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书-第4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咳……咳……”
披黑袍的男人用手掩着嘴、看上去十分羸弱——这有些奇怪,首席祭司的身体一直都是很健康的。不过现在,这间卧室里却充斥着病人的气味,当然,这是只有经验丰富的医生才能嗅到的。
在手中一块闪亮的小面板上按了几下、确定命令已经被接受后,他才舒了口气、靠到椅背上。又一个目标已经达成,他暂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轻轻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就像中了一枪似的、男人猛地转过身来、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半边面孔;门并没有锁,洛莉丝-金雾就站在门边——敲门只是一个礼仪性的提示,她的家教还是很严的。
“是……你啊。”
祭司放松了戒备、转回身去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下、又在脸上一抹。等他再次面向洛莉丝的时候,困倦和疲惫似乎都已被一扫而空,他又是那个永远沉着冷静、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首席祭司,洛比-格罗布鲁斯了。
“洛比——你,还好吧?”
“我更喜欢你叫我格罗布鲁斯。看来你经常在夜里到处游荡,为什么,睡不着?”
洛莉丝略微一惊,眼神黯淡下去。
“是的,格罗布鲁斯……大人。”
“你在想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祭司的眼神冷峻中不乏温煦——最近他对她的态度急剧转变,说起来就是那天晚上,祭司突兀地“吐露心声”之后的事了。洛莉丝至今仍然不敢相信,这个站在达卡芙权力巅峰的男人会对自己动真心;反过来,她也同样不肯相信自己也已经堕入情网——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合逻辑、可笑荒唐。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最近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不过是小病,不用在意。”
虚与委蛇的交谈点到即止、在重重修饰过的词句中,谁也无法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真意。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两人的目光交错了一瞬;而这一瞬所能交换的信息、已经足以让彼此明了一切了。
洛莉丝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只管说出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掩饰。”
在祭司阴暗得灼人的逼视中,洛莉丝下定决心般攥紧了衣领、抬起头:“洛比……格罗布鲁斯大人,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女孩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目光。“你最近给人的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在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更……狡猾,更优雅,但没有现在这么阴郁。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祭司表面上不动声色,洛莉丝也并没注意到他隐藏在阴影中的手——那只手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就像遭到冲击的精神病人那样。
气氛波澜不惊,洛莉丝也得以安心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关于你的计划,无论它顺利与否,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瞒着我。我也一样痛恨战争、痛恨那种毫无意义的对峙,所以我不会阻碍你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帮你——我知道我没什么能力,但至少当你疲惫的时候,我可以……”
女孩按住胸口、脸微微有些红。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清楚了。
“真是令人感动。”祭司不为所动、对起手指:“那么,你认为我的计划是什么?”
洛莉丝显得有些迷惑:“不是……为达卡芙和费伦求得和平吗?”
“和平——和平。”祭司有些出神、嘴里反复念了几遍这个词。“多美啊,和平。没有战争,没有动乱,没有伤痛。但是和平是需要强大的力量来保证的,你得首先毁灭所有攫权者、野心家和战争狂人,还要让所有人相信、他们彼此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和平,说着很简单,但一旦着手去做、却是难上加难啊。”
“但是你说过——”
“别慌张,洛莉丝。我当然不会背叛‘我’的理想,不过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就算这样你还是信得过我的话,尽管跟来好了。”
洛莉丝眨眨眼睛,似乎没完全弄懂他话中的意思,不过还是凭借本能抓住了一点可疑的信息。
“漫长的过程……你想要做什么?现在的情形不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吗,只要照现在这样继续下去,费伦和达卡芙间的仇恨早晚会消融殆尽吧,到时候和平不就来临了?”
“你真的真么想?”
昏黄烛火的暗色阴影像面具一样涂在男人脸上,显出一种鬼魅般的险恶神色——即使这不是他的本意。
“有什么错吗?你当时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而且现在又已经变成现实了。这不是很好吗?”
“真是天真啊。”祭司重重叹了口气、越加犀利地逼视着她。“积累了两千年的仇恨。那些一直被互相敌对的教义熏陶着的人,那些视对方为毕生死敌的狂热分子,会有这么容易就被感化吗?”
“那……”
“你是想问,现在为什么一切安好?不妨都跟你说个明白。这些和平的假象都来源于互相之间的好奇心,并且只源于这个。那些互相隔绝了这么久的人,突然接触当然不会直接开战,但是一旦熟悉了彼此——也就是说对对方失去了兴趣,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洛莉丝低下头、显得有些退缩了:“你认为……在他们彼此熟悉了之后,就会举刀相向,引发更大的战争吗……”
“正是如此。”
“但是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要说好奇……应该也早就没有了吧,可也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而且应该说恰恰相反……”
祭司冷笑一声,洛莉丝不由得颤了颤、生怕他会说出“那不过是你的幻觉”之类的话。所幸他只是点点头、向后靠到椅背上。
“或许。但‘爱’这种东西,你觉得可能会常常出现吗?我们原本是敌人,今后可能也会是敌人——你想要靠这么稀有而脆弱的东西,维系两个城市的和平吗?”
