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 (玉笛白马)-第5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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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笑意。杨宗志转念又想:“这位颜姑娘可不是平凡人,只见她今日投奔义军时的所作所为,便知她有大智慧。”
颜飞花常年呆在妙玉坊花船之上,平素迎逢的不是达官贵人,也是一方巨贾,她最擅长的……便是猜测人心,只见她做事为人,直让人忍不住以为她是个小婷姨,八面玲珑,处事面面俱到,她这般伸手扯住自己,或许有她另外的安排也说不定。
当下杨宗志吸气忍住内心翻涌的怒意,站在围观的人群外看进去,便见到那白老大气势大盛,手中的巨斧尽走刚猛一派,就算面前立着一行茂密的树林,也挡不住他这般乱砍乱伐,杨宗志心下默念:“看来……这白老大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想起过去陶老幺曾经在他面前大吹法螺,说什么只要在太行山中一提白老大的名字,人家个个吓得哭爹喊娘,好不狼狈,这话倒也不是信口胡吹一气,只凭他这一身刚勇彪悍的本领,寻常庄稼汉和砍柴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前一次朱晃在黑风寨外,曾经和白老大大战了三百回合,回来之后,朱晃只不过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们胜负未分。”杨宗志心下暗暗有些凛然,朱大哥的神力无敌,别人不清楚,他却是再明白也不过的了,洛都城门的断垄石何止千万斤,尚且能被朱大哥双手托起,这事换了杨宗志,他自问也不一定做得到。
看着白老大在身后一帮小弟的喝彩声下,举起斧子大吼一口横腰砍下,大有力拔千钧的气势,杨宗志不由暗想:“这人武艺不错,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沙场一员猛将。”如此一想,他又不禁暗暗惋惜:“奈何这白老大桀骜不逊太久,受不得军规戒律,武艺再猛,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
白老大这横腰一式,聚集了他全身的力道在右臂上,盼望着将对面的黑小子砍成两截,自己也能凭借这一斧之势,震慑在场众人,给那杨小子一个下马威。他对面的忽日列哈哈大笑一声,等他这一斧近到身边,却是不再退后,而是揉身缠了上去,他们两人手中的兵刃一长一短,一粗一细,一大一小,走的是两个极端。
两人站得远时,白老大尚能凭借臂力占据上风,这下子凑近了,白老大反而畏手畏脚的颇显施展不开,忽日列手中的熟铜棍当当当三下,击打在他握住巨斧的铁柄上,一下重过一下,白老大手腕一颤,右手的巨斧拿捏不住,怦的一声坠落在地面上,险些砸中了他自己的脚。
忽日列一声长笑,手肘倒转,用熟铜棍的钝柄撞在白老大的胸口上,白老大一口浊气未出,只觉得胸腔剧痛传来,喝的一下的坐在了黄沙地面上,巨塔般的身子如山渊一样轰然倒下,激起漫天的尘土扬上天空。
本在大声吹口哨叫好的山贼们,此刻一个个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变得鸦雀无声了,白老大在他们的心目中,如同神魔一般的不可战胜,此刻……却被一个瘦他几圈的黑小子打倒在地上,他们张目结舌的停下乱叫,未竟的嗓音兀自在喉头打转。
史艾可小声娇笑道:“紫儿姐的哥哥好厉害呀。”初时白老大气焰如此嚣张,只不过被忽日列瞅准一个机会,顿时便强弱逆转,被他打倒在地,史艾可方才自思良久,也浑然没有他这般的手段和把握。
杨宗志却是听得不以为然,他心中嘿嘿一笑,暗想白老大就算再刚猛有余,又怎么会是吐蕃国第一勇士的对手,这忽日列在吐蕃国内南征北战,生平从未尝过败绩,与人比斗经验何等丰富,他若是连太行山中的一个山贼头子都制服不了,那也当不了第一勇士之称了。
白老大坐在灰土中换了一口浊气,便又要强自支起身子,方才那小子趁他一个不防备,快速取胜,白老大甚至连他的招式都没看清楚,他败得甚为不服,就想重新站起来比过。
忽日列却是不给他机会,见他身子刚动,右手中的熟铜棍击下,抽在他厚实的肩膀上,白老大哟的一声惨叫,雄壮的身躯便又再度重重的坐在地上,他双手扔掉巨斧,矗在地面上竭力站起,可是忽日列只出一只手,隔着熟铜棍按在他的肩头,他便用尽吃奶的气力,也不能离开地面半分。
两人一站一坐,暗暗较劲,白老大憋得满脸通红,过了好半晌,才呼的一声放松委顿下来,颓然的道:“罢了,我……我打不过你。”身后的山贼们吁的一下齐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方才寻衅挑事,自想就算白老大不将这小子砍成肉泥,至少也会剁成两截,继而这三千山贼扬眉吐气,也别让人家看扁了。
现下……居然是勇不可挡的白老大被人打的站不起来,这场景让他们一个个心头茫然,气势顿失,忽日列嘿嘿冷笑道:“服气了么?”
