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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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犹豫了一下,抱着孩子追了上去。赏金猎人走得很快,她必须小跑才能跟上。
此刻她或许并没意识到。正在前方等待着她的,并非如她所望是一段平静的日子。不过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呢?不论是怎样的困苦、流离,抑或是尊崇、荣耀,都没什么不同。
只要能好好地活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第二章 晦暗的过往 与自由的双翼(1)
噩梦——不,这并不能算是个噩梦。
只能说是某些令人不快的回忆,莎多尔想。她曾无数次试图把这些用时间彻底掩埋,不过至少在自己的梦境中,她无能为力。
神殿的雨夜,逐日暗淡的神光。那些闯入者——不,并不是闯入者,一切皆起源于她的善良,以及愚蠢。
淫邪的面孔,粗壮丑恶的肢体。如刀锋般锐利的疼痛,在白色衣裙上点点蔓延的殷红鲜血。
那件华美的祭司长袍,那是她最后一次把它穿在身上。黑色的潮水退去之后,那些人并没遭到什么严重的惩罚;正相反,她却因可笑的“纯洁”而失去了祭司的身份。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与其就那么一生在神坛上腐烂,倒不如……
莎多尔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打断了信马由缰的思绪。这些想法本不是她该有的,或许是达卡芙的一切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自己?
头脑一昏。连日来的惊恐、操劳以及担忧不可避免地让她大病一场,这已经是第三天——或者第四天了。她按住额头,昏昏沉沉地撑着床沿坐起身子,露妮就在身边。
所幸一切都已经好转了。
略微清醒了一些,莎多尔把目光投向房间的另一端。昏暗的烛光中赏金猎人的床铺上空空如也,时间还早,但是维尔-建金斯——这个让她捉摸不透的男人已经出门了。
这几天隐隐约约感到一直有人在照顾自己,是他吗?
还能是谁。莎多尔掩面,无声地笑了。虽然有些粗手粗脚,但是这种感觉——久违,而且温暖。
这个隐秘的藏身处现在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食物饮水一切都已准备周全。但总得干点什么,莎多尔想。
环视一周,她的目光投到了那扇从未打开过的窗子上。拖着有些发软的双腿起身,她摸到窗前,用力——铸铁制的窗框纹丝不动,看来已经锈死了。莎多尔无名火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到墙角捞起一根看上去像撬杠的东西,气势汹汹地回去对付那两扇不听话的家伙——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屋子中浓烈的铁锈味道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它们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了。女子大受鼓舞,握紧撬杠再一用力——轰然一声巨响,铁锈成片地四处飞溅,两扇窗户中的一扇竟被她生生撬了下来,她也跌倒在地几乎被那根沉重的铁棍砸伤。
厚厚的灰尘腾了起来,铁窗后显露出一面灰色翻板;打开来,成堆的灰黑色泥土簌簌抖落,初升的阳光探头探脑地挤进屋子。室内的气味混杂上积年灰土的香味,闻起来更奇怪了。另一边的小床上,露妮被那一声大响惊醒了,咿咿呀呀地哭出声来。
“有窗子居然不打开,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默默做出这样的评论,莎多尔转回身想去安抚越哭越大声的孩子;但当这间布满尘网污垢、尘土飞扬的房间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几乎一瞬间就决定了自己该干些什么。
“该死的邋遢男人,他们就不能学得勤快一点吗?”
*
赏金猎人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儿是整座城市的中心所在,瓦尔基莉神殿的一座后厅。清脆的响声在空荡幽暗的大厅中回荡,若有若无的回声无端的让人觉得不安。维尔揉揉鼻子,旁若无人地继续向前,黑衣的祭司们装作对他视而不见;直到他拐进一道窄小的拱门,他们才像是重新活了起来,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有人对着赏金猎人离去的方向投去厌恶的目光。
维尔刚刚走进的这条长廊长得近乎看不到尽头。走道两边的墙壁上罩着黑色的布幔,他不用看也知道那后面是什么——无数以自由为主题的浮雕和壁画,其中也不乏尺度颇大的欢爱场景。他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它们时的心境了,那时这里还在充当瓦尔基莉神殿中的“神启之所”,所有心存疑惑的人都可以在这里的某一尊浮雕前冥想以求神启;至于现在,很少有人还能记得旧时代的传统,而这里也已顺理成章地近乎荒废了。
随着赏金猎人一路前行,通道两侧的阴影越发浓重,而黑幔后的浮雕们似乎也都活了起来,躲在阴影中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或者掩口轻笑,幔帐则像是她们黑色的面纱。如果按照直线距离计算,维尔现在所处的位置早已离开了神殿的范围,不过由于某种力量的干扰,这里的空间乃至于感知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黑影逐渐包围上来,而赏金猎人不为所动——他右手上的伤疤产生了某种异变,结硬的棕黄色疤块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透射出如水纯净的光芒,暗影随之退散。
一路前行,直到面前出现一道黑色的闸门,他才停住脚步。这扇门乍看平平无奇,不过仔细端详就可以发现其上隐约盘绕的银色细线;再细看下去,这些银光闪烁的线条竟勾勒出无数形态各异的鬼魅,而居中的则是一个形容妖异的女子——或者说是魅魔。
一切如常,除了地板上那团瘫成人形的衣物。这是一位高阶祭司的套装长袍,不知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维尔叹口气,从那团衣服上踩过,轻轻敲门。
“开门,瓦莉。是我。”
闸门应声而开,大团的黑雾从中翻滚着倾泻而出,却在赏金猎人手背上散发的光芒之中冰消雪融。他没有半点迟疑,大步跨入门内,宽敞的空间顿时被黯淡的光明照亮了。
这是一间装饰华美的卧房,房中的诸般摆设极奢尽侈,不知为何却没有什么灯具,也没有窗子。随着维尔步步向前,一切也都逐渐清晰起来;居中的大床上那个很不规矩地躺着的女孩儿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就人类来说,她很正常,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完美得近乎妖异,半裸的身体曲线玲珑——除了一点之外。
只有靠得够近,才能看清楚床上女孩身体两侧那若有若无的透明薄片。这种奇怪的东西从她的背后延伸出来,完全看不出形状,不过却在微微颤动,看上去十分漂亮——不属于人世的惊艳。
在赏金猎人走到床边停下的时候,女孩儿终于完全醒来了。她睁开眼睛,抬起右手挡在胸前,看上去仍然很没精神。
“你总算回来了。不要偷看我。”
语气听上去就像是个责怪哥哥的小妹妹。赏金猎人点点头,扭过头去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递给女孩儿。
“有事耽搁了几天。是你想要的吗?”
