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奴役与自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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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内倾化的和外倾化的人,应在创造的积极性中走向人们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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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的诱惑与奴役:国家具有两重意象
王国潜伏着巨大的奴役力量,人类历史中最强烈的诱惑莫过于王国。多年来,人一直行进在它的旗帜下,迷不知返。
历史中,王国诱惑的形式极多,且时时乔装更迭。例如,古代众多的东方帝国、古罗马帝国、罗马教皇的神权统治、拜占庭帝国、莫斯科沙皇政体、彼得一世帝国、德意志第三帝国……试想想,人类历史上有哪一个时期不存有王国的诱惑?
由此可以发现,人的本性中确实禀有王国欲,而这正是王国问题最令人惊骇和最令人担忧的所在。人不停地寻求自己的王国,然后终其一生建造这个王国,并施行自己的统治,到头来人也被铸成了它的奴隶。对此,人不仅无所觉察,反而欣欣然,自觉荣耀之至。
其实呢,真是一个甜蜜蜜的奴隶!
在这条去路上,人完全枉费自己期冀共相性的一片热情,人始终误把世界统一和人类有限的统一等同于自己的王国统一。
能够拒斥王国诱惑的,只有在荒漠上行走的耶稣。魔鬼从高山上走下来,指点耶稣说:“世上所有的王国都属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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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荣。“说完,魔鬼让耶稣臣服于他。
①此时,大概耶稣那含蕴着精神的目光扫过了那些王国。正基于这种原因,世上所有的王国,即使是变了形的王国,至今都把自己掩藏在基督教的旗帜下。唯有耶稣拒斥王国的诱惑,摈弃世上所有的王国。后来他的门徒没有跟随他,反而去做了王国的奴隶,甚至还把世界的王国与耶稣的王国相提并置。即便如此,仁慈的耶稣并不抛弃他们,他仍时时召唤他们,启迪他们,让他们首先找寻上帝的王国和上帝的真理。无奈,这些门徒始终聆听不到耶稣的声音,他们找寻的只是他们所期待的东西。
找寻上帝王国即意味着摧毁世界王国,他们惧怕这种摧毁,他们置身在惧怕中。这正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那位宗教大法官所说,是他们修改了耶稣的事业。陀氏在这里对宗教大法官的精彩描述,揭示出王国诱惑的生存的辩证法。这项辩证法是基督教的无政府主义的最大一块基石。
至于陀氏本人,即便他如此睿智,也没有完全进入自由,而仍受了东正教神权统治的诱惑。
把凯撒的给凯撒,把上帝的给上帝。据此,才能调停凯撒王国与上帝王国的纷争,才能签署两国的协议。耶稣正是为着实现这一目的,劳苦奔波,终其一生。然而耶稣却被尘寰的权杖钉死在十字架上。无疑,要凯撒王国承认上帝王国的自主,这多少有点异想天开。凯撒王国需要的只是上帝王国为它竭诚服务,只企望把上帝王国变成它的工具。唯有当基督教俯首称臣甘为奴婢时,凯撒王国才会签发允诺上帝王
①见《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5章。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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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存活的证书,而为着奖赏驯服,凯撒王国还少不了会给出一些各色各样的特权。国家,按其天性就要集权,就不可能给任何人和任何事物以主权。国家还善于掩耳盗铃地宣称自己拥有至高无上的意义,自己能代表一切。集权国家极巴望成为一所教会,以组织和统治人的灵魂、人的良心和人的思想,以摧毁精神自由,以胁迫上帝王国隐退。集权国家蛰伏着人类最大的灾难,这并非某个时代的偶发现象。由此正好揭示出国家和王国的真实本性。
有必要区分国家、王国、帝国。
国家具有某种约束性,它是在人的社会生活中认可自己的疆界、构成要素和功能。但国家受人的强力意志的支撑,它像一头怪兽,一经强力意志的发酵,便倾刻扩张成帝国。电子书。当国家演变成帝国时,国家的那点约束性也就随之消失,会更具规模,更显示吞吐一切的万能性。这是国家不可避免的辩证法,国家命定的演变过程似乎也只能如此。例如,英国是一个小国,但它一演变成大不列颠帝国,就拥有普天下的王国。另外,像神圣的拜占庭帝国、俄罗斯帝国以及第一、第二、第三罗马帝国,哪一个不显示这样的万能性?因此,那些时常自诩使命和爵位神圣的皇帝和元首,实际上不过是一些扩张分子。倘若国家企盼演变为帝国,那么帝国则企盼演变为大帝国。帝国和王国的扩张性,与其说为了拓展空间,为了做普天之下的王者,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人在天性上对扩张的信仰。那些神权统治的国家同帝国没有两样,全都是集权的。还有柏拉图的共和国也在此列。柏拉图的共和国彰显“绝对的”高于一切,否弃人的个体人格的独立性和自由。它同中世纪神权统治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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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当代集权的国家一样,均从一个模子里铸出。
与此相关联的更重要的问题是世界原则和世界意义。圣经中说,“世界的君主”永远行使权力,他是国家和帝国的首领。的确,“世界的君主”不具有任何中立性,即他不置身于上帝王国与魔鬼世界的中间地带。
他穷兵黩武,极富侵略性,他摧毁精神的自由和上帝的王国。
“世界的君主”
