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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许我向你看-第27章

小说: 许我向你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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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年还是如痴如醉地迷恋武侠小说,附近书屋里的书基本上都让她借遍了。这时,姑妈和姑丈对她看闲书已经加以限制,不时地搜她的书包,发现了是要被骂的,她也不敢把小说放在书包里,就由巫雨给藏着,反正巫雨比她还天不管地不收的。到了晚上,巫雨像猴子一样翻上姑妈家后墙倚着的土坡,那里正对着桔年的房间窗户,他用树枝轻轻敲打窗户的玻璃,等到桔年探出头,巫雨把书递过去,桔年就顺便给他当天写好的数学作业。

    巫雨不爱看小说,他笑桔年的沉迷。

    “那里头有什么可吸引你的?”他总是这样问。

    桔年就跟他说她心中的大侠萧秋水,她看了这么多武侠,萧秋水只有一个,唐方也只有一个。

    可是巫雨不以为然,他说萧秋水这名字跟女孩子似的,哪像什么大侠。大侠就要像萧峰一样,江湖称道,塞外纵横。他还说,他祖上就是西北人,总有一天,当他长大了,就离开这里,到塞外去生活。

    桔年也是读过《天龙八部》的,她没忍心点破,萧峰英雄一世,到头来却尝尽人间冷暖,死得悲壮却也凄凉。何况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故事里,他和阿朱的塞外之约不也是镜花水月一场?

    初二以后,学校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每人必须选择一项体育活动参与。男孩子大多选足球、篮球、排球,女孩子则钟情于健美操、踢毽子。巫雨选择了羽毛球,相对于别的球类来说,这项运动对体力的要求没有那么突出,他还没有在学校发作过,从老师到同学,没人知道他得了那样的病。

    桔年也选了羽毛球,她说她不喜欢健美操和踢毽子,其实她是害怕巫雨太过孤僻,没有人跟他对打练球。

    掌握了要领,巫雨对羽毛球的热爱与日俱增,偷得空闲,两人就在烈士陵园台阶尽头的那一块空地上练习。桔年纯属陪太子读书,一天天下来,技艺渐渐纯熟,反手杀球既准且狠,要是较真,巫雨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巫雨一次次从石榴树上取下卡在那里的球,擦着汗笑道:“你哪里是来陪我练的,你是来挫伤我积极性的。”

    练完球回家,有过那么一回,街坊家的其他男孩子也跑到烈士陵园附近玩,看到他们边笑边说话,就怪声怪气地叫:“噢噢,头碰头,不要脸……谢桔年跟小杀人犯玩在一起啦……”

    巫雨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这个帽子他已经戴习惯了,就像身体的一部分。桔年又慌又气恼,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不肯放过巫雨,他做错了什么?

    看着那几个孩子跑开的背影,桔年偷偷地从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就朝他们扔,巫雨拦住了她。他是个杀人犯的儿子,但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桔年鹤雨玩在一起的谣言再次传到了姑妈姑丈耳朵里,别人兜亲眼看到他们放学后从小路一起回家,而桔年回家做饭的时间越来越晚也是个事实。姑妈在家门口狠狠斥责了桔年。她问:“你是不是跟那个小杀人犯混在一起?”

    一直低头“伏法”的桔年怯怯地回一句:“他没有杀过人。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

    桔年很少顶嘴,姑妈被激怒了,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扯着嗓子骂道:“哟,还护着他。你这就嫁给他啊,跟着他走啊,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只要别说是我把你教成这样的,什么我都由着你。”

    姑妈的声音把刚吃完晚饭的邻居都引了出来,大家好奇地张望着,这个话题也让旁观者格外感兴趣。桔年再也不说话了,她任姑妈使用各种词汇大骂不停,眼眶里含着泪,看着那一天的夕阳。

    两片云彩遮住余晖,像一只微笑的小熊。巫雨说过,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又是个好天气,怕什么呢?

    可是桔年还看到,巫雨家的门也打开了一条缝,随后又紧紧关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放学后巫雨都没有在小路上等桔年,学校准备开展一次羽毛球比赛,这是巫雨主动报名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可是他球也不练。桔年在路上堵住他,问他这是为什么。巫雨的解释是,他的拍子坏了,也没钱再买一个,比赛就放弃吧,以后也不打了。

    巫雨家里的境况桔年心里明白,就算这只是个借口,她也无从反驳。晚上关了房门,桔年翻出自己这些年一角一分从嘴边积攒下来的“救命钱”,点了三遍,还是7块6角。那时最便宜的一款羽毛球拍要12块,她的钱不够。爸爸给的所有钱都在姑妈手里牢牢地抓着,想要出一块几毛比登天还难。

    桔年爸爸在检察院,是铁饭碗,他心里自觉愧对这个亲生女儿,平时给姑妈的费用并不少,伙食费、衣服日用的钱、零花钱都在里面,可是姑妈要求桔年就连早上都在家里吃昨晚剩下来的饭菜,这样早餐钱都省下来了。桔年挣扎了一晚,想尽各种可以从姑妈那里要5块钱的理由,可是任何一个理由都不够充分。

    次日早晨,比兔子还乖的桔年抖着手,从姑妈做生意时用来放零钱的腰包里抽出了一张五块钱的纸钞,塞在袜筒和小腿的中间,完成这个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犯罪行为。她汗湿重衫,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姑妈发现了,她就心甘情愿地去坐牢。

    可是姑妈和姑丈都没有发现。一天以后,桔年偷偷摸摸地给巫雨买了一把新的球拍。巫雨拿着新拍子,愣愣地问:“你哪来的钱?”

    桔年伸直腿平躺在石榴树下,面无表情地说:“从我姑妈的袋子里偷的。”

    巫雨吓了一跳:“你有毛病啊?”

