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月光-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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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姐,什么文件非现在签?还劳您亲自送上来?”战子秦随手一翻就扔在桌上,汤瑾琛挨着他坐着,没有一丝的尴尬,仿佛坐的根本不是学校木质的长凳,而是沙龙里最舒适的沙发。“七公子好没良心,我亲自送过来有什么不对?”
战子秦连应付都免了,对着那拿着话筒激情澎湃的学生领袖皱了一下眉,不耐烦怎么还不到他上场,视线扫过下面的听众,却突然呆了,夏月站在左边的走道上,小小的身体挤在听众中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还没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就突然推开人群离去了。他跳起来就想去追,汤瑾琛一同站起来,优雅地鼓掌,“七公子,该你演讲了。”他看着夏月消失在人群中,心里哪里还有什么演讲的激情,森森然看了一眼汤瑾琛,转头到了演讲的位置上。
台下战子楚注视着夏月的一举一动,心里酸楚激动,招来贺青阳,“小贺,去接夏小姐到云都。”贺青阳脸上抽动了一下,转身挤进了人群。不多时便回来,低声在战子楚耳边汇报,“属下没能追上,夏小姐出门就坐上七公子的车走了。”战子楚默然听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清秀冷静的面容,却是太过冷静了一些。他是什么身手,居然没能追上纤弱的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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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子当真会去西边?”七公子在三楼与装备统筹处的人开会,战子楚在五楼交接军务,董震和贺青阳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三楼的露台上抽烟,董震凑着贺青阳的火点着了烟,“你也跟着去?”
贺青阳吐了口眼圈,“是。”
“你放心,大叔大婶我给你照料,还有你老婆,你都放心。”
贺青阳嗯了一声不说话,董震想想贺青阳认识柳絮也有一年多了,好得说来都挺肉麻的,不由得撇了一眼贺青阳,“你这回去弄点子功劳升升官,也下去带兵吧,她家里就是势利也说不出什么了。”
贺青阳笑了一下,“她父母倒挺开明,她哥哥也好,是柳絮喜欢读书,我们说好了,等她明年毕业。”
读书?董震哼笑,就柳絮那样子还读什么书呢?每天拿着标语满街跑的比拉黄包车的都勤快,还读个屁!是在街上还没野够呢。说来倒是夫人要稳重一些,虽然洋派作风,却还是知道深浅轻重,街上那些无聊的闹剧,她就很少跟着乱跑。
突然露台上的玻璃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董震手下的一个人探头出来,小声禀告,“贺副官,您那边的人找您哪。”
贺青阳对董震点了一下头,扔了烟头赶紧从侧面楼梯回了五楼,战子楚的秘书递了一个密封着的文件夹给他,“四公子吩咐,务必请两位军长看过后,立刻回东瑾一趟。叫你赶紧去。”
贺青阳立刻乘车赶去第四军军部,路上按惯例,他下车方便手上依旧带着文件夹,躲进厕所里掏出刀子来轻轻将那封蜡底下的纸皮松开一点,一点点将文件抽了出来,极快地读了一遍,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虽然也算是极机密的安排,不过并不会出乎旁人的预料,完全可以等两位军长过来面谈,没必要让他带着东西跑这一趟。他只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从放了夏月在学校礼堂离开之后,四公子对他绝对是有所怀疑的,看来他在那边也呆不长了,弟弟死得太惨,而他报仇却报得太慢,王胡子是自杀的,还有一个姓袁的如今中风瘫在家里,其余的人谁该死?都该死,但是他能把他们都杀了?七公子和他说过,小五,你看清楚现状,我们报仇,要他们赎罪比要他们的命要有用多了。那么四公子呢?
他闭上眼睛,若是早十年他遇见的是四公子,也许他也能死心塌地跟着他干,武垭山口那一战还有之前大大小小的仗也好,处理人事关联也罢,战子楚都能让他服气,可他当年一点头,他弟弟还有那么多兄弟就死在了东瑾的街头,他还记得他提起当年的那个语气,“岳父是狠了些,小七也是欠教训,他凭什么?还想翻天不成?”
