品荣只是脸色铁青,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他越是不责怪,张淮深心中越是内疚,想起那几十条血淋淋的人命,想起遗下的那些孤儿寡母,他的心就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懊悔,内心的悔恨直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看到张淮深面色惨白,曹品荣很是担心,他上前搭了塔张淮深的脉搏问道:“你没事吧?”
张淮深勉强摇摇头,低声问道:“曹叔,轩里知道了消息了没有?”
曹品荣摇摇头,低声道:“只有常二知道,其他人都没有告诉过。”
张淮深惨笑道:“那常叔怎么样了。”
常无咎的次子正是驮队的队长,常无咎自然不可能像曹品荣一样镇定。
曹品荣苦笑一声道:“还能怎么样呢,常二几乎要急疯了,所以我不让他跟来。”
张淮深满面痛苦,说话几乎都成呻吟了:“我太大意了,没有沿途接应他们。”
曹品荣安慰道:“道途艰险,非人力可以弥补。何况轩中多年来没有出过事,大家都不免大意,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安慰了张淮深,曹品荣向仆固俊说道:“仆固君,这次要麻烦你了。”
站在一旁的仆固俊赶紧道:“没什么,这事也牵涉到光王府,在下自该效力。”
想了一下他又道:“驮队中有四十六人,逃出去的人可能是其中任意一个。可狗只有七条,必然要分几次来找,为了能快点找出,请曹管事和张东主按谁最可能逃出的次序把这些人的衣物一一排列出来。”
张淮深和曹品荣商量了一下,把武功最好的人、轻功最好的人、一般情况下走在最后的人和最前的人,分门别类分成了七组,然后大家到了案发的当场——仲山山脚,将这些人的衣物一一给狗嗅过。
嗅过以后这些狗围着血案处绕了几圈,忽然都吠叫了起来,分头冲了出去。只有一条巡挲着,忽然向北忽然向东,迟疑着没有跑动。
仆固俊眼尖,指着这条狗大声叫道:“应该是这条了。”
“为什么?”张淮深和曹品荣同声问道。
“两位请看,其他的狗都是扑向北面,只有它忽向北忽向东迟疑不动。向北的其实就是驮队来时的路,那向东是什么呢,只有逃出的那个人才会向东,所以这条狗才会迟疑,因为逃出的人既有从北来有留下气味,也有向东逃也留下气味。”
仆固俊的话非常有理,张淮深和曹品荣不由得精神一振。
仆固俊又问道:“这条狗嗅的是谁的衣物?”
曹品荣看了一下记录,忽然喜道:“是常小三的。”
张淮深听到也是大喜,连忙说道:“一定是他逃出来的,他武功是队中数一数二的,人又机灵,一定是他。”
仆固俊点点头,和牵狗的人招呼了一下,于是狗师呼喝了几声,那条狗就向东奔去。众人紧紧跟在其后。
仲山中树木甚是茂密,在其中穿越也颇为辛苦。山行大约二十多里树木才稀疏了下来,出了树林众人很快就在地上发现了血迹。
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众人没有找错,因此一线希望在张淮深的心中燃起了。先前虽然他告诉大家有人幸存,但只是按常理的揣测,自己心中也不敢深信,但现在这种可能却活生生地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张淮深精神大振,冲在了最前面,和指引方向的狗紧随不离。
血迹越来越明显,找寻也越来越方便,大家几乎都可以顺着血迹而行而不必通过那条狗了,但张淮深的心却越来越沉,流了这么多血,慕义还能撑得住吗?他不敢再想,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依然不断冲入他〔云霄阁论坛- 。。〕的眼中。
终于,狗停下了,冲着一块大石头厉声吠叫着。
张淮深站在石头前,身体微微发抖,他在害怕,害怕心中仅存的那一线希望终将破灭,他提起脚,不敢跨上那一步。
狗的叫声越来越烈,可四周越来越死寂,而他的心也越来越下沉。
大群的人一一赶上了,但他们都一样沉默着,站在张淮深的身后不说话。
许久,曹品荣沉痛的声音响了起来:“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既然逃不过去就要勇于去面对。”
张淮深身躯连连摇晃,但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缓慢。
再慢的步伐、再长的距离也改变不了终将到达的那一刻,一眼就望到了倒在石头后的尸体,张淮深眼前一片绚烂,胸中的窒闷逼着他发出一声最最凄厉的叫声:“慕义!”
