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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良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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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轻佻随意,俨然一副哄小孩子的模样。

若不是在众人眼前,指不定温二太太怎么笑呢。

温良辰银牙紧咬,生硬地侧过头,将茶水往案几上轻轻一放,掩住眸中深深的怒意。

“公主府的丧事,如今都赖大伯母操持,侄女不胜感激。”温良辰从榻上跳下,默默垂头,朝着温大太太行大礼。

温大太太出自曹家二房,虽不是曹家主支,也是嫡系,与曹皇后乃是堂姐妹。兴许是温家大房无嫡女和庶女的缘故,温大太太自小便对她极好,为人宽厚友善,温良辰再如何憎恨曹皇后的无耻行径,也对温大太太半分恨不起来。

温大太太被温良辰的神来之笔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想要扶她起来。

温大太太面露悲伤之色,哽咽道:“殿下平素待我不薄,此事,此事本该是我这个做姐姐应该做的,良辰你不必言谢。”

若是没有温大太太操持公主府事宜,母亲的丧事还不知会乱成何模样,即便温大太太是为了应付,却也不必如此精心细致。

温良辰却不肯起来,依旧直挺挺地跪着,坚持道:“大伯母尽心尽力,侄女看在眼中,此等大恩,侄女无以为报。”

“哎哟,你这固执的孩子,哪有似你说的这般操劳,你大伯父理公主丧仪,我只是恰巧搭把手罢了,算不得事儿。”温大太太叹了一口气,垂头望着温良辰,忽地想起什么,吓得面色苍白,手忙脚乱提她起身,“你赐封不日后便下来了,对我可行不得如此大礼,你若还认我这个大伯母,便快快起身。”

温大老爷身在礼部,皇家消息灵通,昨日晚上还提点过温大太太,必要好生对待温良辰,又悄悄告知于她,宣德帝命礼部制金册,温良辰禄二千石,待遇照公主来。

此话含义,不言而喻。

温良辰舅舅乃当今天子,亲外祖母为当今西宫太后,还有一位舅舅和亲王,母族背景雄厚,郡主界绝对为独一份,说是公主之尊也不为过。

若是真以为温良辰失怙无依,随意欺凌她弱小,她只消入宫随便张张嘴,就能让人掉脑袋。

温大太太又是拉又是劝,温良辰只好站起身。

温大太太这才破涕而笑。

又与温大太太说一会话,温良辰放下心来,领着丫鬟鱼肠,走上后堂的一条偏僻小路,待通口气儿之后,再回正灵堂祭拜。

温良辰方才动作,既是感激其行为,还存着拉拢大房,寻求依靠的心思。

父亲即将上朝履行驸马之责,而内里却全无政治素养,须有人从旁指点,温大老爷身为正三品礼部侍郎,与父亲同朝为官,若是四房主动交好,温大老爷必会对父亲照料一二。

她要为母复仇,必先自保,丰满羽翼,再徐徐图之。

温良辰垂头思考,恰好绕过一块大石,谁知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娇笑,那声音听起来,倒颇像是……温良夏。

温良辰眉尖蹙起,心中不悦甚浓。

只听得温良夏“哎呀”轻呼一声,接而又柔柔弱弱地嗔道:“世子,你踩脏我的裙子了。”

*《帝女花》

☆、第15章 阴阳错

温良辰年纪虽幼,男女之事尚处于懵懂阶段,但是,她却对他人之事极为敏感,尤其是丧母之后,她的心智陡然成熟,分析起事情来,倒是思路清晰。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想来是男子抬开了脚,又听温良夏轻声吸了一口气,声音自带一股娇嗔和愠怒:“世子,你瞧我脸作甚,莫不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温良辰猛地豁然开朗,大彻大悟,温良夏……是和男子在此地私会?

