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书-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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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多尔让开门、脚下略一踉跄。维尔看在眼里,神情越发阴沉了:她的情况看来也不太好,原本应该是被照顾的人,现在却要反过来照看两个更糟糕的病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房间里没有点灯。这间屋子本来是弗丁的卧室,只有一张床,现在被不省人事的阿克芙莉亚和小露妮占据,老祭司瓦伦丁-托马斯则坐在一边冥想——所幸作为祭司,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休息方式,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维尔略微对那老人致意了一下,托马斯只是眯了眯眼作为回答——他的敌意始终无法消除,只不过现在连说几句狠话的力气都没有罢了。
“弗丁先生受伤了吗,现在还没回来……”
赏金猎人在原地站住、呼吸有些不均匀。莎多尔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的脸、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
“坏消息,莎多尔。弗丁……弗里奥-安德森,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莎多尔一愣、睁大眼睛:“哈?”
“我真的不想再说一遍,莎多尔-怀特迈恩。弗丁,你的老板,我的老朋友,死了。被费伦的匪徒杀死了。明白了?”
莎多尔双腿一软、靠着墙壁缓缓滑倒。
“这……怎么可能……”
维尔深深吸了口气、又吸一口。他必须全力控制,才能不让自己的怒气随便流露出来——他很清楚现在他是她们唯一的支柱,所以更不能像小孩一样随便发泄。
“刚刚,在下水道的一处泵站里发现了尸体。周围有几具费伦匪徒的尸体,身上都有爆炸和腐蚀的伤痕。之前应该,经历过很惨烈的搏斗。”
一直静听着的老祭司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怀疑。
“你们自由联盟的前任总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干掉?”
“我也同样不敢相信。或者你想说,这一切的谋划都有你参与?真是不得了的计策啊,托马斯祭司先生?”
被他用言语一激,老祭司一口气没喘上来、大声咳嗽起来。莎多尔见状,慌不迭强撑着起身、拉住他的手臂。
“维尔……别这样!发生了什么啊……怎么会……”她看上去已经完全混乱了,拉着维尔的手臂语无伦次:“老师他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在说什么啊,总之先住手……”
赏金猎人愣了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略微向老人低了低头算是致歉。莎多尔则慌不迭跑到托马斯身边,帮他抚背顺气。老祭司缓过气来,不好发作、只是瞥了莎多尔一眼。
“莎多尔,这是你找的好男人……”
女子无言以对,维尔却不以为意、走到窗边摸了摸阿克芙莉亚的额头。小姑娘看上去只是累坏了,脸色苍白、有些发烧。
“我还有个更坏的消息。想听吗,两位费伦的‘前’祭司?”
师徒两人都是一惊,已经顾不得他带刺的语气了。更坏的消息,那会是什么?
“今天早上,费伦已经对达卡芙正式宣战了。理由是对费伦的使团进行攻击,以及其余‘一系列’的不友善行为。这还不是坏消息的全部,就在他们宣战的同时,费伦的军队已经冲破了两年前议定的停火线,正在向达卡芙进军。作何感想?”
“你……开玩笑!”
“不可能!”
两人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开战理由,谁都看得出只是个借口;况且达卡芙尚有瓦尔基莉在,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攻下的?
维尔苦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丢到小桌上。
“看看吧,费伦的宣战书原文,还有达卡芙的全城动员令。不管是什么理由发动对达卡芙的战争,费伦的狂信徒们都是不可能会反对的,毕竟你们一直宣传的就是这个。”
“阴谋……这是阴谋!”老祭司激动地猛然站起身来,却又力不从心地一下子坐倒。咳了许久,他才缓过气来。
“这……不是费伦,费伦人不会做出这么,没有荣誉感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家,欺骗了所有人……”
“不论是为什么,你们的军队离达卡芙已经不远了,而且数量众多、装备精良,准备万全。而达卡芙甚至连常备军都没有,能够集结的只有我们这些赏金猎人,还有一些毛头小伙子,连能不能上千都是未知数。
“就算你们不相信,战争,也已经开始了。”
*
赏金猎人行会,稍晚些时候。
上午的阳光斜斜从窗子里透射进来。猎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大厅各处,气氛很是僵硬;由于战前动员、所有的委托都已经取消了,只有几个公会职员在四处串来串去、拿着一些表格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些是达卡芙的志愿兵登记表,虽然是猎人公会的例行公事,可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惹恼这群身怀绝技的猎人——毕竟是他们要去战场上拼命,起码的尊重还是该有的。
瑞德尔-莱恩坐在他惯常的角落里,厚风衣敞着怀、露出身上缠着的厚绷带。虽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过他毕竟是个军人,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另一方面,这些伤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他的境遇:整个大厅中的人纵使依然不愿与他搭话,可也没人再白眼相向了。
一个职员串到这个角落附近,朝他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想要走开,却被剑者叫住:
“喂,那小伙子!过来,给我一张。”
那小职员全身一抖,战战兢兢地靠上前来、把一张登记表放在剑者面前。男人接过笔,不假思索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职员纵然害怕,可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小心翼翼地发问:
“莱恩……先生,您是来真的?”
剑者一动手肘、牵动了伤口,表情显得有些恐怖。
“我……像是开玩笑?”
“但您为什么要为达卡芙而战?”
