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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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啊;非明长得也很好看啊。”
非明的脸红了;自豪的感觉冲淡了她说谎的罪恶感。
李小萌也不由得捧起了那张照片细看:“谢非明,你爸爸学生时候羽毛球就得过奖,难怪你的球打得不错。”
“还好啦。”
“咦;不对哦。”李小萌转过照片的背面;看着上面的一行小小的字;慢慢地念道,“许——我——向——你——看。1997年……谢非明,1997年的时候,你爸爸还是个中学生,这也太扯了吧。哈哈,说谎也不打草稿!”
“我看看我看看。”另外两个女同学都凑了上来,“是啊;谢非明;你也太好笑了;随便找一个人都可以做你的爸爸?我看你是没有爸爸吧。大话王。”
非明用力拨开她们;一言不发地抢回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语言为自己开解。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桔年姑姑打开铁门的声音。
“我回来了;比萨也回来了。”桔年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捧着比萨走进来;就看到了这混乱的一幕;个子比另外三个女孩都小的非明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手里紧紧捏着一张旧照片。
桔年愣了一下,很快就笑着对小朋友们说:“真对不起啊,公共汽车比往常晚了一些,大家过来吃东西吧。”
“阿姨,谢非明说谎,她说照片上的人是她爸爸。”追求真理的李小萌不依不饶地说道。
“有吗?我看看。”桔年伸手去拿非明手里的照片;非明不知道赌的是什么气;死死不肯松手;桔年笑着用了几分力气;才把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照片拿了过来。她用很认真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哎呀;是有点儿像;不过非明啊;你爸爸比照片上的人要帅一点点吧……比萨闻起来不错啊;过一会就凉了。”
这一场风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掩盖过去;但是比萨大餐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好。桔年匆忙之下;只记得薯条不要买番茄味的;却忘记了比萨馅里还藏着许多番茄。大家看起来都好像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同学们就提出告辞了;桔年挽留了几句;倒是非明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桔年把小朋友们送走;回到家里;还没进门;已经听到非明的哭声;她趴在桌子上;伤心得好像没了整个世界。
“你骂我吧;你为什么不骂我?”非明冲着收拾桌子的桔年喊道。
“你帮我收拾收拾,我就不骂你。”桔年笑着说。
“我是个大话王;没有爸爸妈妈的大话王;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面对小女孩发泄的哭闹;桔年试着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被她哭着避开。
“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不管他们在不在身边。非明;就像你希望的那样;说不定他们在某个地方想着你;只是他们有不得已的理由。”
“他们不要我了。我恨你们!”
桔年咬了一口盒子里的比萨,苦笑了一声:“我恨这块比萨。”
非明在桔年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就抓着她的球拍出了门。她知道自己的脾气毫无道理;走到姑姑的房间门口;举起手想敲门;可那句道歉怎么都不好意说出口。她并不知道;隔着一块薄薄的门板;她的桔年姑姑沉默地抚平了照片上的褶皱;嘴里低至无声地喃喃。
“你说,我该怎么办?跟我说句话吧,一句就好。”
从家里出来,非明一直是沮丧的,跟财叔的一对儿女打了一下午的羽毛球;把别人打得铩羽而归也不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最让人气恼的是;某次接球的时候;她的拍子扫到了一旁居民晾衣服的铁杆;那把桔年姑姑买给她的35块钱的羽毛球拍拍杆居然折弯了。
就这样,她呆呆地握着变形的球拍在财叔商店门口坐了好一阵,直到财叔提醒她天快黑了,才慢腾腾地往回家的方向走。短短的一段路;她觉得自己走得无比孤单;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她;比卖火柴的小女孩更可悲。
接着;她听到有人对她说:“你的反手杀球姿势不错。”
第1卷 第十一章 谁没有做过那样的梦
她想大声地喊,想大声地笑,想奔跑,但她只是掉了一滴眼泪,还没滑落下来,就被喜悦蒸发掉了。
非明看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她深知一个小女孩在路上跟不认识的人搭讪是不对的,而且这个时候,跟任何一个人她都没有谈话的兴趣。
桔年姑姑说过,如果你不打算搭理一个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地球上没有这个人存在,当他是隐形人,当他是水蒸气。非明也打算这样做,但是她的段数远不如桔年那么高。当那个“水蒸气”在她身子斜后方轻轻笑起来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扭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非明揉了揉眼睛,在她确认来的人并不是她看花了眼之后,一种说完谎就被人捉包的羞愧感涌上心头,就好像她刚刚振振有词地说张丽被妈妈打得上不了学了,张丽就神采飞扬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微窘地把双手置于身后,看着这个昨天被她指鹿为马地说成是爸爸的人慢慢靠近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然,非明根本不会看出来,韩述在心里也想过一千回,面对这个有可能跟自己血脉相承的陌生女孩,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呢。
“我打赌你昨天早上在你家门口见过我,你躲在窗帘后面是吗?”韩述半蹲了下来,试图让视线与这个女孩子平行,他其实不是很清楚十岁左右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模样,但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小女孩稍显瘦弱了一些,假如她长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健康家庭,也许应该比现在要茁壮一些。
他果然看到我在偷看,那么肯定也知道我拿他来欺骗别的同学!非明的脸慢慢红了,双手紧紧捏着身后的羽毛球拍,嘴里却还弱弱地反驳了一句:“我不是偷看,就……就看了一眼,姑姑也知道的。”
“你妈,不,我是说你姑姑有没有对你说起我是谁?”韩述其实想知道的是,谢桔年会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昨天早上的事情,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在意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可笑,幸亏对方只是个小孩子。
非明回想了一会儿说:“姑姑说你就是一个人。”
韩述的笑容有些僵,对谢桔年腹诽一万次。这个女人,她就会糊弄小孩子,他当然是个人——难道,在她看来,他就只是个会直立行走的人类,仅此而已?
