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眼砂-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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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我醒了。”朱丽擦了一把额上因为疼痛而沁出的冷汗,死死的拽着她的胳膊,“好好的跳崖做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作践自己……”
“阿朱你在说什么?”
紫衣女子满脸的惊愕,看了一眼朱丽手上被血水染红的白布,皱眉道:“我何时想过自尽?我只是想将碎心剑扔
怪不得她解了剑朝崖边而去,竟是搞错了!朱丽忍不住咬住了唇,怔怔道:“为什么?那可是朱若宫主送你的剑!”
月影伸出手将她的手臂捧了过来,轻轻拆开绷带替她清理伤口,一边道:“正是宫主送我的,我才不能再用。伽叶宫中的女子世代都是完壁之身,而我……我已经不能回去了,从此我不是伽叶宫的弟子,便不能再仗着师门之名用这把剑。”
朱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楞楞的扯住了她的衣袖。
“当年我拜入伽叶宫,师傅亲手替我锻造了这把剑,十数年来不曾离身。”月影淡淡的笑着,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事情,“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既然已经不是伽叶宫的月影,就必须换一种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颜少主呢?他……他怎么没有陪着你?”
“啸云还有他自己的事,总不可能一直陪着我。”她动作轻柔的替朱丽上药,笑容清淡,“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他已经替我做的够多了。”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是朋友而已?
那么她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她以为全天下只有颜啸云才有资格配得上月影。可他们为什么不好好的照着她安排好的路去走?为什么月影不要她送到她面前的幸福?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后如何是好?
朱丽骤然抓住月影的手,急道:“他走了你可以去找他啊……你还可以找你爹爹和大哥替你安排去处,不要一个人!”
“阿朱真爱说笑,爹爹和大哥都忙着呢,因为你的缘故。”
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但朱丽听在耳中,却如火烧般震住了。
月影替她的胳膊重新包扎好,站在她面前道:“阿朱,帝军浮山大败是因为你的谋划
她不说话。
月影继续说道:“你会打败爹爹的神龙军,是因为你曾经拿到了大梵音寺的《十梦录》对吗?”
她还是不说话,紧紧的咬着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
“阿朱,不光是蜀王要今上的王座,你也想要是不是?襄襄的身世也是你告诉她的是不是?”月影的声音平静,这些问句都很笃定,并没有叫她回答的意思。
“你不要说了!”朱丽低低出声,脸色白,紧紧的攒着衣裙,“不错,都是我做的。我瞒了你很多,但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月影你无心于朝堂,情系于江湖,谁做皇帝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又何必追根问底。”
“是,是和我无关。我只是觉得,为什么我以为从小就知她甚深的阿朱,突然间变得陌生了……”
朱丽不喜欢听月影说这样的话,她处处替她着想,不想听她说不认识她!
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轻嚷道:“月影,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样说,阿朱会很伤心的!也许我做错了很多事,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你不好,你……你不要这么说,你不要丢下我……”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但是会哭泣并不代表软弱,有的时候,会哭泣的人反倒比不哭的人更坚强。
月影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道:“阿朱,你快回去
她泪眼婆娑:“去哪里?”
“回蜀王身边。若你再不回去,恐怕他要直接挥军入京了。”月影伸出手将她扶正,“我早说过,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幸福。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追问。只是阿朱——你我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你今后自己保重!”
“怎么会不能见面?”朱丽抹了一把眼泪,“你不是说,只要骑马,十天半个月就到了!”
“可是有些地方,恐怕我骑了再快的马,也追不上你。”
月影笑了笑,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递了过去,道:“这是救你的人留下的。”
朱丽一愣:“救我的不是寺里的弟子吗?”
月影摇摇头:“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若没有人救你,怎会就受这么一点伤?”
朱丽闻言一震,慌忙展开那张布帛,只见上面写道:
“欠君一命今已奉还,前尘旧事俱付尘埃。”
她认得那娟秀挺拔的字迹,化成灰都认得!
他说的是那天在赤峰她替他挡下一剑的事么?他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他把《十梦录》带去西长生净土了了么?他……可剃度了?拿着布帛的手微微抖起来,再抬头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月影离开了,天地之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或许天地之间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她曾经拥有过的东西,都像是指间轻砂,倏然间消失无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
第一零三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暮春夏初的时分,宫里的老祖宗一病不起。。**…**
德馨大皇太后自从宝庆五年年初得了一场风寒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大好。春后越弱了,下一下雨吹一吹风,就要在床上躺个三两天。朝政的事情也渐渐的不大管了,但一直都未放权,皇帝虽然多了些自主的权力,却还是缚手缚脚,施展不开。加上如今内忧外患,自家兄弟急着要拆自家的台,外又有巨泽、白朔等虎狼之国环伺,要安安稳稳的主持国政实非难事。
裕德帝原本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虽然本性有些优柔寡断,缺少霸气,却不失为守国持家之君。但皇太后多年干政,加上如今兄弟反目,爱妃亡故,一系列的事端接踵而至,竟让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厌烦之意来,春后便隔三差五借故不上早朝,又与后宫佳丽饮酒作乐,渐渐显出颓丧之气来。
帝党忠良如奚仲等人看在眼里,不免忧心;不怀好意暗自窃喜的自然也大有人在。另有位高权重如尚书令杨应同,喜怒不形于色,叫人很难猜出他的立场,但是朝中亦有传言,说是杨应同早就和蜀王慕容捷有所勾结,只等铁甲军进京便要倒戈。
但不管是忠言还是谗言,蜚短流长再如何甚嚣尘上,裕德帝都只做不知。
湘王慕容歆因为出身市井,因此百姓都颇为爱戴,他丧的那天,来送行的百姓排了几条街,但身为兄长地皇帝却连一面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下旨叫人彻查死因,坊间不免议论纷纷。朝中上下无不唏嘘。
上位诸事不理,往日泱泱天朝竟初现败落之象来。
这一日。太医院各位医官在集雅宫会诊,鸡鸣时分进宫,午膳时分方才离开,出宫的时候都是一脸沉重,显然德馨大皇太后地身子不容乐观。
医官才走。便有集雅宫的宫人前往皇帝地寝殿禀奏,一个时辰之后,裕德帝慕容晟轻装简车,亲临母后居处。
殿中焚着宁神香,虚虚渺渺的烟雾从瑞金兽口中袅袅升起,纱幔后传出一个低哑虚弱的声音:“可是皇上来了?”
