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厢情愿-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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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奇怪的?”萧柏青听他说完,便哈哈笑起来,戏弄道:“你还真是个劳碌命。女儿懂事了不好么,难道非要你事事替她打算才叫正常?”
旁观者清,被她这么一说,庄瑶才想通方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萧江愿虽然不是什么纨绔不羁的世家女,但自小到大,家中事务都有庄瑶管得妥帖。若说在外行商,她还算一把好手,若提及家中杂事,她是一窍不通的。而如今的萧江愿,却对家中库房,月钱等事颇有了解,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怎么了?还真想蒙了?”萧柏青不解地朝他看了一眼,自己动手换了家常的衣物,疑惑道:“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他们小两口这回回来,都是长了心眼的,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呸,江愿怎么样且不说,庾家那小子有个什么用?还不是畏畏缩缩的,恨不能成天躲着人?”
萧柏青摇摇头,无奈道:“你再不喜欢,他们到底是这么多年过下来了。就算看在女儿不断长进的份上,你对他也别太挑。”
庄瑶撇了撇嘴,似乎还是有些不乐意,但对妻主的话也没有反驳,勉强应了一声,转头说起了给萧易办剃发礼的事。因是男孩,又只是庶出的,萧柏青听了,也并不放在心上,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一声,说是若店里没事就回来看看。
剃发和束发的礼仪,在男子和女子,是各不相同的。虽然都是出生一周剃发,但女子年满十八束发,就算作是成年,要纳捐课税了。男子则是十五束发,表示可以嫁为人夫。
萧易虽然是萧江愿的长子,但父亲冯明秀身份低微,连侧夫的名分都没有,只是个比小厮稍强上一些的侍夫。因此庄瑶虽答应了给萧易补办剃发礼,却并没有特特地去跟萧老爷通报,只打算在大房里摆两桌酒,自己聚一聚。
萧挽缘携着庾睦坐在主位,锦心和暮雨分站在他们身后,笑吟吟地和其余几个奴仆小厮说话。冯明秀抱着萧易上来行礼,先是让萧易喊娘亲,又朝庾睦跪下了,要孩子喊爹爹。
萧易对两人没有印象,喊娘亲的时候倒还乖乖的,轮到要叫庾睦“爹”,却是不肯了。不管冯明秀怎么哄都不肯开口,嘴里嘟哝着说“他不是爹爹”。
冯明秀一扯他的袖子,板起脸低声喝道:“快叫,不然我丢了你。”
“不要……爹爹不要丢了我,呜呜……”萧易被他吓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粉扑扑的脸蛋都憋得通红,直往他怀里扑:“他不是爹爹,我要爹爹……”
庾睦坐在上位,照理说,他该像萧挽缘方才那样抱一抱孩子。冯明秀也的确把孩子抱到了他跟前,他虽看不见,从哭声却也能辨别出孩子的位置。但听他哭得那样急切,却又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抱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冯明秀似乎也怕儿子坏了规矩,上前斥道:“不许胡闹,你再不叫我真的不要你了。”
萧挽缘略皱了皱眉,她看得出这大概有点类似于古代妻妾制度下的情况。在台面上,萧易的确该叫庾睦这个嫡父“爹”,而对于生养他的冯明秀,却只能称一声“侍夫”。
萧易还在不停地哭,被冯明秀骂了两句,才抽抽答答地停住,犹豫着低声喊了一句“爹”。萧挽缘下意识地侧身看了看庾睦,见他僵坐着,便伸手过去,把他交叠放在膝上的手握住了。
庾睦明显怔了一下,萧挽缘却不去理会,只朝冯明秀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对锦心道:“还不把小少爷抱过来?请来的师傅都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锦心是个心眼伶俐的,听了这话便巧笑着从冯明秀手中抱过萧易,交给萧挽缘抱着,一迭声地吩咐下面人把请来给小少爷剃发的师傅叫进来。萧挽缘抱着孩子,见他还在掉眼泪,也不去理会,只拽了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脸,笑着道:“这么漂亮的小脸,哭花了可怎么见人?”