“你姑姑还说了我什么?”他继续笑眯眯地问。
非明摇头,打死她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姑姑还说了,“他不是你爸爸。”
“真的没有?”韩述心里不是滋味,不过谢桔年至少也没有在孩子面前说他是坏人啊,于是他厚着脸皮打蛇随棍上,“其实是这样的,我是你姑姑以前的朋友。”
但是韩述没有想到现在的小朋友警惕性这么高。
“你是我姑姑的朋友?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我问你,我姑姑是什么血型什么星座的,她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最爱吃什么水果,最喜欢看什么电视剧?”
韩述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对这些问题一无所知,说服一个小孩子,他自信还是可以的。
“我跟你姑姑很多年都没有见面了,所以你没有见过我。我们以前认识的时候,也不兴星座血型这一套啊。”
“骗人,姑姑说她从小就很会看星座——”
“咳咳,我知道她的名字啊,你姑姑叫谢桔年。”他搜肠刮肚,对于谢桔年,他又知道些什么呢,“你姑姑是市七中毕业的,我跟她一个学校同年级。你的羽毛球是她教的是吧,以前我们在一起打过球。”
“我姑姑从来不打羽毛球。”
“咳咳,你外公原来是市检察院的司机这总没错吧。”
“外公?我没有外公。”
“我是说你姑姑的爸爸。”
“哦,你说我公公啊,我就见过一次,姑姑说,公公是在家门口下象棋的。”
韩述觉得自己有必要使出杀手锏了,虽然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无奈地使出这一招。他掏出自己的检徽:“你看,叔叔是个检察官,人民检察官是不会骗人的。”
非明狐疑地把天安门哄角星图案的徽章拿在手里:“检察官是干什么的?”
“检察官……检察官是监督和审查坏人的。”韩述不知道孩子能不能理解。
没想到那检徽在非明手里忽然变得烫手一般,她飞快地把它塞还给韩述,眼里流露出些许惊恐:“我姑姑不是坏人,她已经改过自新了,她不会再干坏事的。”
韩述感到了重重的挫败感,孩子对桔年的过往也有所知觉并且为之不安的事实让他心里一酸,他垂下了头,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他以为这个根本就不相信他的孩子会离开,但是当他放下自己的手,小女孩站在他一步之遥,有些迷惑地看着他,那眼神很专注,甚至带着点儿莫名的祈盼。
不知道谢桔年这些年带着一个孩子是怎么生活的。他想着都觉得苦,她怎么会浑然不觉?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韩述放弃了证明自己身份的努力,他忽然只想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孩子眨了眨眼睛,警惕感似乎在流失:“非明,我叫谢非明。”
韩述笑了,说:“我叫韩述。你的名字很特别,是你姑姑给你取的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应该是我爸爸给我取的。”
“你姑姑有没有跟你提过你爸爸?”
“她总提斯年爸爸,但是我知道斯年爸爸不是我真正的爸爸,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我真正的爸爸。”
韩述听懂了这绕口令一样的对白:“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的爸爸是什么样子的?”
非明羞涩地摇头。韩述忍住了用手去抚摸她脸蛋的举动,也忍住了告诉她——“我就是你爸爸”的渴望。他是个成年人,更是个理性人,做事不可以那么冲动,也不能不想后果,虽然他刚刚查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通过熟人,韩述从谢桔年服刑的监狱里了解到,入狱的前几个月她一直被一场大病困扰,但是监狱里对她疾病的原因写得含糊不明,虽然那几个月并不足以让她生下一个孩子,但其中必然有隐情——监狱本来就是个复杂的小社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大病几个月都可以写成病因不明,那么假如她怀着孩子通过了入狱体检,最后生下了孩子也不一定是匪夷所思。也许当年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料想的,如果是那样,他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填补心里的惶惑和负罪感。
他不想让孩子察觉到这些灰色的情绪,打起精神,用轻快的语调岔开话题:“我刚才看你打球,你杀球的样子真的很像我小的时候。”
“你也喜欢打球?”共同的兴趣爱好瞬间缩短了非明对韩述的距离感。
“我打得可不差,也许我们哪天可以‘切磋’一下。”
“好啊,哦,不行。”非明的小脸蛋垮了下来,“我的球拍都坏了,不知道桔年姑姑还会不会给我买?下周五下午最后两节是课外兴趣课,我在羽毛球小组,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会好的。”韩述安慰她,“我猜你是在建秀路小学四年级一班?”
“错了!我在台园路小学四年级二班。”非明好笑地纠正这个叔叔如此明显的错误。
“哦……台园路小学四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