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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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见到他们却是发自心底的高兴，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楚羽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人，秦相府是她的第一个家，她从这里跟着楚羽出嫁，又回这里以义女的身份被许婚给天澈。如今，在外面漂泊，受尽委屈，再回来寻求保护的地方，也仍是这里。
楚羽并未出来相迎，灵儿记挂着她，给秦老爷夫人磕过头之后，就往南苑跑去。院子里的池水依旧，只是少了鸭子嬉戏，安静了不少。池边的垂柳已呈暗鸀，槐花叶也早萧萧落下。
情不自禁地仰头看天，天高清蓝，呼吸一下清冷的空气，冬天了吧。
经过池上小桥时，看到对面右侧偏院的一处空地，一名青衣男子正在练剑，身若蛟龙，行云流畅，剑气卷起地上黄叶，萧萧肃肃，风气浩然。
灵儿稍稍放慢了脚步，微微一笑，不想打扰他，抬脚继续往南苑楚羽的居所去。
可遇练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灵儿跑到后院他就知道有人靠近，见灵儿要离开，收了剑势，在后面唤她一声。
灵儿回头，嫣然一笑，“大哥。”
可遇抬袖边擦着额头的汗，慢慢走近，“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灵儿知道可遇对人向来冷眼，即使是关心也不例外，是以并不介意他话里的责怪，反问道，“这个什么时候？”
可遇愣了一下，往南苑的方向看了看，“多事之秋。”然后转身走了。
灵儿耸耸肩，歪着头看着可遇的背影消失在桥头，然后去找楚羽。
楚羽正坐在窗前看书，斜碎的刘海微掩了美眸，头发依然梳得精巧细致，一只兰形花钿缀于发间，在日晖里形成绝美的剪影。纤纤素手托着泛黄的书页，杨妃色的罩衣宽松地披在身上，看起来随意却不失端庄。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楚羽并未回头，只随意地吩咐了一句，“先搁在那边。”
灵儿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姐姐。”
楚羽回头，惊讶地忘了手里的书，书页掉落于案，簌簌地翻回几页，“灵儿，你怎么回来了？”
灵儿咧嘴笑了，“因为我想姐姐了呀。”
楚羽站起来要帮灵儿拉过凳子，灵儿快步抢在她面前，移过凳子坐在她身边，“姐姐最近可好？”
楚羽微笑着点头，“还以为你会随殿下先回宫呢。”
想到天澈，心里仍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进宫到底怎样了。“他知道我想姐姐。”
楚羽伸手捋过灵儿头发，“那就留在家里陪姐姐几天吧。”
灵儿点头，“最近沈落潇有来找过你吗？”
楚羽没有回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内室飘去。灵儿顺着她的目光，注意到梳妆台上的白色瓷瓶，心里不禁有些黯然，他果然是来过的。
抽抽鼻子，调整一下心情，重新装好笑容，“他什么时候来的？”
楚羽回过眼神，“有五六天了。”
灵儿有些诧异，“五六天？他怎么样？”
楚羽轻轻笑着摇摇头，“来无影去无踪，他自然不会怎样。想必江南那一仗，是人们夸大其词。”
灵儿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没事就好。”
“你很关心他？”
灵儿点头。看着楚羽，突然就想起那天梦里那个声音告诉她的，书生生生世世爱上绣女无果，生生世世，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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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和他……”
“没有可能。”楚羽不等灵儿说完，静静地打断他。
“如果他不再反叛朝廷，你们只是单纯的两个人呢？”
“没有这个如果，所以没有那个结果，我与潇哥哥注定无缘。”楚羽神色里虽有遗憾，但却无半点犹豫。
注定？
记得沈落潇以前也说过，木叶城的沈落潇与秦相府的秦楚羽注定不可能。他说注定，就是一开始就会是这样的结果，甚至于还没有开始时，就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他不信这个注定，他想打破这个注定，所以，他要改变木叶城的处境，他要独立于朝廷，他要反抗朝廷。有谁知道，江南战火，京城饥荒，如今岌岌可危的朝堂局势，以及那隐约要来的风雨之势，皆因之这个看起来清淡冷情地人爱上了一个他不能爱的人。
可是沈落潇，赵敏再坏，他总有一句话说对了。你为了姐姐来和姐姐作对，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是不是也是注定？若再这样下去，你与姐姐只能越走越远。如果你真的有一天把她牵挂的那些全部打破，那她还是她吗？
你在争取赢得爱她的资格的同时，也失去了爱她的资格呀。
“姐姐，你相信人有前生吗？”
楚羽翻了翻书页，“有关系吗？”
“有。如果你和沈落潇前世是一对生死相依的恋人，你还会对他这么无情吗？”灵儿热切地说着。上辈子的姻缘那是多少辈子修来的，总不至于隔了一世最后会变成生死相斗的仇人。况且，上辈子，他们分明情未尽，缘未了。
楚羽微微一笑，“前世怎样与今世又何干？轮回之道既然让人忘却前世，自有他的道理。”
“那如果你们上辈子都是含恨而终，为什么不用这一世来化解呢？生生世世要他痛苦，姐姐，你真的忍心么？”想到沈落潇要生生世世受那孤独之苦，她的心又忍不住开始疼了起来。
楚羽见她说得玄乎，忍不住微微笑了，“灵儿，你为何如此肯定我与潇哥哥前世有情？”话到一半，楚羽脸色僵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抬手往上，悬空停在心口下方。
灵儿见她脸有异色，双眼一亮，“姐姐，你是有感觉的是不是？我听说，相爱的人即使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了前世一切，但再一世相遇时，虽然不一定记得彼此，但是心会记得，它会比理智先一步做出选择。所以，沈落潇在小时候见到你，他就知道，他喜欢你，因为他已经花了好多辈子的时间来喜欢你，喜欢你多久，他就孤单了多久。姐姐，你要救他，不能让他再痛苦下去。”灵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眼神热切渴望，却又隐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落寞。