    桔年顺着他的话说:“你是小杀人犯,我是小偷,咱们混在一起,谁也别嫌弃谁。”

    巫雨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桔年感觉到他也躺在了身边的草地上。跟她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天空。

    没有一丝风,树上一朵殷红的石榴花却从枝头掉落,打在了桔年的脸颊上,轻轻的一声,花开的声音是否也如此?

    桔年侧了侧脸,巫雨给她拿了下来。

    “巫雨,要是你的石榴花结了果,我躺在这儿,正好熟了的果实打在我身上,多好。”

    巫雨说:“真傻,石榴花分雌雄,这里只有它一棵树。我的石榴花是不会结果的。”

    初三的学生,课程开始紧张。成绩普通的桔年在关键时候发挥了她强劲的后劲,就像长跑时,她从来不是一开始冲在前头的,但是最后冲刺,别人都累得差不多了,她还能匀速往前。

    因为数学成绩突出,英语也不错,认真学习了一段时间,最后的几次模拟考试,她的名次一回比一回靠前。有时改作文的老师大发慈悲,她的总分甚至可以冲进全班前五名,老师兜她的表现给人惊喜,开家长会时把她当做典型特意表扬了一回。难得来开会的姑妈乐了,直说自己那顿骂起了作用。

    巫雨的成绩却一如既往地落后。他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桔年觉得,他比谁都聪明,可是心思却没有放在学习上。她自己之所以努力,是想放手一搏,要是走运考上了全市最好的七中,她就可以到学校寄宿,远离姑妈和姑丈,自己生活。

    离中考的时间越近,各类测验就越频繁。需要交的费用也零星不断。有一个星期,桔年臼姑妈要了两次资料费,所以,当学校要求交考试费的时候,她想起姑妈上次掏钱时骂骂咧咧的样子,怎么都开不了那个口。到了交钱的最后一天,她也没处借,实在着急了,也不知怎么地,突发奇想就生出了回家问爸爸妈妈要的念头。

    桔年上次见爸爸妈妈和弟弟是在两个多月前,爸妈一家人来姑妈这里串门,弟弟都会走路了,不怎么认得她这个姐姐。大概是距离让人亲近,见面时,爸爸妈妈对她还是表现出了关心的。

    她下了这个决心,中午放了学,就匆匆忙忙搭上了回市区的公交车,在市郊生活了五六年,桔年对检察院大院已经有点儿陌生了。

    回家的路途需要在市中心转车,正赶上下班放学的高峰期,交通不是很顺畅,桔年在后排的座位上发呆。她前面的位置上并排坐着两个穿校服的同龄人,女孩唧唧喳喳说个没完,男孩耳朵里却带着耳塞。

    引起桔年注意的是那男孩的衣领,要知道,校服是隔天轮换着穿在身上的,新不到那里去,大多数人的校服近看都是黄黄的。巫雨算是个干净的男孩子,他自己洗衣服,从来不会显得邋遢,可是洗得多了,校服的衣料又不怎么样,就会变得薄而透。

    现在桔年前排的男孩的校服,从衣领到全身,是不可思议的雪白,崭新的一般,领沿笔挺,熨烫的纹理都清晰可见。桔年开始还咋舌,市里中学的校服质量就是不一样,不过后来她又留心看了看一直锲而不舍跟男孩说话的女生,那女生的校服跟男孩明显是同一款,但色泽和干净的程度是正常的,跟男孩相比打了不止一个折扣。

    什么人会在穿校服的时候都这么讲究?在桔年看来,所谓校服,就是要彻底穿到残,穿到作废为止。男孩后脑勺的头发也修剪得短而清爽,耳朵的轮廓很完美,耳垂丰满,相书上说,长这样耳朵的人是很有福的。桔年想着想着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人的命运真的是天注定的吗?

    前排的女生实在让人佩服,在没有人配合的情况下,她自己一路自说自话就没有间断,什么叫境界,这就是了。饶是桔年这样发起呆来如老僧入定的人,都不能阻止偶尔的零星片语飘进耳朵。

    “哎,我说,你真的不知道信是谁塞到你抽屉的,那字迹到底像谁的?会不会是我们班的人,我们班的人谁那么大胆哪。对了,你看到刘艳红的表情没有,她可生气了,好像你是她的财产一样……也好,气死她……”

    公共汽车终于靠站了,桔年背好书包站了起来,她本想经过前排男孩身边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一眼,纯属好奇,长着那么有福气的耳朵的人,面相究竟会是怎样,会不会像如来佛?

    谁知那男孩反倒先她一步起身,跟他身边的女生说了句:“我到了,再见啊。”

    看来他们下车的地点是同一站。

    检察院家属大院的前门就在公共汽车站往前直走200米处,桔年低着头,边走边想,待会儿见到了爸妈,第一句应该说什么。

    大院的保安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批,早就不认识桔年了,自然拦下了她。

    “找谁呢,小姑娘。”

    “找我爸……哦,找谢茂华。”

    桔年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时,她居然看见那个“雪白校服”先她几步顺利地经过了门卫亭,听到门卫的问话,那男孩还回头看了一眼,不过转身太快,看不清模样。没想到他也住在这儿,说不定还是爸爸同事的小孩,她离开这个院子太久,新来的人肯定多了去,旧时的同学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门卫放行了,桔年一路走过办公大楼,幼儿园,沿着林荫道一直走。谢茂华前年分得了新的住房,搬离了原来的筒子楼,桔年只来过两次,希望不会走错。

    午休时间,林荫道上的人并不多,绕来绕去,“雪白校服”还是走在桔年的正前方。桔年久未回家,又是为了要钱而来,近乡情怯,走得心事重重,脚步犹疑,也无心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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