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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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棠梨揉揉眼睛喊了一声。
桑榆笑笑,摸了摸孩子凑过来的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棠梨一边去给桑榆倒茶,一边抬头想了想,“刚过子时,不过,阿郎还在客房。”
桑榆目光一沉,闭了闭眼,不由道:“我不高兴,他也不晓得哄哄。”
“可是,”棠梨端着茶过来,疑惑道,“娘子心里明明一点都不生气,为何非要阿郎先低头?而且,娘子不觉得那位九皇妃长得颇有些眼熟吗?”
桑榆微微一怔。
她的确其实不怎么生气,只是想要他能主动过来把事情解释清楚。可仔细想想,如今他们要忙的是如何助九皇子一臂之力,将新皇从帝位赶下台来,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去想些别的。
再者,听棠梨听到九皇妃长得有些眼熟,桑榆心底有些迟疑。其实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自问在奉元城那些年,她其实也见过不少世家娘子,但记忆中分明记得并未与这一位见过……
“罢了,你去客房看看,阿郎是不是回来了。”桑榆摆摆手,“还是我自己去吧。”
她披上衣裳,简单地将散至腰际的长发挽了个发髻,提了灯,走出内室。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花香,她微微叹了口气,往客房方向走。
并没走多远,风簌簌地吹来,同时吹来的还有女儿家胭脂的香味。桑榆骤然站定。
“六郎……你为何总是不愿和我说话?”
那是九皇妃的声音!
桑榆提着灯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夜深了,皇妃为何在此?”
虞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连桑榆的心也陡然间放松了下来。
“我一十四岁的时候就听说了你的名字,迄今已有好些年。那年阿爹说,孙相公有意撮合我俩时,我心里是高兴的!”顿了顿,暗中一声哀叹,九皇妃似乎苦笑了下,“你不知道,我好几次偷偷溜出家门,只为了在你散衙的路上,能看你一眼。虞家虽然是商家,可你别那些世家儿郎都要强。奉元城里那么多娘子盼着能和你成双,就连宋家姐姐都被你退婚了,可你答应了和我的婚事,你知不知道我……”她的声音带着笑,也发着颤,“六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这一回,在长久的沉默后,虞闻的声音方才轻道:“当初答应这门婚事,是我……太随意了。”
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桑榆的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清冷的夜里,她听到虞闻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续道:“我本以为此生再无可能与她相见,因此,才答应了孙相公的撮合。若非贬官,若非与你退亲,我又如何能有幸来到大都,然后重新遇上她。”
桑榆的心里有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百感交杂。
而后,她听到了九皇妃有些急躁的声音。
“她有什么好的?她父母不全,唯一的嫡亲姐姐,听说还关系不睦,除了会些旁门左道的本事,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六郎你全心全意爱着!”
“如果,她真的什么本事都没有,那才好……”男人的声音透着无可奈何,却处处显露宠溺,“那样,我就可以将她养在内宅,只让她去看天上的明媚春光,和满园的花团锦簇。”然后,男人的声音很快变得干净,坚持,“可是,她从来不是心甘情愿待在内宅的女人。她胆识过人,素有急智,再危险困难的场面摆在眼前,她都能聪明地转危为安。她会的东西,从来不是旁门左道,若悬壶济世也是旁门左道,那像九皇妃你这般,成日只知晓富贵荣华的人,又会什么?”
“大约,就是个不懂得死心为何物的女人。”
九皇子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刹那,风忽的增大,树叶簌簌作响。桑榆手中的灯被风吹得碰着了里头的烛火,她骤然松手,“啪嗒”一声,不得已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一下子败了一千多= =一休息一出门,就花钱……中旬还要去外地吃同学的结婚喜酒,月底可能要旅游……都是钱……
第104章 水龙吟(七)
月色下;甘甜的胭脂香气,带着解不开的缠绕。
桑榆微微叹了口气;从葱茏的树后走了出来。她离得远;又恰好被转角处生长得格外茂盛的树丛挡了烛光,因此;这才能一直躲着偷听。
见她出来;九皇妃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大好看。
也是,先是被自己的丈夫发现自己试图红杏出墙,和别人勾勾搭搭不说,又发现被自己勾搭的那人妻子;竟似乎从头到尾毫不客气地偷听了下来。九皇妃的脸差点就要扭曲了。
自那日之后;九皇子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不是之前那位只想按着母妃的设想;老老实实领了封地当个王爷的皇子了。相反,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甚至多思谨慎。
可沉默寡言不代表着九皇妃近日的所作所为,他没有看在眼里。
“夜深了,不如歇息吧。”
桑榆轻轻咳嗽两声,目光有些躲闪。偷听人说话,还被抓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
她这个台阶不单是给自己的,同时也是给九皇妃的。想来,能入了九皇子的眼,成为皇妃的小娘子,也并非是什么没头脑的人。只是……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话,桑榆实在怀疑,这一位究竟懂不懂顺着台阶下来。
许是终于反应过来,明白自己丢脸丢大发了。九皇妃的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匆匆行礼,退到了九皇子的身后。
至于各自归房后,九皇子会如何,便是说不清楚了。
夜深漏重,桑榆服侍虞闻洗漱后上榻。仿佛之前那几日丝毫没有冷淡过他一般,桑榆紧紧靠着他,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直到桑榆眼皮发沉,以为就这样要过去一夜后,终于听到了男人的一声轻叹,裹着浓浓化不开的情绪。
她睡意陡然散去,睁开眼睛去看他:“六哥。”她喊道,“你为何会和那位定亲?”