白老大羞愤的不敢去看手下兄弟们的目光,垂头道:“你……你功夫好过我,我服你!”
忽日列哈哈一笑,收回手中的熟铜棍,傲立道:“那你们还听不听军令,敢不敢有什么怨言?”
白老大抬头道:“我……我听你的,不敢了。”他稍稍站立起来,手指着朱晃道:“那个人,我过去和他打过一次,他顶多和我是半斤八两,我不服他,便不会听他的话,而你强过我甚多,我只听你的号令。”
忽日列笑道:“什么他的我的,在这义军当中,咱们都只听杨老弟一个人的军令吩咐,他让我们作甚么,我们便作甚么,在所不辞。”身后一群北郡子民们大喊道:“对,我们都听杨兄弟的。”
白老大面色一窒,踌躇道:“那……那可不行,你打的过我,我才听你的,那个杨小子,长得像个姑娘家那么好看,让我听他的,我……我才不干!”
白老大话音一落,校场上哄堂大笑起来,便是史艾可和李十二娘也躲在杨宗志的身后笑的打跌,只不过比起史艾可那小丫头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李十二娘只敢扑哧一声,便赶紧伸手掩住了红润的小嘴,害怕被杨宗志听见。
忽日列哈哈大笑道:“你懂什么,我也曾是杨老弟的手下败将,他那一手好枪法,犹如蛟龙出海,我根本连三招也接不下的,哈哈哈……你连我也打不过,怎敢奢言去和他过招,难道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
杨宗志背着手从校场边走了出来,凝眉不语,身后三个清脆的声音叽叽咕咕的小声说着话,暗暗窃笑不已,他也没心思去细听,只是暗想:“幸好今日是忽日列出手,将这桀骜难驯的白老大打的心悦诚服的,便可为日后省却了不少麻烦。”
山贼虽然难管,可是脑子却并不灵光,有人强的过他们,他们便甘愿俯首称臣,往后再调度起来,也省事了不少,不会像一开始那般,表面上和和气气,心底里却暗自不服,眼下白老大被忽日列驯服,也算是去了他的一桩心事。
正想到这里,面前忽然跑出来一个秀媚的身影,李十二娘红着小脸,结结巴巴的道:“杨……杨公子,方才那个人说的可是真的?他……他那么好的本事,难道在你手下,真的连三招都走不过?”
