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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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嘴一撇，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了，“那就让我死了算了，反正也没人会在意。”
赵敏轻笑一声，“怎么这个时候反而犯糊涂了。你若死了，这风家这个江山我可是真保不住了。”
灵儿愣住。
芜霁在赵敏身后泣不成声，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敏哥，对不起！”
赵敏努力伸过手手去，揉揉她头发，“傻丫头，对不起什么？该说对不起的是敏哥，敏哥一定让你失望透顶了，所以你才会想到这样的，是吗？”
芜霁咬着嘴唇摇头，赵敏无力地笑道，“说谎都不会。这辈子，赵敏问心无愧，唯独不敢面对你，本想等这一切了结了，这条命就还给你向你赎罪。可是，我欠灵儿一个承诺，终究只能等下辈子再还你了。”
赵敏说着，慢慢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递给灵儿，“如今，总算是……完成了。”
令牌哐当掉落，灵儿伸手接过，傻傻地看着那上面的“灵”字。脑海里蓦地想起那个夏天，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顶着一张白面般的脸孔，递给她一面令牌。他说，“这是降魔法器，遇到危险时就祭出来，保管有用。”
眼泪无声无息地止住了，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令牌，再去看面前逐渐淡了呼吸的人。依旧是那身黑衣服，依旧是那张白净的脸，依旧是那一副痞痞的神情，只是，再也不会跟她开玩笑，再也不会取笑她，也再也不会出卖她了。
“沈落潇，你救他，我要你救他！救他！救他！”
止住的眼泪突然又毫无征兆地断线珠子一般地喷涌而下，几乎失尽了全身力气，只顾着尖叫着，“沈落潇，你来救他，救他！他不要死，不要死！”
“敏哥没有死，敏哥不会死的！”芜霁也在旁边歇斯底里地喊着。
可是，该离开的人，不是你喊几声，他就不会离开了。
而不会离开的人，就算你沉默不语，他也不会离开。
心像剜掉了一块，整个麻木了起来，大脑像失忆了一般，将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那个夏天，那个热毒的太阳，那个满是蚊子的地方，还有那半夜汩汩的香气。
是你告诉我，当狮子没有了，可以去追老虎；当草原没有了，可以去大海；是你告诉我，不会游泳就学，是你告诉我只要学会的知识，在哪里都可以用的，是你告诉我的，都是你告诉我的。你绝对不知道我有多么在意你这个朋友，这个老师，在我最无助绝望的时候，都是你在教我，所以在你背叛时我才会那么痛心，不是怪你，不是恨你呀！从来没有真的想要你死，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我不想要任何人死的，不想，为什么你总是要跟我作对，为什么？
冬日冰冷的日头仍挂在白晃晃的天空，心底不住地问着为什么，耳边也充斥着那个心神几近崩溃的人，吼着“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我们有太多的为什么要问了。
可是，从来没有人来帮我们回答。
醒过来时，南寂正在身边照顾着。伸手挡开不习惯的阳光，夕阳西下近黄昏，惨白的太阳，终于有了点颜色，金黄金黄的一轮，黄得发红，红得滴血。南寂正一脸深沉地望着一边，风天澄安静地坐在地上，暗沉的龙袍沾满泥尘，全无形象。天香在他身边，也一脸沉静无语，绝色的容颜暗淡无光，一双美眸遮满忧愁。
“整个京城已经是木叶城的了。”南寂只是低低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灵儿的心整个沉了下去，“是吗？”
南寂支着头，一脸疑惑，“木叶城被天澈两次重创，全军覆没，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纪律严明，进退有度。”
灵儿苦笑一声站起来，“你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因为木叶城从来就没有输过，从来没有！”
望着几乎是尸横满地的黄土地早已被血染得色彩斑斓，灵儿几欲发呕站立不稳，“他们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南月天下，从京城到江南，再从江南到京城，一步一步，算得精准极了，好极了！”
南寂微微诧异，看着灵儿，眼露心疼，“灵儿。”
灵儿回头，“我很傻是不是？真的很傻。明明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喜欢我，却还是想去争取一下。他这辈子注定只喜欢姐姐，不可能喜欢别人的，我却还是这么傻。”
南寂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不是傻，这样才是真性情的灵儿。”
灵儿反手抱着他，呜呜哭了两声，等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始去注意到，“他们进城了？那天澈呢？”
天澈输了，沈落潇虽然说过不会伤害他，可是，谁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
南寂看着灵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犹豫一会，“他们总少不了一场决斗。”
灵儿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南寂心疼地看着她，“他们一个要打，一个不拒，到现在已经战了两个多时辰了。”
灵儿陡然一惊，“在哪里？”
南寂摇头，苦笑道，“他们武功太高，我追不上。”
灵儿看了一眼旁边的风天澄和天香，“你照顾他们。”
一路跑着，循着打斗的痕迹追去。南寂看着她的背影，想跟去，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要找两个打得惊天动地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尤其实在如今罕剩人烟的京城。
斜阳下，白衣披霞，紫服染金，双剑耀彩，叮当？？。灵儿看着交战的二人，一种奇异的光彩笼着他们，想靠近，只觉气血翻涌。顿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真气或者剑气。电视里，都会以电脑制作之后，具象化出来，像彩霞一般绚烂梦幻。可如今，灵儿看着这没有激光特效的现场比武，仍是满眼绚烂，恍如梦里。