这个问题,从前虞闻也提起过,却从来都是一笔带过,并未仔细解释什么。
桑榆那时候也觉得,不过是从前的事,彼时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对于那时候已经及冠的六哥来说,实没道理会在那时就看上自己,如此有过那么一两个类似于宋凝脂这样的过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如今,她却没了这般想法。
在轻叹过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虞闻微微侧身,将她揽进怀里:“我那时以为再无可能见着你,心中多少有些难过。阿娘着急我的亲事,又正逢孙相公有此想法,我便去看了她一眼。”
“六哥……是不是喜欢过她?”桑榆贴近他的胸膛,听着男人规律的心跳,心情慢慢沉静下来。
“我喜欢她的眼睛。”
答案,出乎意料。
桑榆微愣,忍不住趴在他胸膛上抬起头来。
虞闻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低声道:“她当时在和兄长说话,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尤其像你。现在想想,确是我错了。即便再像你,她终究不是你,如何能成为替代品……好在后来,被退亲,我这才松了口气。”
男人的手温柔地抚在桑榆的脸上,常年握笔的指间略有厚茧,轻微粗糙的摩挲在娇嫩的肌肤上,令她心底忍不住一颤。
“得知朝廷命我调至大都任职县令的时候,虞家所有人,包括十二郎,想得都是我从天上落到了地上。唯独大哥过来说,你到了大都,记得一定要照顾二娘,小姑娘一个人在那里,报喜不报忧的,也不知过得如何。”他呵呵笑了起来,弯臂把她紧紧搂住,“我当时满心欢喜,只想着这是不是说明你我也是有缘的。”
桑榆心头一暖,趁他低头的时候,轻轻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又舔了舔,笑骂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这么一位人物么?”
虞闻的确不知自己招惹到的这位小娘子,日后竟会成了皇妃。想来是老皇帝发病前为九皇子聘下的。
可说起来这一位,有福却又无福。九皇子出宫建府,原该是封了王的。可偏生老皇帝心急儿子娶妻,只说让他俩先成亲,封王的事待成亲后再下诏书。等到诏书写好,准备下的时候,老皇帝一不留神病了,这诏书也就是顺手被监国的太子压了下来。
“罢了,看你方才和那位说的话,想来你也并非是故意的。”桑榆笑,低头往他怀里靠了靠,闭上眼道,“今日的事,我便当做什么都没听着。日后你若是再被那位拦下,应当晓得要怎么做才是。”
虞闻忍不住发笑,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家有河东狮,我如何敢再去招惹旁的人。”
“你才河东狮!”桑榆气笑,睁开眼,伸出爪子就要去挠他痒痒。
夫妻俩在床上笑闹了好一会儿方才互拥着歇下。
怀中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虞闻微微低头,望着桑榆沉沉睡去的模样,又侧头去看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纸映进屋来,风一吹,窗外的枝桠就簌簌发响。
新皇登基还不足半年,他们要做的事,也越来越紧。到了如今,他反倒后悔将心爱的人娶进门来——万一事情败了,九皇子未能登基,他们这些人便都得落到株连九族的下场。他如何舍得让桑榆跟着自己吃这样的苦头。
他又想起九皇妃方才说的话,想起自己的回答,心底隐隐盼着能早些有个孩子。如果一旦出事,他就送母子俩走得远远的,最好到一个谁也不认得的地方,好好教养孩子,别让人找到他们。
虞闻又回头,伸手轻轻摸了摸桑榆的肚子。大约是被摸得有些不大舒服,睡着了的桑榆迷糊间哼哼了两声。
不到天亮,内宅的下人们又开始陆陆续续活动起来。虞闻起早去了县衙处理政务。桑榆起来,洗漱后就照常去给廖氏请安。
“六郎又去县衙了?”和在虞家时不同,廖氏如今虽仍每日不忘在菩萨面前念上一会儿经,,却比从前更愿意走出房门到处看看了。她才刚起身,正坐在榻边用早饭,见桑榆进来请安,忙搁下筷子,让她一并坐下用膳。
桑榆恭敬地坐下用饭:“最近的事多,六哥在县衙里也忙得厉害。”
廖氏轻轻咬了口糕点,声调轻柔:“都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还喊六哥。让外人听见了,不知会想到什么。”
桑榆笑道:“阿娘放心,不过是自家人面前喊喊。这真要是去了外头,我总归是会改口的。”
说话间,有侍娘进屋通报说九皇妃来请安。廖氏愣了愣,忙去看桑榆。桑榆显然也不明白九皇妃为何会突然来请安,只不好就这样让人久站在外头,忙让侍娘请人进来。
因了虞闻的这一层关系在,九皇妃之前见了桑榆,那叫一个气鼓鼓,恨不能举起锄头挖她墙角。可昨夜,似乎是被九皇子结结实实说教了一顿,今日再见竟收敛了许多,低眉顺目的模样,看起来丝毫没有了皇妃的架子。
廖氏微微有些吃惊,到底不敢受她一拜,忙请她在旁边坐下,又吩咐侍娘赶紧收拾了碗筷,送上茶来。
廖氏对这个险些成为自己儿媳妇的九皇妃,心里头一直怪怪的,不知该如何相处。好在住进内宅的这几日,除了头一天让她和下人们提心吊胆了一整日,后来倒也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自相安无事。只是毕竟从前有过这么一出,她无论如何心里的尴尬还是掩盖不掉。
饶是如此,廖氏还是得笑着邀九皇妃坐下说话聊天,却是聊了几句便不知能再说些什么了,最后气氛尴尬地不了了之。
桑榆隐约猜到一些,等九皇妃前脚走了,后脚她便遣了人过去看看。
说到底,这事最先做错了的人,的确是虞闻无误。可到了后面,主动提出退亲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