楚羽眼神悠远，安闲宁静，半晌，慢慢把手放下来，“灵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灵儿看着她，逐渐松开手，把头低下来，“我不太确定，但自从我跟着沈落潇离开京城，我就开始不停地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个书生……”
灵儿低语着将梦里书生与绣女的故事细细讲了一遍，到后来，再说到“生生世世孤独终老”时，竟似乎已经麻木了，也依然能淡淡地讲述出来。
楚羽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一句话，直到最后灵儿近乎机械的声音说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明明是你们的，可你们俩却谁也不知道，反而是一再地在我的梦里出现，还有一个声音，在我不懂的时候，会跟我解释。”
“也许，绣女并不是我，而是你。”楚羽望着窗外，眼神飘远。她也早已被灵儿故事里的书生与绣女的故事感动了，遗憾了，扼腕了。丝丝痛楚揪心，湣鸶型硎埽毓窭矗捶⑾衷缫牙崃髀媪恕�
“也许，我只是碰巧会刺绣而已。”楚羽别过头去，舀帕子将眼泪轻轻拭去。
“不，一定是。不然沈落潇不会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你。姐姐，你们不是一直都好奇我是从哪里来的吗？我其实也奇怪为什么我会来这里，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家不在这个时空。”
此话一出，饶是平素极能掩饰情感的楚羽夜不禁瞪大了眼睛，只听灵儿继续往下道，“那里是2011年的中国，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时代和地域。我本来是暑假和同学夏游，在大佛寺的大殿里，我明明是在拜菩萨，可拜了三拜之后，再起来，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然后遇到了姐姐。江南明元寺的大师说我是天命到此，我原本不知是何天命，后来我才明白，是月老带我来这里的，他希望我可以帮你和沈落潇化解这命格里带着的灾厄，所以，才会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我已经离家很久了，只要你和沈落潇破镜重圆，我一定就可以回家了。姐姐，你和他上辈子真的是夫妻，你恨他背弃誓言没有等你，恨他喝下忘川水忘了你……姐姐，你以前那么喜欢他，一定不忍心让他生生世世孤独终老。就这一世，你别再想着风南希了，你若想着他，也辜负了你的幸福，沈落潇他才是你的爱人，你们不要再错过了。”
灵儿越说心情越激动，到最后，她已分不清楚到底是她是绣女，还是面前的楚羽是绣女，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湣鹑砩舷滤邢赴荚诮邢牛桑桑灰盟偌绦碌ハ氯チ恕�
楚羽原本还想取笑灵儿的故事越说越玄乎，待见到灵儿满脸的泪痕，情真意切不似半点伪装，再细想着以前灵儿种种不在格不入俗的行为，心里也先相信了一大半。拾起帕子帮她轻轻擦拭着泪花，但仍旧打趣着，“你是说，你是个小月老，专为我与潇哥哥而来？”
灵儿撇着嘴点点头，抬袖将脸上未干的泪痕抹去，“一定是这样。”
楚羽面露微笑，“那你是希望姐姐和潇哥哥在一起，这样你心愿已了任务已成，就可以回家了？”
灵儿继续点头，可点到一半时，突然犹豫了。
是这样么？真的希望这样么？姐姐和沈落潇在一起，解除沈落潇孤独终老的诅咒，也实现姐姐爱情美满的祝福，两全其美。可为什么，心里却反觉空荡无依。她真的希望他们有情人成眷属，她微笑着祝福他们，然后功成身退，从此远隔参商么？
楚羽看出灵儿的犹豫，执起她的手放在桌上，“灵儿，前世也好，来世也罢，前者之事早已忘记，来者之事无从知晓。人生生生世世多少轮回，若每一世都追着上一世去执着，何以为世？活在这一世，我们所求，不过是那一瞬间的心动。潇哥哥好，我承认，可是，他却不是我心动的那个人。所以，不管上一世的绣女有多爱书生，书生有多爱绣女，不管是怎样，那都是他们的故事。这一世，他的孤独，与我无关。灵儿，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难道不想继续留下来多陪陪姐姐么？”
☆、114他在哪里
灵儿愣住了。那一瞬间的心动？
那个天人一般的身影；屋顶的惊鸿一瞥，她情不自禁地出声唤他，可是，他未曾停留，踏月而去；
还是他带着槐花香气站在他的面前；出尘脱俗；清贵无暇；可是；他自始至终连眼角都没斜她一眼；
她曾经可是有为他心动过的？那天澈呢？
那个温和起来会和她抢荷蕊酥的少年；那个生气起来会关她打她的太子。那个在她犯错时不动痕迹地帮她掩饰求情的人；在她孤独无依时跟她说愿意相信她的人，在她无家可归时跟她说带她进宫的人，那个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的人。
那个无论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对她最好最好的天澈呀。
不想留下来么？真的不想留下来么？
灵儿凄然一笑；“不是不想留下来，而是，留不下来了。姐姐，我原想这个秘密谁都不说，不管将来我是悄悄回去了，还是死在这里，我都要把这个秘密保留着，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了。天澈回宫，不知吉凶，而我，不管是皇上还是风天澄，到了如今，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了。天澈让我回秦相府，他是想要干爹保护我，可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但我来还有一件事求你，你帮我去跟爹说，让他想办法退了我与天澈的婚约，也许，还有点希望。怎样都好，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和沈落潇。”
楚羽听灵儿说到最后，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