盯着那只散发着轻微淡紫色亮光的小瓶子,女孩儿的纯黑色瞳孔似乎也被点亮了。
“这就是日暮香水么,真漂亮。”
“要不要擦一点试试?”
“才不要。我要留着它,不然会忘记这颜色的。”
说过几句话,她的精神似乎也好得多了。
“叫你不要偷看我。给我走开,我要换衣服。”
赏金猎人识趣地走开几步,背对大床。他的一口气还没叹完,就觉得有人轻拍他的肩头。
“怎么样,好看吗?”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女孩已经换上了一套性感的黑色晚礼服,略嫌暴露的款式与她的年龄看起来不太相称,却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协调感觉,就像……
“很漂亮。”赏金猎人诚恳地盯着她的眼睛,单膝跪地。
“可惜如果是别的颜色都会污掉。”女孩儿扯起裙摆转了一圈,有些落寞的眼神落到赏金猎人脸上,眉头一蹙。“告诉过你好多次了,不要这样,我会很难过的。”
“我也不想。”赏金猎人耸耸肩。“但你也知道,我没办法。”
“嘴硬。”女孩儿伸出一只手,轻轻引着他站起来。
“大祭司来找过你。”
“嗯,我知道。”
“但是?”
女孩眨眨眼睛,看上去仍未摆脱睡意。赏金猎人抬起右手贴在她脸上,女孩则用双手捧住,上下摩挲。
“好些了么?”
“他心里装着太多事情。”女孩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很多都是见不得光的,但他都是为了我好。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或许还能见到他,看看他。”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试过了,但是他执意要见我,甚至不理会我的警告。”
“卡尔现在死了,你的祭司们也都没人约束了。他们现在闹得很凶,几乎可以说是为所欲为。你打算怎么办?”
“随他们去好了。”
“要不要我给他们一个小教训?”
沉默了片刻,女孩轻吻他手上的伤疤,然后贴近前来,亲了亲他的面孔。
“何必去在意那些你无法改变的事情?”
“一直这样下去好吗?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每次都是一样的问题。”女孩娇嗔道,缠上他的脖颈。“你如果死了,我就另寻个聪明些的人陪我。”
“别再说笑了。”
“或许会放纵一下吧。”女孩一边低声呢喃,一边用力向他怀里挤,似乎贪恋那一点点温暖。“不过我很喜欢这个世界,不想让她就这么消失掉。”
“每次都被你含混过去,早这么说明白不就好了。”
“你真冷淡。”
“如果我像个花花公子那样对你,你不会生气?”
“求之不得。”女孩闭着眼睛在他胸前蹭,那件黑色的晚礼服如同墨汁如水般融为丝丝缕缕的碎片,眨眼间女孩就变回了刚进门时的样子,并且不再躲避赏金猎人的目光。
“你真美。”
“你说。”女孩儿揽住他的腰,带着男人一步步后退。“如果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得失魂落魄?”
“这倒不会,不过我可能会被分尸吧。黑/天使瓦尔基莉,岂能被我这样一个污秽的凡人玷污?”
“你跟他们不一样。而且,这是你的自由,也是我的自由。”女孩闭目低吟,继续后退,直到他们失去重心跌倒在大床上为止。
“这样下去,已经足够了。”
第二章 晦暗的过往 与自由的双翼(2)
忙活了整整半天,莎多尔终于歇了下来;她放下手中的拖把,环视着周围终于有些家的样子的的小屋,擦擦汗,满意地叹口气。
她可不是那种没主见的女人。那个家伙以为一句话就能把她锁在屋子里,开玩笑。特别是这么一间脏得不成样子的居室,不好好打扫一下怎么行?
其实这么小的一间屋子完全花不了她这么多时间,不过趁着出去打水的机会,她四处转了转,基本摸清了周围的情况:赏金猎人的这个藏身处位于达卡芙近郊,城市下水干线汇入维丹诺河出口的附近,而且他似乎并不是第一任主人,否则那扇特意在坡上开出的窗子也就不会锈死了。把整间小屋里里外外地翻过一遍之后,她也有些惊讶地得出了一个事实——赏金猎人的个人生活比她想的要简单得多,也正常得多。那几只看起来颇有内涵的大柜子里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无数刀具、炸弹、药物乃至于各种莫名其妙的小玩意;除了换洗衣物,她只发现了三把破旧的带鞘短刀,最长的也只有三尺半。一把长枪,最特别的不过是一杆红色的十二孔笛子,而且看上去很久没用过了。
“他今天没带武器么……不过还真是个乏味的男人啊。”女子坐到小床边,对正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