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还牵着庾睦的手,萧易似懂非懂地窝在她怀里,睁着眼睛到处看。萧挽缘只笑笑,抱着他在自己膝头坐好,拉了庾睦的手扶到萧易身上,道:“来,我扶着左边,你得扶着他右边,保他将来顺顺利利地不走歪路,不摔跟头。”
冯明秀眼里立时涌出泪来,只得拿帕子掩了,偷偷擦泪。一众下人见他孤零零一个人垂泪,孩子却被萧江愿和庾睦一左一右扶着,也不由觉得他有些可怜。心道真是一个人一种活法。少相公是大小姐明媒正娶的人,又得她喜欢,就算掉了孩子也还受着宠。这个冯侍夫辛辛苦苦把孩子带到两岁了,现在孩子却要叫旁人爹爹了。
不管旁人怎么想,萧易却还是在萧挽缘和庾睦手上完成了剃发礼,冯明秀千恩万谢地抱了他回去,还没到晚上就给庾睦送来了萧易剃下的头发,说是他虽然僭越带着孩子,却不敢擅专。
萧挽缘正和庾睦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摆了一副棋,庾睦说了几个字,萧挽缘便摆下一颗棋子,然后自己下一颗,再把位置告诉庾睦。庾睦的反应很快,因此她手上动作几乎是不停的,听了冯明秀的话,也就随意点点头,说道:“放在桌上吧。”
冯明秀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两人,还是一躬身退了出去。萧挽缘这才轻声笑起来,瞧着手上棋子,轻快道:“庾睦,你还真是厉害,我快要投子认输了。”
庾睦却不吱声,等她又说了一遍,忍不住用棋子在棋盘上敲了敲,才忽然惊醒过来,疑惑道:“哪个位置?”
萧挽缘一怔,抬头去看他,秀气的脸上不像平常那样平静,反而十分认真,甚至还有一些争强好胜的意味。想起他方才枯坐在屋中,听到她问他会不会下棋时,眼里光彩熠熠的样子,一时竟不忍心打断这局棋,静下心来看了一会儿,照旧落了子。
庾睦却像是早已想好了,飞快地报出自己要落子的位置,忍不住扬起了唇:“你要输了……”
“是啊……”萧挽缘毫不避讳地点点头,笑道:“你棋高一着。我正准备投子认输呢……对了,方才冯明秀来找你了。”
“啊?”庾睦果然一愣,恍惚觉得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不由有点赧然,红了脸低下头去:“抱歉,想得入迷了,他说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把萧易剪下来的头发送过来给你。”
萧挽缘笑笑,庾睦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方才呆怔的样子倒是难得的生动。见他若有所思,虽有些不舍得打破此时闲适的氛围,还是不得不道:“你可是打算找个机会拿去还他?”
“呃……不行么?”庾睦被他说穿心思,面上更红了一些,咳了一声才道:“毕竟小少爷是他带着长大的。今天听他哭得那么凶……”
“不行,”萧挽缘直截了当,摇头道:“他一番‘好意’送来,你怎么能送回去?”
她话里意味明显,庾睦一愣之下就想明白了,想了一会儿,却皱起了眉:“他没有理由害妻主……你怎么会觉得他……”
“你不觉得奇怪么?照常理来说,一个人要是逆来顺受,就不敢来求我给萧易补办剃发礼;要是真有胆子,今天却又不会只暗自垂泪,还把儿子剃下的头发送来给你。”萧挽缘看着他,问道:“那你说,他到底是有胆子呢,还是逆来顺受呢?”
