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爱上鹦鹉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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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让他眉心的那一块像是一枚雕花复杂的硬币,最后他实在说不下去,戚叔用手托住额头,眼泪从他的皱纹里一层又一层地挣脱出来,但是他显然不愿意在我面前哭,他极力地遏制,却换来更加猛烈的抽动。
我执意要跟戚叔去医院探望他的太太,病床上,阿姨像是一具完全没有生命力的枯骨,她的手脚全部浮肿,由于肾病,皮肤甚至出现油纸伞一样的质地。
戚叔叔看着老婆,眼泪再下。
我轻轻地推门出去,把钱夹里面仅有的500块钱放进了戚叔的手里。“戚叔叔,您千万别觉得有任何负担,我在的楼盘很好卖,有钱了就还你,你放心,真的。”
戚叔手里捏着我硬塞进去的500块,他把背转过去,那是一个抽泣而战栗的背影。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地说了一声:“戚叔,我走了。”
出了医院的时候,我深深地呼吸一口,看着马路上往来的高级车流,我想自己一定要努力加油。
2、
果然,人那么背是不可能的。风水轮流转,轮到我手上来了一户实力非凡的客户。
这一户人家来往都坐着保时捷,对中小户型根本不感兴趣,来就是冲着最贵的。
当我一听他们的口气,我的心里一下子升起了一股光,我感觉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振奋了,只要这一套做成了,戚叔叔的钱就可以还了,我看着面前这细皮嫩肉的一家,重叠在他们脸上的是戚叔脸浮肿得如同一个气球皮的老婆。
第25节:国王爱上鹦鹉螺(25)
但是,这一户人看起来非常精明,当我说了他们不满意的款项时,他们的表情一下子撒下来了,他们似乎对周边调研得非常详细,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反复纠缠,对大问题反而并不那么看重,就在小问题上反复地跟我计较,无非是物业费这种鸡毛蒜皮的东西。
这次他们又带来了新的问题,问我为什么欧润的这个楼盘的容积率没有旁边的一个楼盘高,却整体价位要贵。
当咨询结束,恭送他们出去后,我刚刚进售楼处,刘米雪过来,指指我的身后,说:“外面好像出事了。”
“啊?”我转过头,在外面围得密密麻麻的人当中隐隐绰绰的有一辆红车,而那辆红车就是那户客户的,我立刻冲了出去。
我穿着制服挤到已经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果然,是那一户人,从目前的情势中,我还不太能分辨出现在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看到人群中有一个面色悲苦的人,这个男孩是这个修车摊摊主的儿子,相貌极为清秀,每次看摊的时候都会专心地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在小板凳上坐着,如果有人来修车了,他就沉默地把书轻轻地放下,上面有他非常清秀有力的字体。
“怎么了?刘太太,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我赶紧凑过去问。
“你看看!”刘太太满脸戾气,张牙舞爪地指着那个看着摊子的男孩,“他把东西堆到旁边,我的车子刚刚倒车的时候把我的车漆划了!”
男孩雪白的脸在众人的围观和刘太太的推搡下,已经泛起了巨大的潮红。刘太太继续推他,他在茫然失措下,拿起地上的一个打气筒,他仅仅是在最茫然失措的状态下,拿起护住自己,但是那样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攻击的姿态,而当他发现自己做出了这样一个姿态时,他的眼里涌现出了慌乱和失措,我发现他的嘴唇都有些发紫了,他把慌乱的求援的目光望向我。
刘太太比我更加快速地发现了男孩眼中的恐惧和他单薄身体下的颤抖,于是她更加得理不饶人,愈发用劲地去推搡男孩,男孩一抵挡,气筒的油污蹭到了她白色的裙子上,立刻显出了扎眼的一块。
整个氛围忽然之间沉默了三秒钟,男孩在这三秒钟的沉默内,都有点呼吸不畅的感觉了,在场的所有人和我看着刘太太一动不动,像是被人刹那间定住一样。刘太太盯着自己裙子被染脏的一角,失控地尖叫了起来。
我看着男孩,他在这个女人的尖叫中,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目光流向每一个人,想要证明自己的无辜,可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如同行尸走肉般一片空茫,只是在麻木又贪婪地吸收着眼前的事物。
这个男孩唯一认识的人就是我,可是当他向我投来目光的时候,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尽量地打圆场,虽然目前的情况看上去是没多少可能。
第26节:国王爱上鹦鹉螺(26)
“刘太太您先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我这裙子多少钱你知道么!是香奈儿的!你赔钱给我。”她一把拽过男孩的衣领,“你至少赔给我1500!”