他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跪礼:“儿臣叩见母后。”
纱幔后地人轻轻咳了两声。叹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且上前些来。与爱家好好说会儿话。”
在皇帝记忆中。钢铁手腕、雷厉风行地母后似乎从来没有用这样慈爱地语气对他说过话。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起身撩开纱幔。走到了凤榻旁边。
几日未见。零点看书他竟不知母后已瘦弱到这般地步!
躺在宽大地凤榻和锦绣软褥间地妇人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原本犀利地一双眼睛如今也如明珠蒙尘般浑浊。眼角地皱纹一直延伸到嘴边。饱满地下颚不见了。只有青色地血管暴露在松弛地皮肤下。
他微微地转开眼睛。心下一阵说不出地悲凉。不忍心再看。
皇太后拉住他地手。轻轻一笑:“晟儿。哀家是不是很可怕?”
多少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叫“晟儿”,而不是“皇上”。
“母后。”他抿了抿唇角,“儿臣定会延请天下名医为您诊治,请不用担心!”
“年纪大了,就不得不信命。纵然有翻云覆雨的手段,老天爷给你地安排好的路也不会改变。”皇太后轻轻叹息,语气十分无奈柔和,和一个普通地老妇人无异。皇帝愈觉得悲戚,德馨太后不过四十出头,病了这些日子,竟衰老至此,可见平日劳心劳力,不知凡几。
太后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皇帝道:“皇上,可还记得哀家身边的秉笔尚仪叶逢苏?”
皇帝一愣:“太后是说前些日子得了急病去世的叶姑姑?”这位叶姑姑聪明能干,甚的太后喜欢。整个宫中都知道她是太后的心腹,地位甚至比某些后宫娘娘还要来的尊贵。只可惜前些日子染病死了,太后此刻提起,莫不是嫌接替叶逢苏的那位姑姑不够尽心?
谁知太后长眉一皱,面露寒色,慢慢道:“叶姑姑没有死,而是出宫去了。”
“为何?是母后放她出去的?”
“不是。”太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下变得冰冷怨毒,“皇上还记得关在宗人府天牢的何倥偬被人劫狱是哪一天么?”
皇帝神色一暗:“记得……那一天也是六弟被刺……”
“叶姑姑也是那天出宫去的,何倥偬便是她放走的!”
“什么?”皇帝忍不住站起身来,怔了半晌,知道自己失态了,幸好纱幔之内并没有其他人。他又慢慢的坐了回去,沉声道:“这位叶姑姑可是有什么来头?”
“皇上这一问可问到要紧处了。”太后咬着牙,“叶姑姑失踪之后,哀家便派人去查她底细,本是想若她有什么难言之隐,看在多年情分上哀家也可帮她一把,谁知这一查……”她一双枯槁的手骤然抓紧被褥,“她竟是何家豢养的暗影十年来竟潜伏在我身边,亏我还把她当成女儿看待……”
她连用“哀家“自称都顾不得了,一口气上不来,小声的咳嗽着。
“母后!”皇帝犹豫了片刻,终于双手合上那只只剩皮连着骨头的手,“母后不需为此劳神。朕定会加派人手将她寻回治罪。”
“不,晚了,已经晚了。”德馨太后喟然长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这十多年来她一直伺候我的饮食,茶水羹汤之间都加入了一味断肠莲,这东西最是坏人心肺。偏又让人上瘾,欲罢不能。今年节后。她将这味药量渐渐减少,如今人又走了。哀家的身体便成了这幅模样。”
皇帝一时怔住,急道:“不管什么断肠莲,就算是大罗金丹,朕身为一国之主要什么样地药物?母后且等着,朕立刻叫人去找!”
说罢就要起身宣人。袍角却被细瘦的手指牢牢地拉住,太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坚定:“皇上,如今就算再找到断肠莲,也救不了哀家地命,最多不过多拖延几天罢了。哀家这里却有几件事,一定要和你说!”
她喘了口气又道:“今年节后何家便撤了哀家赖以为生的药物。皇上以为这是为何?如今蜀王一路进犯,若是连日行军,还有多少天能够到达京城?还有。信王如今的下落,皇上可知道?”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句句切中皇帝所忧之事,他不禁浑身紧绷起来。想了想,朝她坐近了一些。俯下身道:“母后的意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