石头后倒着的尸体正是驮队的队长常慕义,常无咎的次子,张淮深从小到大的玩伴。
张淮深想哭,但哭不出来,他蹲下来,慢慢将常慕义的尸体扶了起来抱在怀里,怔怔地看着那熟悉的脸,那张曾经朝气蓬勃而现在又了无生机的脸,怔怔地看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曹品荣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泪水,说道:“七郎,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一点,还是好好为他们办一下后事吧。”
仆固俊也劝说道:“是啊,张兄,死者已矣,还请节哀顺便。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仵作验看一下,找出死因,也好快些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对,报仇雪恨,报仇雪恨!”张淮深喃喃地道,他迷茫的眼神中渐渐地有了神采。抱着常慕义的尸体,他站了起来,惨笑着道:“我们回去吧。”
“死者身上有六处伤痕,其中四道应该是刀伤,两道是箭伤。分布在胸前,小腹和背上,另外死者左手肘骨断裂。死因是中毒和流血过多。”仵作如是陈述常慕义的验尸格。
“中毒,中的是什么毒,怎么中的毒?到底是中毒而死还是流血过多而死?”张淮深一连串地问道。
这时已经是晚上了,依旧在土地庙中,法曹参军事、仆固俊、曹品荣和张淮深正团坐一起听着仵作的验尸结果。
“中的毒可能是砒霜一类的,死者全身发黑,但内脏完好,所以这毒不是服下的,从创口看,刀伤处皮肉内缩,没有中毒后的紫黑的颜色,所以也不是刀上的毒。箭伤处的黑色特别浓,所以多半是箭上有毒。至于死因,按照常理推测,当时死者可能是先中了毒箭,然后被刀砍伤,因为刀伤多半不在要害,所以小人估计死者是在逃亡时毒发身亡,当然流血太多以至死者生机消失也是一个原因。”仵作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法曹参军事见张淮深低头思索,于是问道。
这位法曹参军事对张淮深一直非常客气,并没有因为主客之势几乎互易而生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京兆尹敬昕的缘故还是公主的缘故,或者是看在光王府仆固俊的面上。
“在死者的箭伤处起出两个箭镞,上面有毒,可能是毒箭也可能是毒血染上的,不过依照死因的判断,应该是毒箭。另外,死者的内衣上有几个潦草的血字,颜色发黑,应该是死者用自己的血写的。”仵作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什么字,快拿来看。”几乎是异口同声,在场的四人说道。
仵作拿出一件血迹斑斑的内衣。四人围了上去,四个脑袋凑在了一起共同观看。
内衣上东倒西歪地写着十来个紫黑的血字:“午、乱箭、数百黑衣人、突袭、围攻、大家都死了、逃、追。”
寥寥血字,却在四人的脑海中重现了当时那幅惨烈的景象。
正午,一支驮队正从山下走过,忽然乱箭丛飞,许多人倒下了,紧接着,大群的黑衣人从山道边的草丛冲了出来,手持着钢刀冲入了人群肆意杀戮着。驮队的人一个一个倒下了,常慕义挥舞着兵器一步一步地后退着,他的身上还插着两支冷箭。满面痛苦的他中了一刀又是一刀,看着同伴全都倒下了,他不得不回身向东面的林子逃去,数十名黑衣人追了上去,在不停地劈砍中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奔入了密林,借着密林的掩护甩脱了追兵,但一路的奔跑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的血,箭上的毒再也压制不住了,他倒下了,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沾着自己那奔涌而出的紫黑色的血写下了这最后的经过。
“慕义。”张淮深掩着脸凄声呼唤着。
“那从起出的箭镞上可否看出什么痕迹?”曹品荣冷静地问道。
“箭上面的标记一般是在箭杆上,而这次起出的只有箭镞,箭杆可能在打斗中折断的,没有箭杆就没法看出有没有标记,所以不能看出箭的来历。但从箭镞的工艺来看,应该是官造的,民间的私铸没有这么好的水准。”仵作说道。
官造的,张淮深和曹品荣骇异地对望了一眼。法曹参军事的脸色也因为这席话而不自然了。
“仇士良。”张淮喃喃地道。
“张公子,无凭无据你可不能胡乱猜测啊,小心仇大人治你诬陷之罪。”法曹参军事脸都白了。
张淮深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地深魂不守舍轻声道:“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驮队会在这时候到的?”
曹品荣忽然哼了一声,一双鹰目直指仆固俊。仆固俊立刻感受到了,浑身不自在起来,转头直视着张淮深。
看到仆固俊投过来企盼的目光,又看到曹品荣投出去的置疑的眼神,张淮深茫然了。
屋中的气氛死寂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京兆府的法曹参军事将有关的公事一一办完,录了口供、验完了尸,张淮深终于可以代表乐荣轩领回了遇害的四十六具尸体。本想将这些尸体好好收殓,可是一来梨园寨是个小镇一时难以买到这么多棺木,二来担心家属们看到尸体的惨象状会受不了,所以和曹品荣商量了后除了常慕义因为尸体完好所以入棺外其他的都火化了,因为这些尸体已经是面目全非难以分辨,所以只好将所有的骨灰混在一起然后分成四十五罐。
带着棺木和骨灰罐,张淮深和曹品荣凄凄惨惨地踏上了回长安的道路。
仆固俊也不知道是心中有鬼还是其他的原因,这两天都没有露面,只是在他们走时才出来送行,并说还有点事要办所以稍微晚一点回去。他这举动不免令曹品荣更加怀疑,只是无凭无据地也不能说什么。
驮队全体遇难的消息此时早就传到了长安的乐荣轩,所以当张淮深曹品荣两人踏进了张宅后,顿时哭声震野,全府上下到处是披麻带孝之人,整个大宅笼罩在一片惨雾愁云之中。
这两天中,常无咎已经督工在张宅照影壁后的大块空地上搭起了巨大的灵棚,将诸人的骨灰罐和常慕义的棺木请进了灵棚后,早已忍不住悲痛的驮队遗属们一拥而上,找到自己亲人的骨灰后抱在怀中哭得死去活来,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