庾睦眉间越蹙越紧,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萧挽缘眯了眯眼,微微笑起来“但我知道,事有反常即为妖……”
第十八章 何为喜爱
萧易剃下的头发,按着萧挽缘的意思,结成了一缕,放在一个锦袋里,由庾睦收着。然而待他们仔细查过,这一缕头发中却并没有什么问题。
冯明秀的身世和过往都很简单,自小被卖进萧家,在大房里伺候了不少年,萧江愿娶夫后,就被派到萧江愿的小院子里。偶然的情况下,被醉酒的萧江愿看中,一夜云雨,不情不愿地给了他一个侍夫的名分。
但那时萧江愿和庾睦新婚不久,对庾睦还是爱护有加,几乎是夜夜宿在他那里。这个冯侍夫,就只是空有侍夫名分而已。直到萧江愿犯了癔症,对庾睦时好时坏,才不时去冯明秀那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有了萧易。
庾睦说起这些事,倒是比最初平静了许多。偶尔提到萧江愿犯病后对他的态度,也还算平和。萧挽缘笑了笑,见他捧在手里的杯子空了,便给他添了温水,一边道:“闲着也是闲着,来对上一局如何?”
“啊……你不用出去么?”庾睦面上明显一喜,顿了一下,又有些迟疑:“冯侍夫的事,不用告诉大相公么……”
萧挽缘见他面上跃跃欲试的神情,心里也是透亮,知道他一个人待得无聊,便一边动手摆上棋盘,一边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查出些眉目再说不迟。对了,你的棋是从小学的?”
提及自己喜欢的事,庾睦自然而然地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道:“是我爹教我的,我小时候他和我娘经常下棋玩,我就在旁边看着。”
萧挽缘点点头,听他说起儿时的事,心里也有一分轻松,玩笑道:“你爹娘一定是高手,把你教得这么厉害,我一贯自诩下得不错,到了你这里却也成了臭棋篓子。”
庾睦伸手摸索着棋盘,抓了一粒棋子在手心里,面上有些怀念,也笑了笑,摇头道:“他们下得是很好,不过我原先下得很糟,从来没赢过他们。”
萧挽缘大受打击,想想自己好歹也学了近十年的棋,亲朋好友中鲜有敌手,不夸张地说,就算去考个三段四段也是没问题的。没想到这最拿得出手一项“技艺”,到了庾睦这里却成了“垃圾”。
庾睦听着她忽然没了声音,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微微笑了起来,摇头道:“其实你的棋艺很好……”
“算了算了,不用安慰我,来吧。”
萧挽缘失笑,因为工作需要,从来都是她苦口婆心去体味别人的心思,安慰别人。如今乍一颠倒,被旁人安慰,倒是感觉挺奇怪的。
庾睦却不知道她的想法,仿佛是怕她不信,又接着说道:“真的,我有许多年没碰过棋子了,不过你下的棋招,我一个人没事的时候都想过,所以应对得快些罢了。”
萧挽缘一怔,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就有些唏嘘。庾睦从十三岁那年病了一场后就看不见了,到现在有将近十年,这十年的时间里,要有多孤独多无聊,才会反反复复在脑子里琢磨所有的棋着?
“庾睦……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萧挽缘停顿了片刻,把黑白两个棋坛都摆在自己右手边,缓缓道:“你喜欢萧江愿么?”
“啊?”
庾睦一愣,手里抓着的一颗白玉棋子也应声掉落,萧挽缘却没有避让,而是又问了一遍。伸手把他的手抓住了。【。 ﹕。电子书】
她占据这具身子,已经三个月有余。至今为止,不但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还不断适应着这具新身体。体力耐力都比原来好了,连力气也比她原先大一些。这些,应该都是这具身体给她带来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她都在慢慢适应。恐怕再过几个月,她就会完完全全融入萧江愿的身体。与此同时,萧江愿回来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小。这些事,她虽然还没有对庾睦说,他却也隐约察觉到一些了。
果然,短暂的惊讶后,庾睦便有些激动,涨红了脸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她可能一直回不来,”萧挽缘想了想,还是轻声道:“如果你爱她至深,不能忘怀。又不想与我这个赝品整日相对,我会尽量想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