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坤] 心灵密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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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来问题还远未结束,相反,变得更严重了。”
特拉特不解地问:“您指船长的病情么?”
“不,不是。”尤因大夫坐下来,视线集中在舱顶的节能灯上。刺眼的光芒无所顾忌地照射下来。尤因大夫陷入沉思。“我正在想应该怎样和你们谈论这个问题。原本我决心保密的,因为它听起来太荒诞不经,但现在我觉得确有必要让你们知道。在此之前,请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来整理一下思路。好么?”
尤因大夫闭上双眼。他想得很远很远,仿佛已经决心把那连日来让他心神不宁的一幕幕联系起来。而这时,丽莎和特拉特面面相觑,正渴望着尤因大夫把曾经让他们蒙在鼓里的秘密告诉他们。
“好了。丽莎,特拉特。”尤因大夫终于打破了沉寂。他低沉的声音一迸发出来,就给周围空间带上了一种严肃的气氛。
“首先,我要指出,擅自透露病人的病情,将是违背一位医生的职业道德的。但是,请你们相信,我并没有把船长当作病员来看待。我把他当成是一个需要帮助的老朋友,我们都不愿失去他,因此我们必须团结一心,帮助他渡过难关。”
三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已达成了共识。
于是,尤因大夫开始娓娓道来,他讲述了他的八个心理试验,进述了老船长多么热爱身边的世界不能自拔,讲述了自己掌握的情况和得出的观点,最后他提到了老船长告诉他的神秘力量的支配。特拉特与丽莎流露出惊异的表情,丽莎攥紧双手,特拉特则听得站立起来,低头不语。
是的,一切听来都像是神话。
“请你们用最大的智慧去理解我所说的东西,尤其是船长告诉我的一切。现在我们不必关心究竟是什么动机促使船长去接触冰彗星,关键问题在于他如何陷入这种境地,在未来,他的判断力和理智是否还会受到更为巨大的冲击?……我感到万分棘手。如果你们有新的看法,我将不胜感激。”
尤因大夫以期待的眼光看着两位年轻人。
“这是心理学的问题。”丽莎犹豫了一下,“大夫,我想这已经超出了我的领域,因此我很难答复您。但是我觉得,他不像仅仅由于个人癖好导致的行为失常。船长久经沙场,对于太阳系里每一颗星星都可谓是了如指掌,见怪不怪,没有必要对一颗普通的冰彗星拥有如此巨大的兴趣。而且在以往的航行任务中,他从来没有失误过,所以没有理由在这次航行中发生如此失常的事件。因为……因为我们都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人物,船长尤其是。能够进入太空深处的科学工作者,都具有极强的自我控制能力和约束能力,他们不会随心所欲,感情用事。”
“话是这么说,”尤因大夫颓然倒在座椅里,“可是,他的那些幻觉……”
“幻觉?您不是说是潜意识么?”
“唉,其实我自己也拿不准——潜意识只有当主体处于朦胧状态才会起作用,而且,一旦主体恢复到日常的活动中,潜意识是要被显意识取代的。偏偏船长的许多举动都出现在他的意识并不模糊或者不应该模糊的时候,因此潜意识很难自圆其说。”
“我曾经听说过有些人具有多重的性格……”
“多重性格?不,丽莎……你并不了解多重性格的特征。真正的多重性格是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出现的。在特定的时间阶段,多重的人格成分,只有一种能见诸于意识层,这时,所有的情感言行,都按这一性格所主宰的方式活动,而其它性格都不存在了。‘分别’这个词很重要,因为它意味着多重的性格之间是不会你争我斗的,而是和平共处的,所以,具有多重性格的人通常并不会感到性格的冲突。可是船长不是这样,他内心有冲突,而且几乎让他痛不欲生。所以我现在最怀疑的是,那些他所说的东西,可能都是他所杜撰出来的,或者是内心过于渴望造成的幻视,幻听……等等!我应该去看看程序的结果!”
尤因大夫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座椅里一跃而起。丽莎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发呆。在她提问之前,尤因大夫已经离开了舱室,她回过神来,立刻跟了上去。只有特拉特似乎全然忽略了两人,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只是伫立在那里,静静地思考,眉毛拧成了疙瘩。
一见到无数的省略号,尤因大夫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程序基本上失败了。一条条的信息在与数据库相互关联之后被显示出来,尤因大夫以沮丧的心情阅读着它们。
“……是他么?是的,是他,是他来了……我真高兴。”
“……我们真高兴……”
“……我想要……可是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
“我们会等你的……”
“为什么?……”
“我们要在一起……我们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们……”
“……”
“你到过……”
“没有。”
“你到过……”
“没有……”
一连串的提问,却是同样的回答——“没有。”所有的关键字都被省略号所取代,显而易见,数据库里没有与这些关键字相应的脑电波数据。
“好像是一场对话?”丽莎小声地说。在得知尤因大夫的程序的作用后,她也紧张地盯着这些句子。尤因大夫没有回答,只是不耐烦地往后翻页,突然一句完整的句子出现了。这恐怕是唯一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来?”