“小七还能闹?好啊,是当年给他教训不够,让他等着看就是了。”
武垭山口一战时,第二团的刘江龙哭着跪倒在他面前,“四公子,小七子太坏了,他这样看着我们被飞机炸,愣是一动不动啊,您不能不管啊。”
事后龙飞看着战子秦在庆功宴上接受祝贺,曾和他说过,“小贺,你看着,我有一天能把那王八蛋肠子掏出来给枉死的兄弟们下酒。”
他在战子楚这里一晃就是八年了,他越来越不知道,真等到七公子重回东瑾的那一天他会不会感觉欢欣。
柳絮拉夏月来参加江滨公园抗日宣传的义卖募捐活动,夏月逛了一圈,买了一个中文教授的提供的几本小说,又买了一堆学生亲手制作的“泣血杜鹃”的别针,再往前走就是小姐太太们捐出来的首饰珠宝,唱片唱机什么的,她虽然不肯住家里,吃穿用度却全有杜兰甫给她,被战子秦接走之后更是什么好的给她用什么,自然对小姐太太们淘汰的首饰什么的不感兴趣,趁着阳光好自己去公园里散步去了。
董平靠在墙上偷偷抽烟,夏月坐在长凳上和平安商会的会长的姨太太说话,任谁见了夏月都会觉得她是朵娇养的鲜花,经不得风雨。他见过五哥那个大学生,也是这个做派,他明白越是强的男人越喜欢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在外面喊喊杀杀一整天回到家里,有个软绵绵的身子抱着,用腻死人的声音和你撒娇,那才是男人过的日子。但是娇纵太过来却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七公子看起来跳脱懒散,对下面的人却是极严厉的,小事不管,真要有什么人不顺他的意思乱来,从没宽待过。偏偏对这个老婆算是没有办法了,这还没进夫家的门呢就能这样闹,将来真上到位子上,还不知道能成什么样子呢。不说总司令,就七公子那个妈也容不下她啊,更不说还有太上女皇罗夫人,难怪七公子藏着掖着宝贝着,却也没法子带回家去啊。正想着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远处的弟兄刚拦上去就被推开了,他的火一下子上来,这东瑾谁家的兵这么没颜色,连七公子的卫队也敢动。一下子反过亭子的栏杆跳到那几个人跟前,却是呆了一呆,来得不是别人,却是死对头四公子战子楚,他只觉得火在额头上突突地跳,梗着脖子对上去,“四公子请止步。”
战子楚看了一眼亭子里的夏月,理都不打算理他,他拦上去,三哥有命令,夏小姐身边觉不能有四公子那边的人,更不用说他本人了。
战子楚停住,打量了一番他,旁边他的侍从长已然冷哼出声,“小兄弟姓董是不是?嘎的很啊。”
董平仰头,歪着下巴撇他一眼,“没错,我三哥就是看我嘎才抬举的我,今天我说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战子楚微微回头,淡淡地开口,“龙飞。”他的侍从长迈了一步上来,也不知道怎么动的手,一把就摁住了董平的肩膀,董平只觉得被巨石压住一般,双腿用力才勉强不倒。
“董平,你不要拦。”夏月已经听见了声音,起身过来,扶着亭柱子看着战子楚,心里翻滚着疼痛,无奈旁边还有旁人,抠着亭子的柱子,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四公子你好,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战子楚撇了一眼旁边那个眼睛到处乱瞄的女人,“夏小姐借一步说话。”那个女人也算机灵,跳起来赶紧要告辞。
夏月的手指抠在柱子的灰泥里,涩涩的痛,回头和那个太太说了一声抱歉,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四哥,你居然有逛集市的心情?”战子秦开了会正好下午不用出城,就想着接夏月回去,没想四哥居然学了夏月的无赖招数,想着大庭广众之下他的人不敢动手拦他是不是?