我看着他的面如土灰和贵妇的越战越勇,我忽然凶神恶煞地直扑男孩过去,然后在他耳边飞快地轻声说了一句:“你就听着。”
“你怎么回事儿!把人衣服给弄成这样!你见过这样的衣服么!你这本来就是占道经营!你知道不知道。”我完全像一个疯子一样冲过去重重地一脚踹上他的车摊,把他摊位上的各种零件全部摔在地上,螺丝滚得我脚边全是。“你这占道经营把人家的车给划了,你见过这种车么!”我上去猛地一推男孩,“你见过么!见过么!告儿你,你占道经营还把人的车给碰成这样,够让你拘留的!”我活脱脱一个女悍妇又是一脚揣在他的绿色铁皮车上面,不解气一样的我又猛踹了地上的一个水盆,水盆里的脏水全部泼在男孩的脚上。我戳着男孩的鼻子,准备继续发难。
“戴……戴小姐,算了吧算了吧,就当我倒霉。”刘太太开始拉我的衣服,我知道差不多成功了。
“不能这么算了!”我一拧身,斩钉截铁地对刘太说,“您这车这衣服多贵啊!”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心想应该差不多了,准备再对男孩喊一嗓子我就收手,于是我格外凶猛地一回身,回身时,我的内心还充满了对自己智慧的肯定。
但是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拳头。
而出了这一记拳头的是这个车摊的老板,男孩的父亲,男孩的父亲眼睛瞪得通圆,里面炸满了血丝,这个男人身体不好,但是虚弱如他,却因为出面保护自己的儿子而忽然间变得凛然不可侵犯。“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全场人目瞪口呆,所有人都不明白重点为什么在忽然间转移到我身上,我擦了一下鼻子,发现已经流血了,男孩面红耳赤地拉着他父亲的衣角,极力想要辩解什么,可是又不敢出太大的声。
“怎么了!”男孩的父亲大吼,贵妇的气焰立刻下去了,她拉拉我的衣角,“戴小姐,我们算了吧。”
我当时在心里惨笑了一下。这个拳头是落在我脸上,你当然算了。
3、
我第二天上班,所有的人都对着我嗤笑。
“戴然,你上网了知道么?《欧润剽悍售楼小姐暴砸修车摊》。上了视频网站的首页。”
我在大厅站着,接受着所有人嬉笑的目光。
“戴然。”方何元站到我面前,“我看到你视频了。”
我刚想大声质问他一句。“所以呢?!”
但是他飞快地对我说:“你鼻子没事儿吧,昨天被打那么重,没有去医院看么?”
第27节:国王爱上鹦鹉螺(27)
我的鼻子昨天止了半天的血,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又淌了,枕头上一片血染的风采。
而这个时候,售楼处的门口出现了那个男孩和他的父亲。
“非常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在帮我的儿子,真的对不起。”男孩的父亲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红包,硬是塞到我的手上。“谢谢你,请你一定要收下,听我家儿子说昨天那户人得理不饶人,如果没有你帮忙,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别跟他们计较就行了,这种事儿谁摊上都不愿意。”
方何元跟我坐在餐厅里。“你怎么那么傻啊,管他呢,业主有火撒完不就得了,要你去干吗,小男孩赔不出来被训一顿不就得了。要你像个疯子一样。”
我撅着嘴,这么多天的委屈一下出来了,我用劲地抹着眼泪。
“好好好,怎么哭了。”方何元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地代我把眼泪擦掉,“鼻子还疼么?这么漂亮的鼻梁要是被打塌了怎么办。”
我忽然想起那天暗夜,李易对我说的三个字“你,也滚”。
“他们富人就能这么瞧不起人了么!我就是看不惯富人那德行。”
“谁瞧不起你了?”
“都瞧不起!”
“你在我心中跟女英雄一样。”
4、
我一直凝神地看着售楼处的沙盘,在这精美的亭台水榭上不断重叠倒映的却是戚叔叔眼含热泪,欲言又止的样子,是病床上他老婆奄奄一息的样子,是保时捷车主为了一小块车漆和衣服上的污垢强行让一个显然没有经济能力的男孩赔偿的样子。
水润天堂。狗屁天堂,住的全是不知道生命的宝贵意义的人,这难道就是天堂么?
我在物业费和其他几个并不关键的数额上跟他们撒了几个小谎,博得了他们的舒心。
他们在订房前又系统地问了一遍。
“物业费是8角钱一平方么?”
“是。”我笑着说,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在一寸一寸地变硬,我脸上在微笑,但是我却一寸又一寸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女人,现在的她腰背挺直地坐着,手上一个巨大的钻戒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家人对视一眼。
女人还有问题要问。
“差不多了。”男人脸上有点疲色,似乎也已经厌倦了这么长时间拔河一样的咨询,从最基本的楼盘资料到未来的升值空间,这显然是超越一个中年男人体力和思考力的事情。男人发话后,她立刻闭嘴,男人看着我,“今天我先把订金交给你。明天我会直接把钱划过来。”
5、
保时捷一家说是下午过来将余款付清。上午的时候我正在接一个客户的电话,说她这几天临时被派出去出了一个急差,所以这几天没有跟我联系。这个客户是一位单身女性,不打时间战,问很专业的问题,注重生活环境和私密度高于一切。气质从容不迫,声音优雅温柔。
第28节:国王爱上鹦鹉螺(28)
我在跟她交谈的时候,其实就是一种对着我不能企及的美好生活的观摩,我在神往的过程中深深地感到幸福,外加想着下午保时捷那家就能签约,于是我更加的幸福。
但是在幸福的过程中也不能不发现,有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匆匆地进了孙维的办公室,而没有通过孙维的秘书,一会儿,孙维忽然撞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我从他的力度察觉出他应该是在发着什么很大的邪火,他似乎在大力地搜寻着什么,然后他朝我这边大踏步地走来。
女声继续在手机里从容着,“那我明天就来签一下协议。”
大喜过望的我正要对她表示感谢,但是当我把这句话说完整后,我的手上已经只是空攥着一团空气,我的手机被啪地打落在地上,手机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终于停下,裂成了两半,电池弹了出来。
而在我面前,是孙涨成了绛紫色的一张脸。我震惊地看着孙,甚至没有这个反应速度去愤怒。
“戴!然!”孙咬牙切齿地指名道姓,“你……”我看见他绷紧的嘴唇中小小发黄的牙齿,“你给我进来!”
售楼处有一些正在安静地聆听售楼小姐介绍的客户,售楼小姐低声但是美妙的絮语在空旷偌大豪华的大厅里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微妙地扇动着。孙维平常一向重视,但是这次他能当着客户的面叫出来,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