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鹿鼎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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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宝心里急得冒火,嘴里却说道:“咱娘儿俩不是说好了不见不散的么?咱们江湖中人,讲究的是说话算话,一诺值一千两金子,人无信站不起来埃”
老婆于一怔,忖道:“甚么一千两金子,站不起来?乱七八糟!……噢,这小于不学无术,却又喜欢甩文,大约说的是一诺千金、人无信不立。”便学着韦小宝的腔调,笑道:“不错,一诺值一千两金子,人无信站不起来。”韦小宝道:“那我的解药……”
老婆子手指一弹,韦小宝便觉得自己的嘴里多了个甚么东西,忙问:“甚么…。”那东西却一下子滑进了他的肚子里去了。
韦小宝噎了一下,道:“你给我吃的甚么东西?”
老婆子道:“八十一种补药配制的大补丸啊,怎么,不好吃么?”
韦小宝道:“好吃,好吃,好吃之极。”老婆子道:“药吃了,你怎么还不走?”韦小宝心道:“老子这条命,八成还在你这恶婆娘手心里攥着哪。走?乖乖隆的冬,老子活得不耐烦了,赶着去阎王老子那里报到去么?”
韦小宝站起身来,喊道:“掌柜的,你进来。”
掌柜的到了门口,看到韦小宝,便不敢进来了,战战兢兢地间道:“客官,甚么吩咐啊?”韦小宝从怀里模出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子,一下子扔给了掌柜的,道:“有甚么好酒、好菜、好茶、好点心;统统给我搬来,银子就不用找了。”
掌枢的发了一笔飞来横财,喜欢得脸上笑出了花,连声答应,飞跑着去了。
老婆子道:“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你倒是大方得紧哪。”
韦小宝心里恨极了老婆子,却是满面堆笑。道:“银子算甚么?你老人家要么?”说着,从杯里掏出一大把银票,道:“老婆婆,你老人家要银子用么?十万二十万,晚辈都有的。”
老婆子淡淡道:“我穷人命薄,哪里有福气消受?你放起来,慢慢花罢。”
韦小宝心里说:“这恶婆婆看来不是绑肉票的强盗头子。辣块妈妈,老子这条老命,看来银子是买不回来了。”
他为人乖巧,奉承话随口就来,道:“是啊是啊,你老人家是齿……牙齿与德行都很尊贵的老婆婆,哪里会没了银子用?”
老婆于禁不住笑了,道:“甚么牙齿与德行都尊贵?是齿德俱尊罢?告诉你罢,我齿不长,德也不尊,你上当啦。”
韦小宝忙道:“你老人家自己客气,也是有的。不是我自吹,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我都见过,你老人家齿再不长,德再不尊,还有哪个敢说自己牙齿与德行都尊贵!”
老婆子留意道:“噢。你都认识江湖上的哪些人哪?”
韦小宝道:“认识的人数也数不清,不过交情有深有浅,有好有坏,也有见面就打架的仇人。”他不知道老婆子到底是甚么路数,怕将话说过头了,是以预先便打了招呼,留—下退路。同时眼睛盯着老婆子,看她有甚么反应,以便摸到她的路数。
老婆子品着茶,漫不经心地望着他,脸上甚么也看不出来。韦小宝心道:“人他奶奶的不能老,有了几岁年纪便老奸巨猾啦。”
可还得说下去,韦小宝慢慢道:“我认识的人呢,有个陈近南。”老婆子问道:“就是那个人称‘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的天地会陈总舵主么?”
韦小宝听他称谓师父在天地会的职位,暗道:“看来这第一宝便押对了。索性吓她一吓唬,教她知道,老子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便接着说道:“江湖上的人物都这么说他。他的武功也着实了得,譬如说他老人家的‘凝血神抓’,敌人被抓了,三天后浑身血液慢慢凝结,变成了糨糊一般,天下无药可治的。”
这倒不是韦小宝胡说,是他在北京亲眼所见的。
老婆子道:“真是厉害得紧!比起我这一抓来,怎么样啊?”