洛莉丝别过脸、无言以对。她不想、也无力反驳,但心底不知怎么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脆弱的东西,脆弱。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
“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安排这样的和约?对于那些抱有期望的人,这样不是很残忍吗?”
“为什么……”祭司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再次用手遮住右半边面孔。“为什么……要说为什么的话,尝试……不,或许说试探更好些……短暂的和约不会缓和敌对情绪,只会让费伦的敌对分子更加狂热,达卡芙这边也是一样。就是说,这些只是释放怒火的导火索,我只是要它们更快地爆发,而已。”
洛莉丝皱了皱眉、眯起眼睛。
“你……为什么吞吞吐吐的,虽然……这不太可能,但你是不是临时起意、在敷衍我?这理由虽然也不是说不通,但……”
“我为什么要敷衍你?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况且,我做的事情,向来都是不会有错、也不会浪费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一定会证明我是对的!”
祭司的神情显得有些激动,但几乎是话说完的瞬间、他就愣了一下,立即变回了那副惯有的沉着神情、护着右眼的手却按得更紧,那样子简直像是怕眼珠掉出来一样。
“你……确实,根本没法想象有什么事情是你算不到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你就像个恶魔,早就看穿了世间的一切,然后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弄在手心里。可悲的是,我虽然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却依然摆脱不了你的掌控。”
“恶魔,我喜欢这称呼。”祭司忽然阴冷地笑了起来。“喂,乖宝宝,如果恶魔需要你帮忙,你怎么想?”
洛莉丝全身一颤、退了一步。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真的在跟地狱对话,一不小心就会丢掉灵魂一样——虽然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点点头、目光却躲闪开去。
“只要不再给别人带来伤害,我……”
“愚蠢。畏惧伤害的人无权在这世界上生存,你如果什么人都不想伤害,到最后不仅会一事无成,甚至会让你最亲近的人经受厄运。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你还是应该乖乖做你的金丝雀,也没有人会责怪你。”
又一阵诡异的静默延展开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酝酿。
“我受够了。”女孩低着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哦?”
“我已经受够被你当成傻瓜玩弄了。的确,我一点都不成熟、蠢得要命、一无所知、只会给人拖后腿……但是,我想变得更强啊,我想保护那些我所珍视的人啊,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了啊……但你却总在嘲笑我,让我觉得自己这么无能,哪怕是……”
一串泪珠从洛莉丝脸颊上滚落,她似乎已经动了真情了。
“一句,一个字的鼓励也好啊,起码能让我觉得,我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
祭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
“这才是我想要的啊。这样的姑娘,才是我所爱的啊。”
“你……又在试探我!?”
“没错。只要你有这份愿望就足够了。你远远比你想象中的更有力,你的身份、你的意愿、还有你灵魂中的圣力,如果运用得当的话,甚至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当然,它会变成你希望的世界。你所珍视的人不再会因你而受到伤害,我们也一样,所有人都是一样。”
洛莉丝的眼泪依旧在眼眶里打转。改变世界,这种夸张的事情,真的会像他说得这么简单?
“只要,把你的力量借给我。痛苦是无法避免的,但只要我们熬过这片黑暗,真正的光明就一定会降临。洛莉丝-金雾,你愿意给我你的承诺吗?”
女孩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很快就扭回头去、不再看祭司的脸。但是在这之前,她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如此,你的承诺我已经记下了。”祭司站起身来,看上去踌躇满志、眼神中却透出疯狂。“现在我要给你我的承诺,那就是一个全新的、更加美好的世界。”
他走到洛莉丝面前,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回费伦去吧,你已经不再是达卡芙的人质了。在那里,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十章 陨落的传奇(3)
惨淡的月光映照在宅邸华贵的地毯上,就像尘雾那样浅浅泛起一层淡白的光。洛莉丝的脸色也同样苍白如纸,她漫无目的地一步步向前挨着、心乱如麻。
就像做梦一样,她已经重获自由——和当初失去它时一样突然。祭司告诉她,她随时都可以离开达卡芙,无论是回费伦还是去别的地方都随意;但是在这时候,她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要尽全力帮助这个男人吗?这似乎是最轻松的选择,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而且这也不会与她内心深处的愿望相违。虽然她表面上不愿意承认,但就像普通的女孩一样,她其实也渴望着那种梦幻般的生活——一栋宁静舒适的小屋、几个可爱漂亮的孩子,还有最重要的:那个以爱为名、心无旁骛的伴侣。
但是,轻松的选择一定正确吗?
洛莉丝突然打了个寒颤。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战争很可能无法避免,成千的人会失去生命、更多的人将无家可归:如果她是这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那么这些罪孽是否该由她来承担?
这些思绪就像沉重的镣铐锁住了她的灵魂。洛莉丝越想越烦躁、索性朝宅子的正门走去:初冬的夜晚虽然已经很冷,却非常适合清醒头脑。她实在是太混乱了,以至于都没发现坐在门边的守卫——瑞德尔-莱恩;直到后者抬手示意,她才吓