母亲曾教导,大越女子从小便学习妇德,和男子苟且偷摸拉扯,乃是降低自身身份和颜面之事,但母亲又曾交待过,若是碰上真心喜欢之人,切莫要太拘于礼教而错过了良人,相处间须得把握分寸。

她如今不懂得其意,更不懂分寸是何物。

不过,温良夏的行为,总让人觉得好不舒坦。

她心中好奇,又有些气愤,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可能是温良夏声音太过甜腻柔软,引人无限遐思。

躲在大石后,温良辰悄悄伸出头,透过叶片的缝隙,瞧见温良夏站在一名男子身前不远处,正娇羞地低着头,肤色如玉,两颊绯红,芊芊手指微弯,状似无意地拨弄着一朵粉红月季花,人比花更娇艳。

男子身材魁梧,高大而木讷,虽只有一个熟悉的侧脸,却也瞧得十分清晰,温良辰心中一咯噔,这不是大表哥秦宸佑吗?

秦宸佑扭捏片刻,忙摆摆手,神色慌张道:“二姑娘,我,我没有……只是踩脏了你的裙子,望你莫要生气,我赔给你可好?”

温良夏抿了抿红唇,翦水双眸湿润,仿佛蒙了一层水雾,柔弱哭泣的姿态,令人倍增怜惜。

秦宸佑被唬了一跳,红着一张脸,激动得几乎要吼出声来:“你莫要哭啊,我这人不会说话……”

温良夏依旧垂头,小声啜泣,不发一言。

“好妹妹,我错了。”秦宸佑又是哄又是劝,差点没表演爬树装猴子,直到说了十声好妹妹,温良夏这才破涕为笑。

温良夏年方十一,和秦宸佑同年,容色已长开,属于娇弱美人,偏生秦宸佑自边关回来,见过的外女只有温良辰,而温良辰年纪小,又习惯女扮男装,她这位八岁的小孩即便再生得好,此时在秦宸佑心目中,二人相对比,容颜盛开的少女温良夏,的确比温良辰更动人。

温良夏柔柔弱弱的眼神递过来,看得秦宸佑呆愣在地,几乎酥麻了半边身子。

“望世子今后莫要如此唐突。”温良夏垂下美目,转身折下身侧的月季花,顺手别在鬓边,回眸一笑,“世子,良夏此去了。”

温良夏在花丛中,娇美的笑容令整个花圃都失了颜色,她复又回过头,施施然离去,空留秦宸佑一人在原地。

“良夏……原来二姑娘叫良夏。”秦宸佑喃喃道,傻傻地抬起头,望着温良夏离去的方向。

温良辰看得实在无趣,见秦宸佑还干站着,便懒得再看,她随即转身,猛然一抬头,整个人却被笼在一团阴影中。

“唔!”

“表妹噤声!”

秦元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温良辰瞪大双眼,正想尖叫,却被他伸手捂住嘴。

“何人?!”秦宸佑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面色一僵,心中大叫不好,登时便大步迈了出来。

秦元君一把抓住温良辰的右手,将人飞快地往反方向拖去,寻了一片茂密的草丛,先将温良辰塞入,随后自己也蹲了下来。

秦宸佑走出小路,在大石旁绕了一两圈,左顾右盼之时,发现路拐角处丫鬟打扮的鱼肠,他犹犹豫豫上前去问,鱼肠向他行了一礼,镇定自若道:“表少爷,奴婢去后院取纸钱回来,您是寻不着路了吗?奴婢带您去前院?”

鱼肠方才给温良辰把风,见秦元君来寻温良辰,考虑到二人相熟,便未多作阻拦。如今,看温良辰的模样,是想躲着秦宸佑,她身为婢女,为主子引开他,实属分内之责。

“好。”秦宸佑又转过身,四处扫了一圈,还是没瞧见任何人,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跟着鱼肠离开了。

温良辰长吁一口气,抖掉脑袋上的叶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胸脯,道:“表哥,你可吓坏了我。”