一把把夏月揽入怀里,“宝贝,都买了什么?高兴吗?”
夏月只觉得浑身都是僵硬的,只觉得他的手搂在腰上铁箍子一样的痛,他漫扬着声线,“四哥又买了什么?”
战子楚支开贺青阳就是要单独见夏月一面,没想到他居然过来了,看着夏月苍白消瘦的脸,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火。
战子秦猛然想到几个月前夏月躲他,避去了四哥身边,他只眼巴巴地看着,却不敢动手抢回来,此时轮到四哥体会那时自己的心情了吧,夏月如今是他的,四哥却不敢动手抢。在夏月额头上亲一下,“宝贝,先去车上等我,我和四哥说几句就来。”眼看着夏月被董平带走,他笑着迎过去,“四哥可是西边高升前来告别的?”
战子楚看着他志得意满的脸恨不得一拳打上去,“你不觉这样可耻?”
战子秦失笑,“可耻?哦,对了,四哥现在是自由身了,有资格说我可耻了。不过,四哥,我们两个两情相悦,怎么就可耻了呢?”
战子楚冷冷地看着他,“你敢留她下来和我说几句话?”
战子秦冷下脸,笑了一声,“四哥,你知道夏月的脾气,她要是愿意和你说话,她能一声不吭地就走?你想和她说什么便告诉我,我必定转告的。”
战子楚颊边肌肉抽动,心里恨极痛极,夏月不想和他说话,他第一眼就知道,可她绝不是忘记了他,她眼睛里藏着话,是被什么约束了?战子秦脸上的笑让他想杀人,他究竟是怎样约束了夏月,他那样矜持胆怯的夏月居然被他拐到福夏路的私宅去和他同居?“你和杜兰甫说了什么?”
他第一次去找杜兰甫是王秀琳发疯之前,杜兰甫拒绝的还很委婉,无非是他还没能解决和王秀琳的婚姻,此外不愿意搅进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后来王秀琳的事情出来之后,他过去请罪,杜兰甫的口气却有了变化,原来的理由或在或不在,都只是一句,夏月的事情请他不要再来了。他只道是王秀琳的事情他理屈在前,也想过是督军夫妇为了罗菁对杜兰甫施加了压力,就是没有想到杜兰甫居然是将夏月出卖给了小七!
“我能和他说什么?我用和他说什么?”他瞟了一眼不远处义卖会的会场,“四哥,外面可要散场了,你来晚了。她是我的人了,你想和她说什么?说什么都晚了,晚了。”
战子秦上车回家,夏月坐在一边,连看都抬头看他一眼,他心里刚刚那点心虚已极的得意顿时烟消云散,不敢和她说话,一路回到家里,她默默地上楼,就当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他再忍不住,追进卧室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她挣扎着推开他,他不肯放手,抓着她的胳膊拉近自己就要吻下去,她抬头看他,他便怔住了,明明渴望已久的红唇近在咫尺他却吻不下去,她无声地看着他,他便吻不下去,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松开手看她背转身离开他的怀抱。方才的张狂便成了笑话,他可笑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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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我今晚回不来了,你乖乖自己睡吧。”
“夫人,七公子今晚有公务,要留在通源。”
“七公子办公室留言,今晚东晋饭店晚宴。”
开始他不回来,都要第一时间给她电话,哄她好一会才肯放下,让气头上的她都不能发火。有的时候她不愿意理睬他,他都不肯放下电话,倒让她觉得是他想和她说话,想听她的声音,多少是一点的安慰。但是后来便不一样了,他十天里面难得有两天能回家,就是回来也多和董震及方军他们在书房呆到很晚。他们开闹之后,便分开睡,他过来道晚安也似敷衍,看见她睡着倒似松了一口气一般。想必他也是和她一般的后悔,对无法终止的吵闹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