在人的客体化、外化和异化的极限上。对于上帝王国与凯撒王国的对立冲突,若用哲学术语来表述,即是主体与客体、自由与必然性、精神与客体化的自然之间的对立冲突。这正是人受奴役之所在。
个人道德,特别是圣经所揭示的基督教的道德,迥然异于国家道德、王国道德以及“世界的君主”的实践道德。同样,对个体人格是道德的,对国家则完全不道德。国家一律把手段判为最高最好的目的。
倘若要问这目的的质是什么,国家会永远无可奉告,并永远不准非议。其实,路人皆知这项最高最好的目的纯属子虚乌有。这里的悲剧是人类的生活充当了国家的手段。在为着实现国家的最高最好的目的时,人忘却了自身的目的。
国家的一切目的都不可判定,不可释明,国家作为断裂的产物,它实在过于抽象玄虚。
任何时候和任何人都不能判定和释明,蛮横、自我中心、贪婪、仇恨、凶残、暴力、虚伪、阴险,它们为什么对于国家和民族是善良、高尚,而对于个体人格却是英难、卑劣。
这是世界历史的最大谎言。
“一切都是可允许的”
——被奉为国家和民族的道德标尺。有谁在什么时候从形而上的或者从宗教的立场上审视过国家道德和集体道德?没有!当基督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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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家们想做这件事时,却已被虚伪和愚蠢吞噬。我们听到的只是奴隶道德的声音。我实在弄不清,人渴求走进上帝王国,去接受上帝的祝福,为什么却又步入有组织的谎言、侦讯、暗杀、战争、土地掠夺以及不断增长的民族自我中心主义、民族仇恨、社会不平等、金钱等?这难道不是十足的南辕北辙?如果忏悔和谦卑不失为个人的好德行,那么完全可以说,集团的、国家的、民族的、教会的忏悔和谦卑,远比个人的这一德行更有益处。集体应由具有忏悔和谦卑美德的人组成,否则,集体也就坍塌下来。民族的、国家的、阶级的、宗教-教会的傲慢比人的傲慢更令人恐惧。集体的自我确定完全不可救药。
这里的症结是:人不仅没有沉思上帝的王国和上帝的真理,反而驯服于尘寰的力量。基督教意识不允许人俯就强权和虚荣,不允许人傲视并统治他人。但这一切恶习却正好烙印在国家和民族的身上。它们有恃无恐,所干的一切既得到许诺,又得到举荐和嘉奖。当然,如果国家和民族具有或者朝向个体人格,这又当别论。事实上,当国家和民族不彰显人的道德时,人于其中便受奴役,人的个体人格便横遭摧残。
那种以泛神论的意趣诠释国家、社会和民族的理论,通常都把国家、社会和民族放在人之上,这实在令人厌恶。政治总离不开谎言,因此道德的基点不仅要立于基督教,也要立于个体人格。这是政治实践导向道德的需要,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减轻政治对人的戕害。
政治总是人受奴役的传达。
善良、高尚甚至智慧均与政治无缘。被誉为国家的和政治的伟大活动家实在无任何睿智可言,他们老朽、保守、唯唯诺诺、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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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连篇,重复公众的意见,迎合中档次人的口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连拿破仑也绝不是什么奇才,只是由于法国大革命,他才有可能攫取到关于世界民主政治和欧洲代表议会的思想。至于拿破仑本人,则居心叵测,他受魔鬼般的强力意志的教唆,做着帝国的迷梦。那种以为拿破仑说了点什么深刻思想的想法,其实大谬不然。列夫。托尔斯泰最知道大历史人物的价值,也最知道伟大历史的渺小。大历史人物的多数以及拥有国家级智慧的大部分人,他们无非仅代表犯罪、伪善、凶狠、残忍。没有这些便造不出政治家,有了这些便产生出国家级的“睿智”。凡此种种,一俟最后审判,定会全部暴露无遗,这类人定会列入末流。当然,他们中间也不乏从事社会改革、力图把人从奴役下解救出来的人,但这是例外。
道德和宗教的问题放在每个人的良心面前。我们可以这样简单地提问:为着国家的安全和强大,就允许处死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么?圣经中有一句话曾涉及到这个问题,即“一个人为着全体人而死,总比全体人都去死要好得多”。显然,这句话为国家的实践道德留下了口实。国家至今都爱重复这句话,并把这句话奉为国家信条中的信条;而存活在国家中的人,也毫不迟疑地附和此说。于是,人类的悲剧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如昨,每每处决无辜,便传出基督受刑的声音。于是,国家凭藉着魔鬼般的天性,肆无忌惮地使基督受刑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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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永远回响不绝。
在德莱福斯事件①中,这表现得再充分不过的了。此事件竟有这样的潜台词:如果能增进法兰西国家和法兰西军队的利益,就可以处死一个无辜的人。本来,这测试着一个民族的道德良心,而法国人却把这视为荣誉问题,以为不处死德莱福斯,就不能使法兰西荣耀。显然,这向我们表明了价值等级的取向,也就是视国家的生存和世界的生存为最高价值。我以为,一个人,即便是一个最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的死也比国家和帝国的灭亡更重要,更具悲剧性。
我们完全可以怀疑上帝是否关注世间的伟大帝国的存亡,但我们却丝毫不怀疑上帝时时都在以亲切的目光注视着每个人的死。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在描写安提戈涅与克瑞翁的矛盾冲突②时,展示了个人的人性道德与国家的非人性道德之间的争战。具体说,究竟应维护安提戈涅埋葬自己兄弟的权利,还是扼杀她的这种权利?对此,国家道德当然是践踏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