是呵,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来?尤因大夫自问道,像发现了线索似的疯狂寻找下一句。
可是,没有下文。他怀疑在别的段落里,但当他不顾疲倦地找下去,等待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省略号,那些句子甚至没有任何意义。尤因大夫想要放弃了,丽莎翻页至最后;“还有最后一段,我们看看有没有答案。”
“……我很难过……我要走了……”
“……哪里?……”
“……回家……”
“……”
“那么,我们会来的。……我们一起……”
“我找得很吃力。这些对话……也许我们应该弄清楚各是出自谁的内心。不过,这并不困难……真奇怪,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我们’和‘你们’?”她抬起头看尤因大夫,却突然之间不寒而栗。尤因大夫正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屏幕,像入定似的。
“你不说我还没有注意到呢……你知道么?丽莎,我有一种感觉:可能我们所有的判断都错了。看来不是潜意识,它的人称是复数的,思路独立。难以置信,恐怕一个我们以前从不知晓的全新的意识到来了——船长遇上了它,”他犹豫一下补充说,“也许,还会有我们。”
“我一直在搜索我记忆中的某个碎片,它真的很不起眼,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或者什么地方接触过有关它的一些知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它或许对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我之所以没有和你们一起去,是因为我想照着自己的思路走下去,安安静静地在这里把那个碎片回忆起来并补充完整。”特拉特说着把手中的打印结果递还给尤因大夫,缓慢而清楚地说,“大夫,我的看法和您差不多。这并不是潜意识的活动,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看来不是存在于一个人身上的,尤其是你所说到的一种神奇力量与之关联。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这并非什么精神病症,所以,在你们的医学领域中找不到相关知识,但我们的物理学界曾有一种说法,把它称为‘宇宙心灵’。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它的基础实际上来自于量子力学众所周知的EPR佯谬。可以说,那是一个跨越雷池的论断,一个无法捉摸的幻想。
“早在1935年,由爱因斯坦(E)波多尔斯基(P)和罗森(R)三人提出的论文便讨论到,若量子力学是正确的,则人们可以将一个稳定粒子炸裂成相等的两个碎片,并让它们沿着相反的方向前进。而即便是这两个碎片已经相隔若干光年之遥,人们还是能够以考察其中一个的行为来推测另外一个,以干扰其中一个的方式来影响另外一个。基本上,这两个碎片之间的由此及彼的交往是瞬间的,甚至比光速还要快!
“爱因斯坦以一代物理巨匠的精确的头脑作了思考之后,认为这种情形是不可能发生的。然而,不过三十年,理论物理学家约翰·贝尔却利用量子力学中的一个为人们所普遍接受的方程式,证明出这种超光速交往是可预期的。这在当时的理论物理学界不啻是投放了一颗原子弹。
“不同的是,原子弹爆炸之后的冲击波迟早会过去的,而这个超光速交往的预言留下的痕迹却是深深地印在人类的心中。后世的人们并没有停留在EPR佯谬的表面上,相反,他们把EPR佯谬更深刻地发掘开去,于是另一片天地展现出来。它那丰富之至的内涵竟令人难以想像,更难以置信。
“最突出的就是,布莱因·约瑟夫森博士——他因为约瑟夫森效应的发现而荣获了1973年诺贝尔物理学奖——便从EPR佯谬中领悟出更加深刻的含义。他了解到也许宇宙的某一部分‘知晓’宇宙的另一部分,即一旦在某些条件下完全会发生的远距离接触……
“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现在是——两颗心灵的接触,或者说得更加具体些,是思维的接触。思维是粒子流也是能量体,按照EPR假说完全有可能连接,而且它们应该必然有共同点,是同出一辙的。我记得,后来物理学家们作出判断,若这种宇宙心灵真的存在,那么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宇宙空间。因为在这个空间里,一切最为原始,也最为简洁,包括人的欲望和感觉……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特拉特意味深长地叹道,“其实,在冥冥浩宇中,或许所有生物的感受都差不多。”
说到这里,特拉特推了推鼻梁上的宽大眼镜。当然,特拉特的话,留给丽莎和尤因大夫的无疑是困惑和迷惘,他们几乎像听天书一般如梦如幻。
丽莎好像率先领会了特拉特的意思,为确证一下,以不肯定的语气问:“你认为船长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另一颗心灵——或者说别的生命——在与他遥相呼应,相互沟通,彼此交流?”
特拉特摊开双手:“无法肯定。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真的存在宇宙心灵的沟通。这听起来像中国道教所宣扬的天人感应,没有人说得清真假。不过,我相信大脑并不仅仅是存储信息的场所,它更是一部信息和能量的转换器。在某些时候,会像无线电一样容易接通,也一样易受干扰。”
“那么,另外的一颗宇宙心灵在哪?在这个Oort cloud的区域吗?”
“谁知道?或许无处不在。”
“好了。”尤因大夫插话进来,“现在我最关心的是怎样才能让船长恢复如初。”
确实,这是最为现实的问题。特拉特虽然提出一个新思路,却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一时间大家又沉默了。“听着,没必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没必要!”尤因大夫像在咆哮,他不想让神秘笼罩“自由女神”,神秘意味着无法控制,这会导致人心惶惶。
特拉特对尤因大夫的话不敢苟同:“但是,大夫,我们不是在宇宙里吗?——在这个世界里,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若在地球,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