韦小宝赶紧道:“婆婆的这一抓自然也是厉害之极,与师……与陈近南的‘凝血神抓’平分……冬夏罢了。”
老婆子也顾不得纠正他的成语,道:“陈近南既然那么厉害,我若是见到池,定要与他比上一比,看他的‘凝血神抓’厉害,还是我的‘毒手抓狗’厉害!”
韦小宝暗道:“他妈的,你将老子比作狗么?”他在言语上,自来是不肯吃亏的,便道:“陈近南的‘凝血神抓’厉害是厉害,不过比起你老人家的‘毒爪狗手’,好象总是有点儿不足。将来你们两位见得面时,倒是可以好好的伸量伸量。”他将“毒爪狗手”四个字儿说得含含混混,扬州人说话又快,老婆子也没听得出来。
韦小宝心里道:“你要与我师父见面?那真是呱呱叫,别别跳,我师父在阴曹地府寂寞得紧哪,你早点儿去,好不好?最好现在去,立马去……不成,去早了谁给老子驱毒啊?”
韦小宝眉头一皱,道:“你要与陈近南分个胜负,倒有一件事儿不妥。”老婆子随口问道:“甚么事啊?”韦小宝道:“陈近南与人打斗,有个习惯:不斗无名之将。两人见了面,他一抱拳,道:‘来将通名。’对方便回答:‘某乃汉将关云长是也。’或者‘我乃大将吕布是也。’陈近南才与他开打。”
老婆子“哼”了一声,道:“陈近南好大的能耐哪,与关羽、吕布都斗过了。”‘所谓关羽、吕布,都是韦小宝在杨州茶馆里听说书的听来的,这一下随口而出,露了马脚了。不过韦小宝撒谎的本事大,圆谎的本事也不小,并且无论谎话如何被人揭穿,从来不带脸红的。他强自分辩道:“也不过打个比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不告诉他姓名,他宁愿被你打死了,也决不还手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老婆子学着韦小宝的腔调,道:“我的姓名是不告诉人的,特别是决不告诉小骗子。”
韦小宝赶紧转了话头,道:“你老人家饿了罢。掌柜的,你奶奶的饭还弄到明天么?饿着了我婆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个乌龟店!”
掌柜的忙不迭地应声道:“来了,来了……”
老婆子皱眉道:“你这人怎么这等粗俗哪?说话不能文雅些么?”
韦小宝道:“是,是。”忽然嘴一扁,那模样儿似乎要哭。紧接着,上眼皮与下眼皮相互一挤,泪珠儿果真滴了下来。
装哭是韦小宝从小练就的看家本事,小时候在丽春院里,老鸨、乌龟要打他,手刚刚举起,他就踢脚蹬腿的号陶大哭,眼泪鼻涕一块儿流。老婆子不知这些,象是有点儿于心不忍,声音变得柔和些了,道:“我说得不对么?便是说错了,你也犯不着哭埃”
韦小宝抽咽着,道:“不是你老人家教导错了,我是想起我妈妈,心里难过,就,就忍不住哭了。”老婆于道:“想你妈妈,日后去看她就是了。”
韦小宝道:“你老人家不明白,我妈妈时常也这样教导我,叫我不说粗话、浑话,好好做个人。今日你也这样教导我,你,你就是我妈妈。妈妈啊,你疼疼儿子罢。”
索性号陶大哭起来,又装疯卖傻地朝老婆于的身上倒过去。
老婆子脸一板,道:“你做甚么?作死么?”身子一闪,韦小宝扑了个空。韦小宝顺势在地上打滚,老婆子急道:“有甚么话你起来说,这等撒泼打混,成甚么体统1
韦小宝边哭边喊道:“我就是不起来,除非你答应了做我妈妈。妈妈,妈妈,你老人家不要儿子了么?”心里却在暗笑:“你做我妈妈,那好得紧埃我妈妈是婊子,你老人家也开窑子去罢。”
老婆子忽然面色阴沉,喝道:“你再浑说浑闹,我再给你左肩头也下了琵琶毒!”