“这不是为了你们达卡芙。”男人把笔移到“自荐职阶”一栏上,略一思索。“我只为我的正义而战。”
那片空白被他填上了两个字:“列兵”。
第十二章 火之陨 灵之歌(2)
马车在路过费伦东门下的石阶时、重重颠簸了一下。洛莉丝-金雾掀开车窗垂帘,耀眼的夕阳光芒灼痛了她的眼睛。
终于回家了。但眼前熟悉的景物并没有让她觉得欣慰,正相反,她感到的是一种没来由的愧疚——毕竟她是作为人质归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从达卡芙到费伦,花了她十几天的时间。在此期间她没有得到一点关于两座城市政局变化的消息,只是在进入费伦的势力范围之后看到不少军队集结、城乡都是一副积极备战的景象。她对达卡芙说不上是喜欢,但至少已经不再讨厌了;相比之下,战争的阴云更令她感到厌恶,可她一个人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彤红的晚霞映照下,费伦的街道就像她一直所熟悉的那样秩序井然,人们低眉顺目地依序前行,平和得甚至令她感到烦躁。这些人的活力哪儿去了?他们敢像达卡芙人那样无拘无束地在大街上咒骂领主、抱怨政局吗?
她正想得出神,马车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视野中莫名其妙地一暗,一个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她眼前——托德-金雾,她那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哥哥站在车门前,在她来得及开口阻止前就已经拉开车门爬了上来。洛莉丝无奈,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
“你来做什么?”
“你对我还是这么冷淡。”那年轻人苦笑道。“本以为你去一趟达卡芙回来,会对我亲切一点呢。”
“你去达卡芙和谈的时候,对我可是视而不见。你还没回答呢,你来做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年轻人捕捉到她的目光、紧追不放。“我敢肯定,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给我滚下去。我的车上不欢迎你。”
托德-金雾干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抬抬手指:“洛莉丝,听说你在达卡芙的时候,和洛比-格罗布鲁斯大人关系不错。是真的吗?”
女孩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胡言乱语……等等,你叫他什么?”
“洛比-格罗布鲁斯大人。”见女孩已经上钩,年轻人换了个轻松些的姿势、重复了一遍。“我不仅知道你们已经私定终身,还知道你答应了他、要为他做一件事情。可笑的是,你甚至还不知道他究竟要你做些什么。相信父亲如果知道了这些,一定不会很高兴吧。”
女孩握紧拳头、手心里的冷汗开始沁出。
“你想要什么?”
“我已经说了,想带你去个地方。放心,我是你哥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洛莉丝简直可以从他脸上读出阴谋的味道。这样的情势她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而上一次的结果是她被洛比-格罗布鲁斯带走、在达卡芙软禁了几个月。但她别无选择、只能服从。
“去哪儿,带路。”
托德-金雾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对车夫打了个响指:“掉头。”
暮色低垂。洛莉丝越来越不耐烦了,托德-金雾似乎是在指挥着马车在费伦的东郊四处乱绕,但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发作的时候,一座庞大建筑物的阴影赫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的所有疑虑立刻就被打消了。无疑,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了。
下得车来,洛莉丝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从这座建筑物的形制上可以看得出它的大部分都在地下,但就算如此、地上的部分也已经很惊人了。不仅如此,它的建筑风格也与费伦迥异,黑色的穹顶莫名地给人一种压迫感;她从来不知道这儿有这么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托德-金雾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迈开步子向入口走去。卫兵似乎都认识他,没有盘问便整齐地让开一条道路;洛莉丝虽然满腹疑惑,但情势不容她不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了那片不祥的阴影里。
*
越是向建筑内部深入、洛莉丝的疑惑就越深。这座建筑物确实很庞大,但不知为何通道却十分狭窄阴暗,而且很明显是沿着一个巨大坑洞的边缘修建的。如果这么做是为了腾出空间的话,那又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体积呢?
陡峭的台阶一路向下蜿蜒。深度估计已经超过四分之一亚尼里了,洛莉丝走得有些脚痛,却不愿意在托德-金雾面前流露出来,只好咬着牙忍耐。所幸目的地已经不远,在拐过另一个弯之后,一扇大得有些过分的黑色拱门出现在眼前;年轻人毫不迟疑地启动了隐藏在墙壁里的机械,门扇应声开启。
洛莉丝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跟着托德-金雾走进门内,不由得有些害怕。大门关上之后,四周一片漆黑,不过从吹在脸上的风可以感觉得出这是一片相当宽阔的空间——好奇心和恐惧感交替折磨着她的心脏,令她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可别吓着了,洛莉丝。”托德-金雾突然开口。
“啊?”
四周骤然大放光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眼睛看清周围一切的瞬间,洛莉丝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终于明白如此巨大的地下空间是干什么用的了——几“座”硕大无朋的金色构造体排列在圆形的场地里、站成一个六芒星的形状。它们巨大的肢体哪怕是在尖端也比法琳娜神殿最粗的圆柱粗三倍,从头到脚竟有将近一亚尼里那么高——他们走了这么久,下降的距离才够这些巨像的三分之一高度。这显然是某种毁灭性的兵器,洛莉丝想象不出有什么东西够得上给它们破坏,哪怕是一座城市也不行。
一,二……七。共有七架。其中的五架闪烁着明亮的金色华彩,但位于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