秦元君顿时哭笑不得,他从下人口中打听到温良辰的行踪,沿路而来寻她,却见小姑娘站在大石后偷听,本想过去打招呼,谁知她反应如此剧烈,差点暴露二人的踪迹。

他拉着温良辰从草丛中走出,又拾掇干净身上的碎屑,方仔仔细细瞅向她。

小姑娘一个多月不见,秦元君差点认不出她来。温良辰原本胖嘟嘟的脸颊早已凹陷下去,下巴尖得能戳死人,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一身麻衣孝服挂在她身,显得人如同纸片般,好似一阵风刮过来,便能将人给吹走了。

秦元君下定决心来瞧她,心中还做了不小的心理斗争,如今见温良辰可怜成这般模样,二人之前的误会早已被吹至漠北去了,哪里还有半分不适,皆数化作心疼了。

本以为重逢相聚,便是感情和好之日。

没想到再见之时,她却遭逢人生大变,可叹老天狠心,竟让善良的姑娘,受尽恁多苦楚。

“表妹,你……无事罢?”秦元君垂下头,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眼底露出浓浓的疼惜之色。

温良辰瞧他神情,以为他同情自己丧母,心中顿时一暖,冰冷许久的身体,逐渐回暖,犹如泡入温水池子。

前来吊唁母亲之人,表面虽哭得撕心裂肺,眼底却少有真实情感,而此时,她却能确定,秦元君是真心为她母亲伤心,真心在担忧自己。

温良辰摇摇头,嘴角艰难地勾起,露出一丝若有若无淡笑:“表哥莫要担心,我会好生活下去。”

瞧她那副明明脆弱,却要装出坚强的模样,秦元君神情一黯,心中刺痛莫名。

幼年失母和少年失母,概念完全不一样。

秦元君每年虽伤及亡母,好歹连人都不知长何模样,哭几下便好了,而温良辰这种,是结结实实的失去依靠。

襄城公主对于她来说,是天是地,更是整个家的支柱,是温良辰心中的支柱。

秦元君甚至不能想象,若是自己亲眼面对母亲冰冷的尸体,会是如何的绝望和悲伤,所以,他能理解温良辰的心情。

秦元君垂眸看着她,眼睛逐渐湿润,良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哽咽地吐出两个字:“我懂。”

“表哥……”

温良辰抬头望他,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痛苦还是释然,痛苦的是,自己的情感被他看破,她被拉回现实,终得面对失去母亲的事实,而那股释然,却是被人理解,有人与自己同感的欣慰。

就好像,终于有人,和她呼吸到了同样的空气,那空气在他的感染下,是清新的,而又富有淡香的味道。

她觉得,周围的景色终于鲜活了起来,青草红花,红墙绿瓦,整片天空不再是从前的灰与白。

温良夏眨眨眼睛,两行泪从脸庞滑落,忽然,她觉得自己这样哭,似乎太没有用,遂赶紧抬起头,勉强笑道:“表哥,你还会唱曲儿给我听吗?”

望着她眼中泛着希冀的波光,秦元君心中一动。

“会,你何时想听?”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生怕打扰到她的眼泪。

她的眼泪美如莹莹珍珠,却会让他心痛。

而他……竟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

“再过几日罢,我生辰那日母亲遭遇不测,我这辈子,宁愿不过生辰……”温良辰捏紧小拳头,眉头紧紧蹙起,眼眶使劲地收缩,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让它再掉下来。

这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坚强。

“我在庄子祭拜那日,便是我母亲死去之日,我母亲,在生我那日便去了。”秦元君苦笑一声,他那日刚好满十岁。

温良辰却恍然大悟,原来秦元君之母莺儿,是难产而亡。

“王姨娘对我说,我母亲曾是王妃身边大丫鬟,父王前去边关,王妃便给母亲开了脸,遣至边关照顾父王。”秦元君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难过,“母亲喝避子汤,却不小心怀上我,王妃以为母亲背叛于她,对我颇有微词。”

秦元君右掌抚在她额头,原本脸上的温顺如同暴风过境,留下的是罕见的刚毅和坚强,他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字好似从嘴中蹦出:“他人骂我低贱,我却从不如此觉得。难过之时,痛苦之时,便想想母亲。她拼下性命生下我,便是希望我今后出人头地,希望我能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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