韦小宝心道:“原来你给老子下的是琵琶毒。只要有名了,就好办了。你不是要去见我师父去么?这就请便罢。老子的大老婆苏茎,帮她的前任丈夫使了一辈子的毒,是下毒的祖宗,解毒也不会是孙子罢?得空儿。老子就不奉陪,找大老婆解毒去者。”
然而到底性命交关的事儿,韦小宝不敢再闹,揉着眼睛站起身,抽抽咽咽的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
老婆子也缓和了语气,道:“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呢。再也不许说妈……甚么的话,多难听埃”韦小宝道:“是,打死我我也不再叫你老人家妈妈了。”心里却道:“恶婆娘大概一辈子没有生养过儿子,害臊,是以不准老子叫她妈妈。也难怪,瞧她生得这副模样,便是在窑子里,三个月也不准接得一个客,哪个男人有胃口同她生儿子啊?找妈妈生得比她多少还俊了一分半分的,客人也是少得可怜呢。别说你牙齿长德行也尊贵的臭样儿了。”
韦小宝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字,客栈摆上饭来,韦小宝侍候得老婆子吃过了,他当年混入皇宫,冒名顶替小太监小别子在御膳房做事,后来又做了御膳房的首领太监,侍候康熙吃饭是常事,是以侍候人的事做得得心应手。他殷勤侍候老婆子用餐,察言观色,发觉老婆子极是满意。
吃了饭,韦小宝又为老婆子泡上香苕,老婆子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轻轻地擦嘴,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了韦小宝的鼻子。
韦小宝在肚子里骂道:“你当你是十八岁的小娘么?”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韦小宝心里打了主意:“天一黑,老子便对不起,脚底板抹油,开溜。”老婆子看了他一眼,道:“韦相公,实在对不住得紧,我原先不知阁下是友是敌,下手重了些儿。”
韦小宝这才想起,老婆子曾不止一次地称呼他“韦相公”,心里吃惊道:“不好,这恶婆娘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倒是极难蒙混的。”口里说道:“婆婆太过客气了,我自己瞎了眼,骑着马乱跑乱撞的,也是咎由自……自己了。”
老婆子微愠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快嘴啊?让我说两句行不行啊?”韦小宝忙道:“行。行,我们做晚辈的理当听老辈的。你老人家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都多,吃的盐比……”一眼看到老婆子冷冷地盯着他看,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道:“叫你多嘴多舌,叫你没长记性。”
老婆子缓缓道:“我方才已是说了,我给你下的是琵琶毒。这毒呢,其实没有甚么大毒性,并没有性命之忧的。”韦小宝道:“是,是,没有性命之忧。”老婆子道,“不过,琵琶毒下在琵琶骨上,三日之内若是不服我的独门解药,琵琶骨就会寸寸烂断,那毒顺着骨头走下去,三个月之内,全身的骨头就烂完了。”
韦小宝大惊,便觉得肩头上,那疙瘩越来越瘁,直往琵琶骨里头钻,便伸去抓挠,暗道:“老子还要逃去找大老婆解毒呢,只怕走在半路上,全身骨头就烂光了,单单剩下一堆肉堆在那儿,也没有甚么好玩的。”忙道:“婆婆发发慈悲,救救我罢,我有老婆孩子,家里还有八十岁的妈妈……”
老婆子瞪了他一眼,道:“又浑说了,你有多大岁数,你妈妈就八十岁了?’’韦小宝道:“咱们好比做买卖,我漫天要价,你老人家就地还钱哪。我妈妈没有八十,七十总是可以了罢?七十没有,就算六十,你老人家开个价码罢。”
老婆子又气恼又好笑,道:“真正没见过世上还有你这种人,妈妈的年纪,也将随便拿来买卖的么?你放心,琵琶毒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