看不清二人胜负，读不懂最后结局，颓然地站在那一片砖瓦狼藉之中，仰头望着那枯枝散落。无边落木萧萧下，呵，这可真的是落木了。
残阳嗜血一般地将最后的色彩晕满瞳孔里的泪水，染上绮丽的霞光，水瞳泛彩，看起来妖冶凄绝。在这一片冶丽之中，一白一紫，两个身影交错，从空中到枯树，回到地面，所到之处，真气激荡，震得灵儿眼里的泪水都在轻抖着，荡漾着。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凄凉的冬日，原本滞留的昏鸦也早离了那老树逃命去了；小桥流水也早没了人家的人迹。苍茫大地，郎朗白日，映在那一径水瞳里，只剩那两个忽上忽下的身影，期待着他们可以分开，却又期待着他们永远不要分开。
但是，所有的战争都有结束的一天。灵儿看不到自己眼里的幻彩，只看得到眼前苍白的天幕之下，两个简单的男人，为着简单的理由，打着一场简单的架。
胡乱地抹掉眼泪，那妖冶的炫彩顿时消失，再露清明。
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当他二人对掌出剑时，她只听到喉咙破碎的声音，然后从那破碎的喉咙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不要！”
发疯似地冲了过去，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呼呼，呼呼，震得鼓膜颤抖，然后那颤抖的鼓膜里，清晰地传来一声，“灵儿”。
惊恐，害怕？灵儿说不清那声音里是什么情感，她只知道当她冲过那一阵胸闷气短时，紧接着就被搂紧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胸口起伏，颤抖不已，也和她一样。
大脑在那一刻短路了，空白了，一个身影在瞳孔里渐渐远离，断线风筝般地撞到了对面的墙壁。接着，哗啦，哗啦，早已不堪重压的房屋顿时歪倒，屋脊陷下，墙壁坍塌，灰尘扑扑直起，然后，慢慢落下，最后，只剩下断壁残垣。在茫然无神的瞳孔中，逐渐，安静下来；逐渐，清晰起来。
天地在那一刻沉寂了，万物失了生机，没了活力，满眼只有那惨灰色的砖瓦尘土，还有那像电影回放般，一次又一次朝那里撞过去的紫色身影。
“天澈——”
推开紧箍在身上的手臂，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伸手去刨开那砖头泥瓦。那是她的天澈，是她的天澈呀，她竟然亲手害死了她的天澈。
“天澈，你不要有事。我求你，千万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你知道吗？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喃喃自语着，嗓音哑在喉咙，只能挤出尖利的声音，却是从最深沉的胸腔发出。
沈落潇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边，跟着她一块砖头一块泥巴地移开。
*
金碧辉煌的皇宫如今近乎死寂，灵儿整日坐在天澈床边，看着他紧闭着双眼沉睡。从那一天过去，已经三天了，天澈依然昏迷不醒。那一天，因她的叫喊，沈落潇收了手，灵儿挡住，天澈不愿伤她，生生地将内力在最后关头全部撤回，反伤了自己。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击，拼尽全身力气的最后一击。
这三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沈落潇控制了整个南月国的军政大权，入主皇宫。南月适逢大难，亟待整顿，他孤身一人，整日整夜在上书房里，打理着南月国大小政事。南希与秦丞相受楚羽所劝，并未介意，在旁助他一臂之力。
风天澄最后放弃了那一战，沈落潇也没有杀他，修养两天之后，带着剩下众人回去了炎普寺，真真正正成了出家人。
天香不再去粘着沈落潇，整日在沁芳宫里，看着窗外云卷云舒。
风南礼也因此次政变黯然神伤，沈落潇并没有降罪于他们，依然将兵权交还给他，让他继续回西关驻守。南齐经此变故早就心灰意冷，与陆皇后移居别宫，不理政事。
而叶心木春等木叶城之人，仍是居在青竹园中，不知近况。
沈落潇每日都来帮天澈疗伤，灵儿只是稍微让开。待疗伤完毕，再坐回原地，也不开口说一句话。她受伤的嗓子也渐渐好转，只是，她却再也不想开口了。
沈落潇见她情绪低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往往在旁边陪她一会，便又走了。
如此无声无息，湣鹨磺卸季仓沽恕�
只是偶然间回头，看着沈落潇落寞的身影，孤单单地穿过东阳宫飘忽的轻纱，听到轻纱在风中轻舞的声音，灵儿还是忍不住，想冲过去抱住他，却不知该怎么抬脚。
寂寞冷月锁寒夜，犹照孤人夜难眠。
沈落潇依然在上书房里，伏案整理着大量的文案奏折。月光斜穿朱户洒在他依旧未换的白衫上，笼起一层淡淡的光晕，柔和，圣洁。
灵儿看着他在月影里飘渺的身影，恍若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一样，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不下呀，只要看着他孤单，就狠不下半点心来不理他。
沈落潇听到那淡淡的叹气声，抬起头来，看着那清鸀的身影笼着淡淡的月华靠近，一切美好得恍似不在人间。
灵儿放下手中的托盘，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冷吗？”
沈落潇反将她的手包在掌心，腾出一臂揽她入怀，“有你在，就不冷了。”
灵儿淡淡笑着，“是吗？可是我很冷。”
沈落潇将她抱在腿上，拥得更紧，用体温温暖着，“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有些话想说，等不及明天了。”
沈落潇嘴角不自觉抿紧，眉心轻蹙。灵儿弯起唇角一丝微笑，伸出手去抚平他眉心褶皱，“还是保持那淡淡的没有表情好看，真的是，冰雕，玉琢。”
沈落潇伸手握住她手放下来，“你想跟我说什么？”那神情里，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灵儿唇角弯的更深，“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沈落潇看着她，俯身吻住她带笑的唇角，“我不知道。”
灵儿突然咯咯一笑，“那我就不说了。”
沈落潇愕然地看着她的变化，灵儿窝进他怀里，伸手拨弄着他领口的盘扣，“我想说个故事给你听，你有时间么？”
沈落潇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