杨宗志闻言抬头一看,见到李十二娘说话时,一脸憧憬妩媚之色,亮晶晶的眼眸深处暗暗涌动着无限迷醉,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答话道:“那个人?哦……你说的是忽日列,他……他过去曾经是吐蕃国的大王子,他这么说,嗯,实在是让着我的。”
“忽日列呀……”李十二娘俏眉一挑,激动的再道:“原来他就是忽日列那,嗯,我听说过他的哩,从前的时候,我在洛都曾经听一些从吐蕃归来的军士们说到过,说这位忽日列大王子,在吐蕃国中横征北战,从未遇见过敌手,被人称为吐蕃第一勇士哩,对了……我还听说,他……他真的是被你一枪挑掉了头盔,看来呀,他果然不是胡说哩。”
李十二娘一个不小心,便将过去在洛都城中听过的杨宗志西征吐蕃的事情,吐露了出来,说到这里时,抬头见到杨宗志倒是笑吟吟的没再说什么,但他身后的史艾可却是狡黠的眯着杏眸,小手儿在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一刮一刮的羞臊自己,想想自己方才被史艾可催着过来问话,李十二娘顿时无地自容,芳心砰砰乱跳,捏住衣袖垂头道:“那……那没事了。”
杨宗志轻轻笑了一笑,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颜飞花作了个半腰的揖,颜飞花看的一呆,下意识跳开,瞪着美眸道:“你……你干嘛又要拜我?”
杨宗志笑道:“颜姑娘,我刚刚险些便一时冲动,跑进去将他们两人拉下来了,但是如此一来,我虽然明里能责骂他们几句,让他们回去自省,可是白老大事后定然不会服气,憋着气要同我作对,日后在战场上留下一个天大的隐患,还好你刚才拉住我,没有让我办错事,姑娘善懂人心,实在为我所不及。”
颜飞花听得扑哧一笑,继而又板住俏脸,撇嘴道:“哦,杨公子这么说,似乎在笑我,曾经在那么不要脸的地方长大的吧,对呀,我每天都要去应付恩客们,又怎么能不辨识人心呢?”
杨宗志面色微微一怔,尴尬的道:“这个……颜姑娘,你明知道,我……我没这个意思的,也不敢对你存有半点轻视之心。”
李十二娘凑过来,小声哄劝道:“是呀,颜姐姐,杨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哩。”
颜飞花面无表情的高昂螓首道:“有没有这个心,那谁可以知道呢,人心都长在厚厚的肉里面,天下间……又能有哪一个,真的能看透别人的心……”她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香气,捻起淡妆下长长的裙摆,独自朝大营外走了出去。
杨宗志和李十二娘三人站在原地,看着她娇媚的身影,顺着北方渐渐变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杨宗志的心底里泛起阵阵异样,恍惚觉得……这般多愁善感,为了旁人一句无心话,便能立即翻脸,芳心自怨自苦的颜姑娘,似乎从未见过。
……
夜里,杨宗志跟着史艾可和李十二娘回了幽州城内,这几日忙着义军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回来歇息过,家中的小丫头们早已有了些怨言,史艾可和李十二娘倒是对军中的一切陌生好奇的紧,但是他总不能放下一群丽质天生的小丫头们,全然不理会,便拉着她们一道进了城。
牵马穿过高高的城门,将马儿留在聚义楼下,杨宗志顺着楼梯走上去时,楼上已经燃起了灯火,俄尔还能听见有脚步声在楼道上来回踱步,柯若红那媚媚的清音不断催促道:“怎么……还没好么,快点呀,人家一天没有去见师哥呢。”
杨宗志正好走上裙楼,接话道:“什么事情要去见我,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柯若红背着小手儿,迈着一字方步在楼道边逡巡,闻言惊喜的唤道:“师哥……?”杨宗志的身影尚还隐在楼梯黑暗中,她便足尖一点,乳燕投怀般飞纵过来,撞进了杨宗志的胸口。
史艾可从杨宗志的身后冒出小脑袋,咯咯娇笑道:“大屁股丫头,你可看清楚点呀,小心把我和十二娘撞下楼了哩。”
柯若红看清楚史艾可清丽的面容,大喜道:“可儿……你回来了正好。”昨日她在军中累了一整天,睡下的早,便没听到史艾可回来的声音,今早虽然听说了,又耽误于手头的事情,一直没去军中找她,直等到这会相见,才欣喜不已。
杨宗志放开柯若红那软腻腻的小身子,走进来一看,见到主客堂中围着圆桌,坐了一群小姑娘,头碰着头,忙碌的作着什么,他向这边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